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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靳柏杨认出纪司北,但见程安之似乎对此人不感兴趣,便只字不提。

        他继续跟程安之聊她做过的案子,"学姐婚礼上的动画短片,画风很独特,剪辑也很见功力。"

        "是我一个学动画的老同学做的剪辑。"程安之跟靳柏杨认真介绍了简乐悠一番。

        "有机会大家见见。"

        "好。"

        陈夕纯打完招呼后回来,程安之闻声回头,对上纪司北那双淡漠疏离的眼睛。

        他穿黑色羊绒衫,白色衬衣领口像崖间白雪落在冰冷的黑色岩石上,他的眉眼也像岩石一样冷硬,看着她的目光,每一次都与昔日的温柔背道而驰。

        程安之竟有些习以为常,自认比他有风度,大方颔首跟他致意,随后坐直身体,只留一个背影给他。

        耳边传来靳柏杨跟他客套地互做自我介绍的声音,他跟别人交流的磁场,比跟她,要有温度的多。

        "要不然叫顾小姐过来,咱们一起吃。"陈夕纯提议道。

        "不了,今儿不方便。你们慢用。"

        纪司北走远后,程安之才细品"不方便"三个字。

        需要单独约会,所以不方便。

        "这样的人物也需要相亲,男婚女嫁果真是永远都不会缺席的人生命题。"靳柏杨感叹道。

        陈夕纯明知故问:"你也看出来他在相亲?"

        靳柏杨笑道:"瞧他们俩的状态,不难看出来。"

        "是吧,拘谨的很。"陈夕纯放了朵桌上的新鲜玫瑰在程安之面前,跟靳柏杨说道:"家里亲戚攒的局,也是为难他了。"

        这话像是故意说给程安之听。

        陈夕纯不认识顾斯宜,不知道她跟程安之和纪司北之间的渊源。程安之也不打算挑明,专心致志地埋首看花。

        手机铃声在此时响起,程安之走到安静的地方去接听。

        电话是耿慧洁打来的,问她何时放年假,几时回苏城。

        "下周末应该可以回去,未未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吗?考的怎么样?"她在电话里问。

        耿慧洁说小姑娘这次考的不错,仗着成绩好跟她提要求,要买一根新长笛。

        程安之说她来买,耿慧洁却说她已经在网上下单了。

        "对了,未未要你把酸奶带回来。"耿慧洁又道。

        酸奶……

        耿未是她最疼爱的妹妹,她提的要求,只要合理,程安之都会答应。所以哪怕为难,她最终还是应承下来。

        挂了这通电话后,程安之顺路去了趟洗手间。

        她眼睛炎症消除之后就没再戴框架眼镜,今天化了淡妆,对着镜子补唇膏的时候,不自知地审视一番自己的状态,脑子里盘算的是今日遇到旧情人是否输了阵。

        从前长辈们总是夸她灵,长得灵,性子灵,一双眼睛会说话。后来她消沉了好多年,最年轻漂亮的年华,她用最厌世的心态度过,她知道自己灵不起来了。

        淡妆之下的皮囊,勉勉强强能看吧……她中肯评价道。

        正飘着思绪,镜子里出现一张精致张扬的美人脸。

        是顾斯宜。

        "前几天我去了静之那儿一趟,她人胖了一圈,但精神很好,你倒是还那么苗条,可人却不如小时候那么娇俏了。"

        这是顾斯宜一贯的说话风格,酷爱做评价家,言辞犀利不留情面。

        程安之觉得她还真是一点也没变。

        "好久不见。"程安之淡淡回应,音色里带几分冷漠。

        说完想起擅长拿这幅态度对待她的纪司北,跟他"切磋"的这段时日,她倒是学到良多。

        "怎么不见你跟司北打个招呼?老情人见面,真不至于这么生分。"顾斯宜往唇上补时下最流行的色号,姿态优雅,带着几分傲慢。

        程安之原本不想跟她抬杠,见她兴致勃勃,忽然却起了点顽皮心思。

        她对镜子里的顾斯宜甜笑一番,说:"生分不生分的,外人怎么能看得出来。"

        顾斯宜当即脸色一变。

        这句话原本是出自纪司北之口,正是说给她听的。时隔多年,程安之竟一字不漏地念出来,以同样的威力回给她。

        那是程安之苦追纪司北而不得的阶段。

        那天梁云暮生日,顾斯宜套近乎,巴巴跑去他的生日宴。见宴会上纪司北对程安之冷淡,为了刺程安之一下,她故意提醒纪司北说:"不管怎么样,安之也是咱们的妹妹,你对她也太生分了。"

        纪司北一听这话,唇角含着笑,顶着那双桀骜难驯的脸,用温柔神色望向程安之,慢条斯理地回答顾斯宜的话:"生分不生分的,外人怎么能看得出来。"

        他总是看似不在乎,但却关键时候护着她。顾斯宜从那时就看出来。

        他是叛逆到骨子里的人,当全世界都告诉他,他应该跟程安之在一起时,他偏不。可如果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称程安之不好,他又会即刻打脸那人,告知所有人,程安之是他不会忽略的存在。

        说这话的程安之,透出来的这股乖张,让她回到了从前。回到了纪司北做后盾的从前。

        程安之先走一步,似乎是被她激了一下之后有了反应,她落落大方地走到了她的旧情人纪司北面前。

        顾斯宜冷冷地望过去,指尖的凉水滴在冰凉的大理石台面上,渐起不起眼的波澜。

        程安之站定在纪司北眼前,平静地叙述自己的需求。她想带酸奶回一趟苏城。

        "等我答复吧。"纪司北捧着见底的玻璃杯,没看她,语气像知会下属或者无关紧要的乙方。

        "好。"程安之快步离开。

        -

        临睡前,靳柏杨发来消息,约程安之过几天去参加"定格"的年会,说还邀请了陈夕纯,带着分寸感把暧昧的成分剔除干净。

        程安之欣然答应。

        年底赶几个急案,简乐悠连续几天都加班到深夜,今天进门后,她疲惫地踢了拖鞋。

        程安之听见动静后出了房门。

        "楼下又停着那辆迈巴赫。"简乐悠瘫倒在沙发上。

        程安之抿住唇,查看一下手机,楼下那人没有任何消息发来。她走到窗边往下看,车身融进夜晚,让等待变得并不明显。

        焦灼中,要不要主动下楼竟变成一道哲学题。

        就这么纠结了一刻钟之后,手机里收到两个字——下楼。

        程安之套了件羽绒服,下了楼。领口没有遮挡,寒风刺进来,她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穿错了鞋。

        敲车窗,开门,上车,她每一步都很缓慢。

        "酸奶带过来了吗?还是说,我什么时候能去你那儿拿?"语气却有点急。

        纪司北松弛地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指节没有节奏地在方向盘边缘敲击,他看着前方无人的街道,沉默了十几秒后,微微侧头,用有些压抑的声线回答程安之:"上周,酸奶死了。"

        程安之放在膝盖上的手猛然一抖,她呆呆地看向纪司北,他平静的面庞好像只是在宣告一则最寻常不过的社会新闻。

        "就因为厌恶见到我,厌恶听到我的声音,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程安之说话的时候不受控制地往他那边倾,在他风轻云淡的神色中,大脑涌上冲动,激动道:"曾经我也觉得不过是一只蜥蜴,远没有一只猫一只狗那样通人性,那样高级,那样值得人类喜欢,是你告诉我,蜥蜴是你从小到大最喜欢的动物,是你的好朋友,我才……"

        "程安之,是你让我送它最后一程的。"纪司北偏头与她对视,不留情面地打断她的话。

        "我没有知情权吗?如果我不问,你是不是打算一直隐瞒。纪司北,你别忘了,我才是它的主人。"程安之别过脸,手指在颤抖,声音也在。

        她想起无数个失眠的夜晚,她对他的思念,对父亲的愧疚,对往事的缅怀,无人诉说,都是这只小家伙带着最多的耐心和最大的忠诚,听她倾诉,陪她落泪。

        她急切地拉开车门,想逃离这个会让她失态的环境。

        另一只手腕被拽住,冰凉触感,纪司北急声道:"当心!"

        车门外一辆摩托车呼啸而过,喧闹的响声划过耳畔。程安之定了定神,用最大的力气挣脱开他的手,夺门离去。

        人走后,纪司北缓缓地看了眼车后座。

        新玻璃笼里的小家伙正以一种奇异的眼光审视他,模样、神态,都像极了已经离世的酸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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