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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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韫凌空飞起,只须片刻,便远远看到长街上的打斗,就在聚仙楼与明庆宫之间。
此间交战的共有三方人马,镇国公一行六人,镇国公的两名心腹和附近探查之人都在战圈中心,而与镇国公等人作战的黑衣蒙面人,却有二三十人之多。黑衣人虽然人多,此刻却落了下风。战圈最外围是一群羽林卫,只见他们对着黑衣人张牙舞爪,就是不见攻去。
江家先主江蔚据其平生兵法武功,自创江家剑法。此剑法在数百年间几经改进,如今也算得上世间一流武学,镇国公天资过人,自幼勤学苦练,如今内功招式都非等闲之辈可敌。镇国公手下之人也是个个高手,那群黑衣人不是对手,此刻他们只是竭力纠缠,根本无从下手。
见此情形,江韫心下稍安,却猛然发现聚仙楼上有一白衣人正在潜伏。江韫没有出声,一来是怕父亲分神;二来是自己顷刻便能赶到,正好给那人来个黄雀在后。
说时迟,那是快,那白衣人瞅准一个间隙,青光一闪,倏地向镇国公背面攻去。原来,镇国公不欲再与那群黑衣人纠缠,表面卖了破绽,引黑衣人来攻,实则暗中蓄力,以求一击即中,这正是江家剑法中的“诱敌深入”。
白衣人抓住这个机会,趁镇国公全身心应付黑衣人之时,便要从后突袭。江韫竭尽全力,却还是阻挡不及。江韫大喊道:“父亲,小心!”
就在此刻,忽见一人策马疾驰而来,双腿一蹬,从马上跃起,正好横在白衣人和镇国公当中,被那白衣人的剑当胸刺透,此人正是小雪。
白衣人立马将剑拔出,霎时鲜血飞溅,他举剑又要向镇国公攻去,江韫转瞬及至,稳稳接住小雪,翻身反腿,重重踢向那白衣人,随即落在长街之上。江韫身法极快,那白衣人被踢了个正着,飞了出去,撞在明庆宫宫墙之上。
得这片刻时间,十余个黑衣人,已被镇国公刺中,受伤倒地。此时,已有兵马声传来。
江韫怀抱小雪,落在地上,鲜血早已浸透了小雪的衣衫。江韫半跪,将小雪靠在她怀里,一手压着小雪的伤口,一手将内力注入小雪体中。江韫精通医术,何尝不知道,这一切只是徒劳。
小雪面色苍白如雪,眼泪涔涔而下,用尽全力拉住江韫袖口,勉强说道:“小姐……床头……小花……”话音落,手一松,小雪的身体软了下来。江韫不解其意,正欲询问,却发现怀中之人已然没有了呼吸。江韫心口刺痛,颤抖地探了探小雪的脉搏,哪里还有丝毫动静。
江韫的眼泪早已溃不成堤,她狠狠望向那白衣人,却见那人并不死心,又向镇国公攻去。镇国公有了提防,自然应付自如。两剑相交,那白衣人竟被镇国公震了出去。
说来倒也奇怪,镇国公虽然手持附灵之剑赤灵剑,但他从未修灵,自然发挥不出赤灵剑的威力,赤灵剑于他,不过一把坚固锋利的好剑而已;而那白衣人之剑灵气逼人,必非凡品,却不知他为何也半点没发挥剑灵的威力。
自古以来,修灵之人,多须花费大量功夫在冥想感灵之上,以至于修习内力招式的时间,远远比不上一心习武之人。那白衣人武功显然差了镇国公一大截,这一击不中,便不再恋战,顺势跃上聚仙楼,往南飞去。
此时,兵马已到,正是镇国公府府兵,羽林卫立马加入与黑衣人残兵败将的决战之中。
江韫怎可能放那白衣人逃走,闪身就将小雪抱出战圈,靠墙放下,自己起身向白衣人追去。
镇国公大声道:“莫追。”江韫哪里肯听,镇国公无奈,只得将手上的赤灵剑抛去,叫道:“接剑。”江韫身形一缓,落在聚仙楼上,剑已稳稳握在手中。
江韫回头向父亲施礼后,立马向白衣人追去。
这么一耽搁,白衣人已将江韫拉开一段距离。那白衣人轻功极高,已然超越只习武之人的极限,但江韫更胜他一筹,将两人之间的距离迅速拉近。
那白衣人见此情形,直接落入东市南侧,混入人群之中。江韫落在旁边屋顶之上,目光在人群中搜索。
江韫的眼神虽好,但东市里熙来攘往,寻人谈何容易。江韫寻了半晌,才发现那白衣人踪迹,她看准机会,举剑便向那白衣人攻去。那白衣人随手抓了一人,便往江韫掷去,自己在人群中穿梭逃走。
江韫几次追上,那白衣人或故技重施,将路人掷向江韫,或直接将路人当作人肉挡箭牌,或袭击路人引江韫去救,自己有时在人群中穿梭,有时窜入小巷,若能阻上江韫一阵,他便飞上空中,拉开一段距离。就这样,两人经过之地,鸡飞狗跳,一片狼藉。
那白衣人就引着江韫在人口密集之地兜圈子,仿佛是在玩什么愉快的游戏。两人就这样上上下下,弯弯绕绕,追追停停,已然过了两个多时辰,天色渐暗。江韫上午离家至今,滴水未进,却丝毫不觉饥饿疲乏,只一心要将这白衣人拿下。
追了这许久,江韫已然发现,这白衣人根本不想甩掉她。这一路,白衣人不是完全没有机会隐匿逃脱,但他偏偏再次现身,引江韫来追。
白衣人的盘算,不难猜到。江韫的轻功身法高出他一截,两人交手,不管内功招式孰高孰低,只要他跟不上江韫的步伐,就难与江韫匹敌,正所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但两人追逐之间,江韫既要突袭,又要救下路人性命,内力和体力的消耗自然远远高过他,白衣人只需待江韫疲乏不堪,身法迟缓,便可与江韫一战。
想到这一节,江韫不再硬拼,反而故意露出疲惫之态。不过多久,那白衣人就试探地和江韫交手了几次,江韫不尽全力,几次都险些落了下风。
那白衣人果然开始将江韫引往上京城东南角。此处有一江,名曰径江,夏日里凉爽,江边风光极好,多有富贵人家在此建有别院,但冬日里,此处却是寒风凛冽,人迹罕至。
天色渐暗,闭门鼓响,那白衣人不再躲闪,面向江韫,落在树梢之上,大声问道:“你可是姬明修的徒弟?”说话间,白衣人迅速向江韫袭来,剑招极为凌厉。
听到白衣人的问话,江韫自然吃了一惊,但仍然小心防备,忽见他举剑袭来,假装措不及防,实际早已暗中蓄力,只待他攻近,便要闪身,转而攻其后背,赤灵剑在江韫手中,自然能发挥其威力,这一招便可定胜负。
谁知旁边一道凌厉剑光闪过,将白衣人的剑招拦下。那白衣人见势不好,立马逃之夭夭,江韫本欲追上前去,但往旁边一瞥,却见“萧陵”持剑在旁,一时悲愤交加,眼泪夺眶而出,提剑便向那人刺去。
那人一惊,举剑格挡道:“姑娘,我好心救你,你为何如此行事?”
江韫身法虽快,但那人剑招甚密,江韫一时间攻不进去。江韫道:“萧陵,你好生阴险。”
那人一愣,道:“姑娘看清楚,我不是萧陵。”
江韫定睛再看,这人长相虽与萧陵有六七分相似,但面容更为清俊,他一身粗布麻衣,却气质出尘,与萧陵截然不同。
萧陵有一双生兄长,名曰萧穆,在玄灵山修行多年,两年前放弃世子头衔,离开家门,不到半年,又坏了师门门规,成了玄灵山的弃徒。
江韫很快便猜到此人身份,却故意不说,问道:“你是何人,为何阻我缉凶?”
那人道:“我见那剑招凶狠,只怕会要了姑娘性命,才出手相救。”
江韫怒道:“萧穆,休要胡说,你自然是与萧陵沆瀣一气。”说着,欺身而上,刀已横在那人脖子上。但那人只是稍稍避其锋芒,却未再举剑格挡,轻叹道:“萧陵又做了什么?”
江韫觉察出那人有意相让,便也不可能对他下狠手,可萧家之人,江韫怎可轻易放过。
雪花突然飘落,落在江韫的脸上、身上、手上、剑上,清清凉凉,却突然将她的怒火平息。江韫只觉心中一片悲凉,心道:“萧穆早已离开萧家,此事上京城人尽皆知,他与此事未必有关,自己难道无凭无据就要迁怒一个无辜之人?”
江韫转头,白衣人早已消失不见。萧穆站着不动,任由利剑架在他脖子之上。江韫叹了口气,收剑起身,向北面飞去。
雪纷纷扰扰,落在上京城中,给这座千年古城裹上了一层薄薄的银装。江韫无心美景,心里只有小雪,几个起落,便停在聚仙楼屋顶之上。
战场已然收拾干净,长街上只有往来巡逻的羽林卫,雪在地上浅浅铺了一层,一丝血迹都看不到,刚刚的一切,仿佛是一场噩梦。江韫低头,看见自己身上斑斑血迹,鲜红刺眼,提醒着她那个血淋淋的事实,江韫双腿一软,跌坐在屋脊之上。
今年是个暖冬,这个冬季的第一场雪,小雪却没能见到。去年初雪之时,她与小雪在院中嬉戏的场景,突然闪现在江韫眼前,欢笑声如在耳旁,江韫不觉嘴角扬起,却“哇”的一声,埋头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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