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回宫

有了孙其中的亲自登门，孟陆离也终于点头同意回去长宁。

        次日一早乐泉宫南和门外，侍从已为孟陆离备好了车马，孟陆离在与安阳公主道别后直接来了南和门，刚至城墙下他便看见了同样正在将行李装上马车的高沉星一行人。

        高沉星见到他，与他问安：“王爷安好。”

        孟陆离看了眼高沉星身后的两辆马车，挑眉道：“这是欲与本王同路了？”

        高沉星无奈轻叹：“昨日母后遣人送来书信道身子近来不爽利，我心下担忧，方临时决定提前回去。”

        上了马车后，高沉星面上不复方才的淡然神色，眉头不自觉地紧锁了起来。

        昨日她本还在想着该以何理由提前回宫，毕竟前几日刚在孟陆离面前说过要再在此待上一段时日，谁知晚间便收到了母后遣人快马加鞭送来的书信，母后在信上道近来身子常感不适，年关将至宫中大小事宜繁多，后宫事务又不宜假借他人之手，望高沉星早日回宫，代母分忧。

        母后的这封书信虽为高沉星提供了一个完美的理由，但却又让高沉星忍不住担忧了起来，她母后绝非能低头退步的人，现在竟能主动放低姿态，高沉星无法不忧心在长宁等着她的究竟会是何种局面。

        孟陆离轻车简从，不知是有意照顾到高沉星马车的速度还是本就不着急，一路上行进的速度并不算快，原本一个时辰的路途硬是多花了大半个时辰方抵达长宁城外。

        此时已临近正午，长宁城外的行人车马要比早晨少了一些，不过作为都城，其繁华热闹的程度依旧是其余地方难以比拟的。

        昨日先行回城的孙其中，此时正亲自在城外迎接，高沉星掀开车窗一角望见立在寒风中等候的孙其中，见孟陆离行近后他主动上前拱手，高沉星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孙其中丝毫没有怠慢的恭敬态度尽入她的眼底，很难想象月余之前，这位孙尚书还在朝堂上与孟陆离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不多时，孙其中亲自在前引路，一行人直接入了皇宫，宫门内远远便瞧见数位朝臣在候着孟陆离的到来，马车上的高沉星目送着孟陆离在一众朝臣的拥护下朝着宣德殿走去，她抬头望向高高的宫墙，心绪复杂，只觉此刻的自己真如世间一蚍蜉，明知不可为却又不得不去撼动棵棵大树。

        回到瑶华宫，高沉星稍作梳洗便去了延福宫中请安，自高临登基后，母后已从原本皇后居住的凤仪宫搬至了历代太后居住的延福宫中。

        高沉星一进延福宫便瞧见了院中打扫的小丫鬟诚惶诚恐的表情，心下无奈，估计这几日来她母后的脾气定然不小，方会让这宫中的侍从人人自危。

        殿内，太后赵氏正在软榻上小憩，见高沉星来了便挥退了一旁给她捶腿的小丫鬟，屋内只留下了贴身侍女锦妍一人。

        高沉星上前行礼道：“儿臣见过母后，信中听闻母后身子抱恙，儿臣颇为忧心。”她母后面容虽憔悴了不少，但瞧着精神尚佳并不似抱病的模样，不难猜测母后对外称病多为托词。

        “坐下说话吧。”太后坐起身子示意锦妍奉茶，“哀家身子无碍，只是心中烦闷，整个人便也没了精神气。”

        闻言高沉星开口询问：“母后，近来究竟出了何事，为何连孙尚书都要亲自去乐泉宫请摄政王回朝？”

        说到这事太后又变了脸色，显然此事就是她近来烦闷的根源，她不想再开口重提，索性与锦妍道：“锦妍，你来说。”

        在锦妍的一番解释下，高沉星也终于得到了困扰她多日的答案。

        原来，在突厥一行人入了长宁后除去当初陈典在孟陆离面前控诉的种种嚣张行迹外，突厥可汗阿史那罗禄在数日前的欢迎宴上突然当众发难，要求陛下归还百里关，对此高临与一众朝臣自是毫不犹豫便拒绝了罗禄如此无理又妄为的要求。

        然而在被拒的次日兵部便收到了百里关与西林城交界处遭到突厥兵马袭击的军情急报，考虑到西林城到长宁的距离，即使快马加鞭也要至少也要四五日方能送达，这便意味着罗禄尚未入长宁，突厥已在边关紧锣密鼓地布下了兵马。

        孙其中前去质问罗禄此举何为，并提醒他不要忘了如今他人可还在长宁城，熟料罗禄根本不为所动，反道他此次前来乃是带着贺礼来给新皇帝道贺的，若突厥那边得不到他安好的消息，后续还会有什么举动他可也保不准。

        阿史那罗禄此言一出，不管是太后还是孙其中都不敢再妄加决断，这百里关被孟陆离收复才三年有余，若拱手让突厥人拿了回去，先不论这外患该何除，单就这高临的皇位也不一定能坐稳了。

        当初高临能顺利登基，一则有先帝遗诏，二来则是因为孟陆离的扶持，高氏其余宗亲方能忍气吞声，任由高临这一半大孩童登上了王位，而这背后不乏有心不甘情不愿之人，倘若高临在这刚登基一年的时间里失守了百里关，又没了孟陆离的支持，高氏其余宗亲联合起来，那这皇位落入谁家便不一定了。

        太后也正是明白这一点，方能忍气吞声，任由孙其中放下颜面亲自去请孟陆离回朝对付这些突厥人，自己亦对外称病不问政事甚至连这后宫事宜都暂时全权交予高沉星打理。

        听完锦妍的一番话，高沉星在心中对孟陆离又多了几分忌惮，她不相信孟陆离会安心将自己浴血厮杀夺回来的百里关袒露在突厥人眼前，在知晓了突厥人出兵一事后，这段时日他依旧能安心在乐泉宫内练剑看书，如此想来百里关与西林城那边他早已有了部署与安排。

        高沉星不由暗自心惊，孟陆离不仅料到了母后与孙其中一派所走的每一步，甚至连突厥人都在不自知中成了他整盘棋局里的一颗棋子。

        太后神色愤然，毫未掩饰心底的不甘与屈辱，她道：“若不是还有那些不怀好意的宗亲在侧虎视眈眈，哀家此次定然不会让他孟陆离这般猖狂。”

        高沉星叹气，她母后到此时心中挂念的还是只有高临的那个位置，她也不试图去与母后多言家国大义，只好言相劝道：“母后，陛下如今羽翼未丰，对付摄政王您也莫要操之过急了。”

        谁料高沉星这一句话竟惹得她母后勃然大怒，太后将手中的杯子狠狠地摔在了高沉星的脚下，怒斥道：“什么叫操之过急？你又为何在乐泉宫与孟陆离相处这么久都未能获得他的信任？你可是真心想助临儿一臂之力？哀家告诉你，若临儿坐不稳这个位置，首当其冲遭殃的便是你这个皇姐！”

        出了延福宫，莫名其妙挨了母后一顿劈头盖脸责骂的高沉星心情自是有些低落，虽说从小到大母后待她素来严苛，她也只当是自己一直未能达到母后的期望，然而这一次她却不无委屈。

        这段时日里她为了母后与高临这唯二的至亲，努力克服心中对孟陆离的恐惧，一次次去主动接近他，如今也算偶尔能得到孟陆离的好言相待了，她本以为母后不说夸赞至少会关心一下她近来的处境，毕竟孟陆离喜怒不定肆意妄为的名声在外，她还有意去设计接近他，任谁都会担忧，可母后不仅一句关心的话语都没有，甚至依旧在责怪她做得不够好。

        思及母后自她记事以来对她少有的好言相待，高沉星的目光渐渐沉静了下来，一颗心纵使起初再炙热，一次次的消磨过后也终会变得冷硬，但母后至少有一点说得没错，如今她帮助高临也等于是在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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