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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我变态了


夫子们看人很准,他们敏锐的察觉舒朗与十三皇子的两人小团队,看似更加张扬的是十三皇子,实则是以荣舒朗为主导。

        换句话说,便是十三皇子黏着荣舒朗,而荣舒朗对十三皇子这个小伙伴保持着一种可有可无的态度。

        经过一番仔细分析,夫子们将舒朗定为主要目标,在此前提下,若能将十三皇子一道儿带回正途算是功德一件,若不能,那还是以“拯救”舒朗为主。

        至于无法“拯救”荣舒朗的可能?哈,别开玩笑了,这可是关于他们国子学的声望,众多夫子们的名声,以及是否会愧对君恩的荣誉之战,只能一往无前,绝不后退!

        一次两次的失败不算什么,没瞧见他们已经在不断地失败中摸索出了不少经验,积极改进针对方案了吗?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定会看到荣舒朗在课堂内认真读书的身影!金榜题名也指日可待!

        舒朗可不晓得夫子们已经对他发起了又一次进攻,只觉得近几日课业严重超标,粗略估计是以前的三倍不止,即便他只是糊弄着写完,也叫他没多余的时间带十三皇子干别的。

        他怀疑夫子们在特意针对他,可经过几天的观察和实地访问后,察觉整个丙班学生的待遇都和他差不多,大家都是被繁重的课业压弯了腰,没工夫去外面作妖的可怜人罢了。

        整个丙班颓唐的气息从课堂弥漫到寝舍,有些人单是糊弄着写完功课便已到了三更天,日日顶着黑眼圈儿像游魂似的飘荡,那双小眼睛几乎没完全睁开过哪怕一刻钟。

        舒朗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每晚写完功课躺床上闭眼前,还能瞧见十三皇子在灯下边奋笔疾书,边嘟囔“夫子们指定是哪儿出了毛病,改天见了太子哥哥本殿下定要为他们求几个太医来好好治一治脑子”咬牙切齿的模样。

        每到了那一刻,舒朗便莫名感到了无形的幸福感,闭上眼后嘴角都是微微上扬的,梦里也是些能叫人身心愉悦的东西。

        他琢磨着,人的幸福,其实都是对比出来的,就好比眼下。

        感谢十三皇子的伟大牺牲。

        即便这份感谢,他永远不打算叫对方知道。

        傍晚去饭堂途中,十三皇子拖着疲惫的身子,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迷迷糊糊跟舒朗抱怨:

        “还以为国子学夫子管的比宫里先生们松,至少可以不写功课了。谁知天下夫子一般黑,不管在哪儿,不管我听没听懂,功课都是一个字不能少写的,否则便会被请家长!

        大家都是要脸的,谁能接受此等侮辱?你说既然如此,咱们努力当废物的意义在哪里?还不如课堂上认真听一听,课后顺手将功课写了,免得啥都不懂还要绞尽脑汁编造功课,费时又费力,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舒朗:“……”

        莫名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呢。

        “所以你打算改邪归正,开始好好听课了吗?”舒朗盯着眼前饭堂大门,神情麻木的问。

        这也怪不得他,饭堂翻来覆去就那几道菜,一天三顿的吃,谁受得了啊?即便是山珍海味,也不是这么个吃法吧!

        十三皇子连连摇头,闻到这熟悉的味道,即便刚上完骑射课肚子早就咕噜噜叫了,但就是没食欲,甚至还觉得倒胃口,面色难看道:

        “我就是嘀咕几句而已,皇兄曾经说过,懂的越多人越痛苦。而且有些东西一旦知道了,就会背上无形的责任,直至死亡那一刻方能放下,那真是太可怕了。在清醒的死去和混沌的活着之间,我肯定选后者。”

        可更多的时候,生或者死,皆由不得自己选择。

        舒朗不想和对方讨论这些对他而言毫无意义之事,指指头顶日头,示意时辰不早了,他们本就不富裕的午休时间,要用来疯狂写先生布置下来的功课,若是完不成,呵,他家老太太和十三皇子家的太子便会被请来监督他们,直至写完为止。

        别问两人是怎么知道的。

        问就是已经亲身体会过了!

        两人由于前段时间过于嚣张,被祭酒立了典型,做了一回杀鸡儆猴的那两只鸡,荣家老太太和太子陪他们两一道儿丢了一回人。

        两位家长面对祭酒痛心疾首的责问,出于心里一丁点儿的心虚,觉得挺对不起那老头子,便十分配合他的行动。

        舒朗至今回想起来,仍觉那滋味儿着实过于复杂难言,效果也是立竿见影。众学生看到的只有祭酒生起气来连太子殿下和荣老夫人那等狠角色都敢骂,那两位还无法反驳,他们家中长辈又算得了什么?

        以至于如今丙班突然面临如此大的课业压力,也没人敢反了天跟夫子们拧着干,全都敢怒不敢言,乖乖写课业。

        摇摇头从回忆中醒神,深吸口气,舒朗催眠自己“今天的饭菜美味又可口,跟昨天的一点儿都不一样呢”最终假装自己真的被催眠了,双脚艰难的迈进饭堂大门,鼻尖被熟悉的毫无特色的饭菜混杂味道包围,跟神色同样难看的十三皇子道:

        “现在知道我为何每日舍近求远,定要将饭食拎回寝舍才吃了吧?你瞧瞧周围这些行色匆匆的学生,不管是甲班的天之骄子,还是乙班的勤学后进,进了这里跟咱们丙班的烂泥扶不上墙没甚差别。”

        全都是厌恶的要命还不得不吃的表情。

        十三皇子以平生最快速度将几个小碟塞进食盒里,拉着舒朗转身就走:

        “别说了,再说我真的要吐了。我现在都怀疑刚来那些天我为何会觉得饭堂的东西味道还不错,我是不是长期处于变态环境中,也跟着变态了?”

        从这一方面来说国子学真是个磨练人意志的好地方。

        不在这里变态,就在这里灭亡。能从一群变态中脱颖而出的狠人,将来定会在朝堂上大放光彩。

        不过眼下看来十三皇子还没有像他本人以为的那样变态,因为回到寝舍用晚食的过程中,他突然就哭了。

        边哭边往嘴里塞东西,样子十分狼狈。

        “我想回宫,我这辈子就没受过这种委屈!太子哥哥还劝我说人都有适应的过程,等适应了便不会觉得周遭的一切能带给人痛苦了,都是骗我的!我根本就不想适应,我真的好难过啊!”

        一开始他只是慢慢掉金豆子,小声埋怨,不知怎的,越说越委屈,哭声也大了起来,透过开合的门窗传到隔壁寝舍。

        这一片住的都是丙班学生,估计是被十三皇子真情实感的伤心感染,想到最近受的苦难,对他们幼小的心灵来说,堪称灵魂和身体的双重折磨,便再也忍不住心里的委屈,不断有人加入十三皇子哭嚎的队伍。

        不到一炷香时间,整个丙班寝舍周围便被哭泣之声立体环绕,惊的接连来了五位司业查探情况。

        然而学生们正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独自悲伤,没人愿意给制造出他们痛苦源头的夫子好脸,只一句“情难自抑,稍后便愈,自去忙吧,无需担忧”就把人打发了。

        若司业多问两句,学生便抱着同窗嚎的更大声了,活像死了亲夫子一般,司业们被嚎的头疼,来了又走,一个个神色都很迷茫。

        独留舒朗在一片期期艾艾的哭嚎中,神色麻木的吃完了最后一口饭菜,起身收拾了食盒,漱口,塞耳塞,翻出功课埋头书写。

        看的十三皇子一愣一愣的。

        他趴在舒朗耳边大声问:“你就一点儿不难过吗?你这样已经有些变态了,我好害怕!”

        舒朗把耳塞抢回来重新塞回去,面无表情道:

        “你难过也不耽误你少吃一口啊!我难过也不耽误下午夫子检查功课时少罚我一手板啊!”

        十三皇子被这一提醒,顿时一个激灵,就差连滚带爬的翻书箱了:

        “你说的是,我可不能叫人给打手板,我自己丢脸没事,不能连累太子哥哥跟着丢脸!”

        不一会儿旁边就传来边打哭嗝儿边写功课的动静。

        至于舒朗戴着耳塞如何知晓十三皇子打哭嗝儿一事,嗯,是从两人共用的桌子随着十三皇子的小动作,非常有规律的晃动推断出来的。

        这或许就是最高端的推理结论,往往都用最朴实无华的推测手段而来。

        夫子们铁了心要整他们,在这种高强度的压迫下,意志坚定之辈熬过开头一段苦日子,功课势必会有质的提升,别说丙班,便是甲班也能去淌一淌。有些真正的废物,肯定会更加一蹶不振,彻底躺平。

        而他身份特殊,即便想躺平,也被夫子们盯在眼皮子底下躺不得,只好跟着夫子们的节奏走了。

        这法子虽然狠,但也有效,就是太费人了些,也容易得罪人,不管是学生本人还是他们背后的家族那里,都落不得好,不知夫子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舒朗完全想不到,夫子们一开始的目的,竟是“拯救”他。

        刘夫子的寝舍内此时已经聚集了五位夫子,他们神情放松,桌上有酒有茶,旁边还有小童弹琴助兴,众人有说有笑,情形与学生寝舍那边天壤之别。

        王司业快步走了进来,众人一见是他,高兴的招呼道:

        “子叶兄,快来快来,给咱们说说那边情况如何了?方才听子美兄说的很是凄惨,惹人同情,究竟是不是这么回事?”

        王司业哈哈一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痛快道:

        “何止凄惨啊!效果比咱们想的要好太多了!诸位是不晓得,瞧着那群臭小子一个个咬牙切齿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为兄这心里有多畅快!”

        说着一拍桌子,大声道:“学生就该有学生的样子,成日不好好读书,尽干些乱七八糟的勾当,将国子带的乌烟瘴气,那还来国子学作甚?不如干脆回家生孩子去!

        眼下好了,咱们原本预想的是通过强硬手段,逼迫荣舒朗学起来,学起来后便立即把人塞进乙班。至于跟不上进度的十三皇子自然留在丙班,自此将二人彻底分开!

        谁料祭酒这招着实高明,我看此次能拔好几个丙班有潜力的学生进乙班,至于那些在如此高强度训练下都无动于衷的,也着实不是走这条路的料,便罢了吧。”

        众人听罢,哈哈大笑。

        今日的局面,叫他们看见了完成圣上旨意的希望,值得浮一大白!

        等兴奋劲儿散去,有人担忧道:“十三皇子此人,我接触不多,他,会不会也通过考验?若他又和荣舒朗凑一块儿去乙班怎么办?”

        众人呼吸一滞。

        只要想想两个升级版的魔头,将极有希望的乙班给霍霍的不成样子的场景,他们便觉呼吸困难,人生艰难。

        王司业哈哈乐了,抚掌道:“诸位!诸位!多虑了!若十三殿下凭真本事和荣舒朗一道儿进了乙班,这岂不是好事一桩?莫要忘了乙班的课业和丙班可不是一个概念!”

        乙班学生大多也是年纪轻轻精力旺盛的壮小伙子,为何偏没有丙班闹腾呢?不是他们天性沉稳,而是被更加繁重的课业压得直不起腰,抬不起头罢了。

        若一开始便习惯了那个强度还好,若猛然进入那种环境,呵,先适应半年再说。

        夫子们想到这茬,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

        但他们这口气好似松的太早了,他们以为被功课缠身,无暇他顾的两人,早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偷偷摸摸策划了一场“暂时逃离国子学,去外头放风”计划。

        用十三皇子的话讲,便是“再不出去透透气,我担心我要变态了,我都不敢想我变态起来有多可怕!”

        而舒朗之所以会同意十三皇子如此不靠谱的提议,原因也很扯淡。

        因他记得在玛丽苏剧情中,所有优秀男人都对五公主有意思,而英明的太子也几次为五公主这个妹妹,做了些错误决定,导致太子之位摇摇欲坠。

        直至从冷宫里杀出来个疯批皇子,战斗力空前,眼里根本没有美人枯骨的区别,也没有男人女人的概念,是全书唯一一个对玛丽苏女主不感兴趣之人,一心想抢他爹的皇位,顺道儿弄死他们老周家所有人。

        那位疯批皇子不仅厌恶别人姓周,也厌恶自个儿姓周,疯批的有理有据又毫无逻辑可言,搞生搞死,给女主和她的男人们制造了无数困难,算是全书最大的反派,可惜在最后关头,因为太过疯批丧失理智,被女主的爱慕者们联手搞死了。

        总体来说,那位变态的十分可怕。

        舒朗被十三皇子一提醒,猛然想起这茬,仔细算起来,那疯批皇子可是十三皇子同父异母的亲兄弟,说不得这会儿人家正待在冷宫里暗搓搓把自个儿往疯批路上培养呢。

        要舒朗说,他很怀疑老周家的基因里自带变态因子,从五公主到那位疯批皇子,没一个正常的。

        万一十三皇子真被刺激的也跟着变态了,舒朗感觉头一个要遭的,肯定是和对方吃住在一起的自个儿。

        还是适当保护一下青少年的身心健康吧。

        孩子想放松就放松呗。

        于是两人提前藏在饭堂下山采买的马车里,到了集市偷偷跳下车,自觉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人群中。

        十三皇子沉醉的闭上双眼深吸口气,对舒朗感慨:

        “这就是自由的味道啊!”

        舒朗:“……”

        舒朗并不是很想搭理这缺心眼儿的,甚至想假装不认识他,目不斜视从他身边走过。

        没瞧见周围人都跟看傻子似的看他们吗?眼神明晃晃写着:好好两俊俏小郎君,可惜是个傻的!

        等十三皇子再次睁开眼时,身边早已空无一人,心慌了一瞬,好不容易在前头人群里找到荣二的身影,三两步黏上去,和他勾肩搭背,抱怨了两句:

        “你也太不够意思了,竟然丢下我一个人走了,就不怕我走丢了吗?”

        舒朗提醒他:“这里是京城。”

        你老周家的大本营。

        十三皇子嘿嘿一乐,扬起手豪气干云的宣布:

        “既然到了这儿,我请客!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咱哥两一定要不醉不归,吃个够本儿。”

        还不醉不归?

        舒朗都懒得想上回两人在藏书楼偷祭酒的佳酿喝,他浅尝了一口,觉得不是他喜欢的口味便罢了,十三皇子哽着脖子说“男人怎能不会喝酒”?为了给舒朗展现他的男人气概,一杯酒下肚,人直挺挺倒下,后脑勺差点将地板砸出一个坑。

        还是舒朗艰难的把人拖回寝舍睡了整整一夜才醒。

        一杯,真就鸽子蛋大的一杯而已。

        往事不堪回首,舒朗摸摸腰间空荡荡的荷包,真诚发问:“你带银钱了吗?”

        十三皇子眨眨眼,再眨眨眼,有点心虚,又强装理直气壮道:“本殿下以为你会带!”

        实际上是他从小到大走哪儿都有人伺候,看上什么自有人送到他跟前,压根儿也没个出门带钱的习惯,根本就没想到这茬。但这种显得他不是很聪明的事,怎能叫小伙伴发现?

        舒朗实话告诉他:“其实我也是这么以为的。”

        实际上是进国子学之前,司业就上荣家跟荣老夫人商议,不叫舒朗身上带贵重物件儿和金银,免得他成日惦记外物无心向学。等进了国子学后,祭酒亲自带人将他寝舍搜刮一空,别说银票之类,就是他偷藏在鞋底的铜板儿也没能保住。

        他如今身无分文,想带都没得带,但这种丢面子的事就没必要让对方知道了。

        两人各怀心思,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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