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暖意

之前预定的资料很快就回来了，许甜叫了几个同学帮忙发给大家。

        交钱的名单都是之前统计过的，她仔细核对了一番，然后拿着一本给了陈南和。

        “你的。”

        他抬头，平静如水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他将书推回去:“你弄错了，我没有订过。”

        许甜又看了一眼名单，最后的页脚处确实写着陈南和的名字。

        “可是上面有你的名字。”许甜给他看名单。

        他看到右下角的名字时眉头皱了皱，许甜急着去发给别的同学，往他桌子上放：“我还没发完，你去问问张航，他之前收钱记名单的。”

        等许甜去了后排，陈南和疑惑地盯着那崭新的学习资料，慢慢察觉到一道目光默默往这边瞟。

        他扭头看向正在画画的余遥遥，刚好对上她偷摸看过来的眼睛。

        余遥遥不敢看他，连忙转回视线，紧张得不行。

        她忘了跟张航交待不要说钱是自己交的，他应该不会去问吧！这……直接拿着学就行了啊！

        她满脑子都是这件事，自然没心情画画。

        看着她一脸懊恼，明明一副专心画画的样子，可是纸上并没有一个图案。

        他瞬间想到这几天她吃饭不积极，也不上校门口买那些零嘴了。是真的单纯地吃腻了？还是根本没钱买？

        想到这里他沉下脸，起身去找张航。

        余遥遥见他去找张航，想叫住他，可是却来不及了。

        她面色复杂地看了看封面上大大地写着“考试宝典”的字样，嘴唇不自觉地微微撅着。

        她压根没买这本书，在她看来，这都是些没用的东西，在她的笔下都是拿来画画的。

        而他很需要，为什么非要纠结怎么来的呢？

        过了一会儿，陈南和回来了，她连忙装作认真写的样子，只用余光默默看着。

        陈南和脑子里都是刚刚张航的话:“余遥遥过来给你交的，你什么时候有钱买了？陈南和你怎么那么虚伪呢？平时那些你不买专门借，老师一说这本比较重要，你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买了。”

        他没有管其他的话，只是听见张航说是余遥遥交的钱。

        他一言不发，余遥遥反倒憋不住了：“反正我也不用，就当是我买的你拿着用呗！”

        “我没有钱还给你。”他声音隐忍，无数的情绪想要喷发，却终究只说了这一句。

        他突然感受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善良所以总帮他，可是他真的不想在她面前这样。

        疲惫和无奈交织在他矛盾的身体里，使他快要喘不过气。

        余遥遥见他脸色不对，连忙说:“我不用你还，这是我自愿的。”

        那是的她并不知道这种行为会伤害一个人的自尊心，也不知道在心爱的人面前表露出穷和窘迫是一件多么令人难过而又不安的事。

        她只是觉得陈南和应该有一本，这样他成绩会更好，他的优秀不应该受到贫穷的限制。

        “你是在做慈善吗？”他将那本资料还给她，看着她的那个眼神含着轻笑与不解。

        “不是。”她一本正经地回答：“我这是投资。”

        “投资什么？”

        “投资你将来要是混的好我就跟着你混了。”她越说声音越小，有点尴尬地看着他。

        她虽然并没有就此赖上他的想法，可是内心里总有那么一丝丝的小九九。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才不会想那么多，她没有考虑过上了大学就天各一方，也没有想过未来其实很复杂。

        之前学了语文书上的《陈涉世家》，班里的同学都开始流行一句话：苟富贵，勿相忘。那些成绩半吊子的同学总是会以此作为帮忙的条件。

        她单纯认为陈南和以后一定很厉害，她羡慕崇拜之余又会想要是他将来当上什么公司的领导，那时要是自己不争气，靠着同学关系是不是也能有个工作？

        “你说什么？”他不明白她的脑回路。

        “哎呀，你别管了！拿着就好，我……将来这还要还的。”她面上作出凶巴巴的样子，说话却有些结巴。

        “这给我我……也不会做，你拿着做了咱俩一起看嘛！”

        她不是个勤快的小姑娘，懒得做题懒得动脑筋，在家也不干活。有时候余奶奶会责怪恐吓她:“你再这么懒下去，将来结婚了婆家要打你的。”

        可她丝毫不在意，皱巴着一张小脸无所谓道：“我不结婚不就好了。”

        她很烦余奶奶这样说。

        现在，她用那双含水般的眸子看着陈南和，语气笑嘻嘻道:“都这么久了你还不了解我吗？我根本不想做这些。”

        她宁愿发呆睡觉也不愿意研究那些令人心烦头痛的题目。

        陈南和闻言神色变得严肃：“可是已经高二了，高考离得很近了。”

        她总是这样逃避学习，以后或许会后悔的，他怕她觉得烦，可又觉得必须要说一下。

        “你现在觉得自己生活得很好，可以不担心学习，可是将来要自己赚钱的时候，你或许会后悔现在不努力。”

        他说得十分诚恳，余遥遥听进去了，她有些茫然又有些落寞:“可是我从初中开始基础就不好了，现在有些东西也学不会。”

        她并不是拿“学不会”当成借口，而是在应该巩固基础的那些年里都把大量的时间用在学习戏曲上。

        或许好学生永远不会理解这句话，可是天下的差生往往很有共鸣，那种盯着一个题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时才最煎熬。

        陈南和看着她有些难过，放缓了语气：“不要着急，可以慢慢来。”

        “大甜的目标可是d大，我不能因为我占用她很多时间。”

        “我之前说过，你可以问我。”

        “你的时间更宝贵了，你都几乎没有时间玩乐休息。早上第一个到，晚上最后离开，吃饭也迅速，课间如果不是太累就不会休息，我更加不能浪费你的时间了。”她抗拒地摇头。

        她的话使他微微一愣，随即从心底里涌现出阵阵暖意，他看着垂头丧气又委屈的小姑娘，内心一片柔软。

        “用到你身上，怎么能算是浪费呢？”

        “陈南和，我知道成绩对你很重要的。”她听余奶奶说过“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成绩是陈南和唯一最有出路的依仗。

        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原来她心里特别明白这些，陈南和反倒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你要是过意不去的话，就当是我借给你的，以后等你挣钱了再还给我，我可以借你十几年不要利息。”

        “当然，我也会看的，你不会那么小气不让我看吧？”

        “……”

        正值青春的我们，好像总有着书本上所说的“济世”情怀，想像自己是一个超级英雄或者是少女战士，毫无保留地为朋友付出着自己的一切。可是长大后独立反倒疑心重重，不愿再给予信任，就连朋友都变得可有可无起来。

        八年后的余遥遥不会再为别人打抱不平，不会再牺牲自己的利益而奉献他人，不会再用一颗单纯的开朗的心去对待生活。

        其实她的善良和细心，也只是给了陈南和。

        毕竟她从来没有替许甜打抱不平，也从来没有替许甜交学习资料的钱，尽管许甜并不需要。

        _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间初冬已悄然而至。

        周一的清晨，外面的街道上一些凹凸不平的地方结了薄薄的冰，余奶奶送穿着毛绒绒薄袄的余遥遥出门，并嘱咐她当心地滑。

        住校之后她也不骑自己的小电驴了，只在每周一的早上步行去学校。

        初冬的冷冽使得路上并没有多少行人，余遥遥斜挎着自己的背包慢吞吞走着，低头往地上看，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突然，她兴致冲冲的看向前面的一个水坑，那上面有一层薄冰。

        她跑过去停在那，双脚微微发力，双臂为了保持平衡像鸟儿的翅膀一样张开想要滑过去。

        可是初冬的冰并不坚硬，她才刚刚踩上去，冰面就出现了裂痕，随即她一双脚踩到水里。

        脚上的靴子鞋底比较高，并没有弄脏鞋，而溅起的水却弄湿了裤脚。

        她皱眉咬唇，无比后悔自己皮了那一下。

        余奶奶给她穿了秋裤，虽然裤子的里面没湿，可是她觉得裤子已经脏了。

        她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继续走。

        到了广场的红绿灯那里她停下，打着哈欠看了看周围。

        碰巧看见了一前一后的男女，她的眼睛瞬间有了光亮。

        她用清脆悦耳的声音喊道：“陈南和！”

        前面的人停了脚步，向后寻找声音的来源。

        她拖着自己的书包向他那边跑。

        等到站在他面前时已经气喘吁吁：“好巧啊！”

        不等陈南和说话，她就又对着陈雪华打招呼：“姐姐，你好！”

        “慢点，休息一会儿。”雪华温柔腼腆的声音传来。

        “你们吃饭没有？”

        “吃过了。”

        余遥遥点点头，跟着他们一起走。

        她身上背的背包鼓鼓囊囊的，里面是一些衣服和生活用品。

        住校后她每星期都要把脏衣服带回去，然后再拿些干净的生活用品。

        “重不重？”陈南和看她有些艰难地跟上他们的步伐。

        “重。”她抱怨道：“天冷了，几件衣服就塞满了背包，还沉。”

        陈南和姐弟已经习惯了走那么远的路，可是余遥遥不行，她严重缺乏运动。

        她无意识的撒娇让他眉眼一动，将她身上的斜挎包拿下来帮忙拿。

        “你以后不要背这种的，对骨骼和脊柱不好。”他将那个粉色的包抱进怀里，提醒她道。

        “真的吗？”余遥遥惊讶于这种说法，小脸凝重的点头：“我不背了。”

        “……”

        陈南和和陈雪华都不是健谈的人，可是遇到了余遥遥这个“小话唠”，一路上也是有说有笑的走到了校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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