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皮影戏

少主和郭管家平安从秦国返回，此行成功吸纳了西上卿、楚先生等一众优质食魂，虽然过程惊险但结果到还算可喜可贺，原本少主还担心西上卿和郭管家之间的相处会不会有问题，毕竟虽然只是逢场作戏，好歹郭管家也留下了被生擒一回的黑历史。没想到他们竟然意外很合得来，一样爱喝酒，一样对少主称其为“义兄”乐在其中，而且一样喜欢为少主制定严格的训练日程。

        所以除了少主觉得自打西上卿来了空桑之后，自己的训练明显变多了之外，这次战国之行总体上还算是圆满收场。

        直到有一天，他收到了辰影阁阁主的书信邀请。

        那时邓阁主早已被少主收编麾下，也不存在什么严重的敌我矛盾，只不过少主对于这位性情和穿着都过于浮夸的阁主存在一定程度上的本能抗拒，显然，佛跳墙对于对方的抗拒比少主还要更强烈一些，一般听到名字后就借故逃走了。

        “您也可以选择不去。”郭管家对少主说。

        “但是，这次阁主是‘好心’邀请我去看新制作的皮影戏，如果就这样拒绝的话——总觉得有些不妥，所以——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少主用期待的目光凝视着郭管家。

        “为什么您会想让我陪您去辰影阁呢？”郭管家叹了口气说。

        “嗯——就是觉得你和阁主嗓音听上去有点相似，所以说不定个性也能比较合得来？”

        “这完全是您的错觉。”

        但不管嘴上如何强势，郭管家依然口嫌体正直的跟着少主一起前往格外热闹繁华的辰影阁赴约，因为辰影阁的皮影戏早已名声在外，今日由阁主亲自表演的新戏更是座无虚席，阁主很贴心的为少主及其“随从”准备了一个单人包厢位置。

        “请少主一定要好好欣赏，这可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好戏。”邓阁主带着诡异的笑容离开包厢时，少主就觉得有些不妙，毕竟皮影戏这事上阁主曾经坑过他一次，虽然那场关于他亲爹食神大人谣言的剧目早已被叫停，但总觉得刚才对方的笑容比上一次还要让人胆寒。

        然而戏目还是在观众的热切期盼中开始了：

        “早在千载以前的战国时期，魏国曾有一名极擅弓射的郭姓将军，与一位颇有谋略的伊姓军师，两人平日形影不离，交往甚密，且一人善文，一人善武，在战场上琴瑟和鸣，配合尤为默契，并为魏国立下不少功勋。

        “而后数年，秦国以“收服河西”向魏国宣战，并企图夺取魏国重要典籍周礼书。魏国因此与秦国交锋数月，终究不敌，在交战中，郭将军为掩护带着周礼书撤离的伊军师而遭秦军生擒，而秦军传话出来，想要郭将军活命，唯有伊军师带着真正的周礼书来换。

        “在郭将军与大义之间，伊军师难以做出抉择，最后明知有去无回，还是带着伪造的周礼书只身赴险。而此时秦军见伊军师迟迟未能出现，便逼迫郭将军投降反戈，但郭将军却对此劝降全然不屑，并声称即便三生三世，自己也只会留在伊军师身侧。

        “在秦军处决郭将军的紧要关头，伊军师终于现身，不顾秦军冲入陷阱之中，那时郭将军早已身负重伤，伊军师却不肯就此离去，而后山谷忽然爆发一阵山崩地裂，碎石瞬间将两人掩埋，待一切平息后，亲兵们从碎石堆中拖出两人尸体。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两人被乱世掩埋方才得以全尸，然而在最危机时刻，两人双手依然紧紧相握，任谁也不能分开，一段绝世情缘终究以此殉情结局收场，无不令后人惋惜。”

        伴随着皮影戏的收场和台下雷鸣般的掌声，少主觉得他的脸色已经由红转绿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算错了哪里，才让这一场原本轰轰烈烈引人深思的古代战争剧以八点言情档的方式流传于世，还是如此狗血的结局。虽然大概剧情上和事实差距不大，但不知为何伴随着诸如“琴瑟和鸣”、“三生三世（大概是郭管家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的另外一种解读）”、“殉情”之类的诡异词语出现，剧情走向就瞬间脱轨成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全非面目，而且看样子这内容还很受好评？？？？

        再这样下去，怕不是不出十天半月，他和郭管家的光辉事迹就要传到空桑去了。

        更重要的是，和他一起关系的郭管家此时波澜不惊，好像完全不觉得这出皮影戏有什么问题，反而对少主的脸色大变迷惑不解。

        “少主，您怎么了？”

        “郭管家，你不觉得这故事有问题吗？”

        “我很少看这种爱情题材剧目，对此没有什么发言权。”

        少主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忍了！唯有马上去找辰影阁阁主理论。

        “怎样？刚才的剧目可还教您满意？”邓阁主显然在明知故问。

        “他是已经被空桑收编了对吗？我没记错的话这位阁主好像已经被我收编了对吗？还是说他一直都是卧底？又或者是在报复我禁播了他之前关于恶意诬陷老爹的那出皮影戏？”少主强忍住脑子里即将溢出的弹幕，故作镇定的说，“你这故事内容根本就是捏造的！严重与事实不符！完全就是恶意扭曲！”

        “哦？少主又再说我的皮影戏违背事实了？可我听说的故事就是这个样子，并没有过多渲染改变，不知你说的真相是怎样的？又是从何而知？”

        少主顿时卡壳了，他总不能说这是他和郭管家的亲身经历吧，然而当他用求救般的眼神凝视身旁的郭管家时，却发现对方根本毫无反应，也丝毫没有试图替他辩解的意思。

        “总之，你这出皮影戏不可以继续表演！”

        “要我不演出也可以，但总得给出个说得通的理由吧？”辰影阁阁主以微笑回应。

        少主知道自己根本说不过这位阁主，加上郭管家反常的平静表现，于是一赌气转头走了。

        看到自家少主准备离去，郭管家才依然平静的追了过去，反而被那阁主拦住说。

        “我说这位管家啊。”邓阁主笑中藏着意味不明的深意，“有时候太过拘谨回避，可是会错失眼前人的哦。”

        郭管家依然什么反应都没有，只追上了自家少主，匆匆返回了空桑。

        “真是太过分了！到底是谁编的故事啊！为什么要以这么奇怪扭曲的方式流传下来啊！”回到空桑的少主，正在卧室里拿枕头撒气。

        郭管家只是在一旁默默看着自家少主撒酒疯似的摔枕头，既不说话，也不阻止，甚至觉得有点可笑。

        “为什么锅包肉你今天的反应这么奇怪？”终于扔累了枕头的少主，才转向了对郭管家的质问，“难道你不觉得那皮影戏的故事就是在说你和我？”

        “我到是觉得您的有些反应过度，故事中又没指名道姓，恐怕也只有您和我觉得是在说我们的事情，加上您的反应越是激烈，就更显得欲盖弥彰，反倒引人注意。”

        “但是，你不会觉得那故事内容有问题吗？”

        “故事而已，经过千年时间和不知多少人口耳相传，还能保留成如今这个样子，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

        “为什么你会那么冷静啊，那里边说了你死了啊，和我一起殉情死了！”

        “讲故事总要有些艺术加工，更何况看那些观众的反应——我想大概他们更喜欢这种类型的情节？”

        “可我无法接受！”

        “无法接受什么？”

        “无法接受他们说你死了！”

        “为什么？”

        “锅包肉！你是不是真的少根筋？”

        “少主，您这样说可就——”

        “我就是要说！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战国昏迷了多久？有段时间你全身都开始透明，就连鬼谷弟子都说有可能救不活了，那时我抓着你的手，连眼都不敢眨，生怕只要一眨眼你就彻底消失不见了，我那时才体会到什么叫做度日如年的感觉，现在好不容易你活了过来，他们竟然说你死了！还流传了上千年！我就是无法接受！”

        少主不是凭空说说，他咆哮时郭管家甚至觉得房间的地面都在微微摇晃，要不是空桑封印效果更强，少主的灵力恐怕又一次在他眼前暴走了。

        其实郭管家对那个故事也不是完全没反应。

        只是他更在意少主莫名的过度反应而已。

        起初他是以为，恐怕因为少主觉得和自己的关系被过于露骨的词语描述，才让他觉得如此羞愤难当。

        虽然不能说少主这样的反应有什么不对，但多少让郭管家觉得之前自己的自作多情有些可笑罢了。

        可他完全没想到少主竟然是因为这样的理由，反而让他觉得惭愧的人变成了自己。

        “果然，这世上倘若有一个人可以制得住我，恐怕也只有少主您了。”郭管家想，“不过有件事您并不知道，我并不会因为，有人将我和您在战国的经历改编成这样的故事而感到愤怒，或许，还有些高兴也说不定。”

        “对不起，少主，我之前完全没有理解您的意思，倘若我说服邓阁主去掉结尾处的‘殉情’描述，您是否会觉得消气？”

        “嗳？”少主完全没想到，不是郭管家的提议，而是郭管家竟然说了，对不起！

        郭管家居然会向少主道歉？这简直不是天上下红雨的程度，恐怕根本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吧！

        “锅包肉你刚才说什么？”

        “倘若我说服邓阁主去掉结尾处的——”

        “不是，前面一句。”

        “我之前完全没有理解您的意思。”

        “不是，在前面，在我的称呼前面。”

        “对不起。”

        “没想到你居然会道歉！”少主顿时感觉什么气都消了，惊讶超过了愤怒，甚至掏出了手机，“我我我，我一定要录下来！这个千载难逢的伟大时刻！”

        “少主——”郭管家快步上前挡住了手机镜头，微笑着说“倘若您对这三个字反应如此强烈——我也可以尝试采取其他方式向您道歉。”

        “比如？”

        “更加符合皮影戏中描述的方式。”

        至于郭管家那晚到底用什么方式向自家少主道歉，他人不得而知。

        只是第二天清早辰影阁就发生了失窃案，据说丢失之物只有一箱皮影戏而已。

        据说，有人后来看到那箱失窃的皮影戏竟然出现在空桑某管家的房间之中，被其当做私人收藏处理。至于真假那就——

        姑妄言之姑妄听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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