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婴儿啼哭声响起，导致白韫柠转弯时一个急刹车不稳，差点儿直接撞上了花坛。

        “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事。”白韫柠转过头，想要去看他的情况，谁知一个下意识的动作，竟吓得乔施连连尖叫。

        “啊！姐姐你别看！”

        “你快把头转过去。”此刻用校服遮住满身狼狈的乔施，觉得他就像被扒了衣服扔在热闹街角供人观赏。

        白韫柠明白他在想什么，不再转头，专心地开着车。

        “姐姐，不是说要回家吗。”虚弱得面白如纸的乔施看着这不是来时的路线，心慌得仿佛漏了一拍，手指用力掐着大腿才不至于让他失态。

        “姐姐…这，好像不是回家的路。”

        “回什么家，去医院。”牙齿紧咬的白韫柠闻着车内浓郁得几乎成实质的血腥味，生怕他们俩一尸两命死在车上。

        忽然间，后座响起一道虚弱至极的哀求：“姐姐，我们能不能去德森医院。”

        德森医院，z国最大的私人医院，每个繁华的城市都拥有着它的身影，里面的医生无一妙手回春，在国际上享有一定盛名，最受人追捧的还是他们会严密保护病人隐私。

        白韫柠没有回话，一踩油门狂奔德森医院。

        因为超速行驶违反了交通法，还擅闯红灯。

        等他们来到德森医院大门，后边不知道跟了几辆鸣笛警车。

        抱着少年下车的白韫柠没有理会那群虎视眈眈的交通警察，这些事自然会由公司的律师出面，如今最紧要的是怀里少年和那个哭得快要震破她耳膜的婴儿。

        “医生！”

        “我这里有病人，快点过来！”

        今天的德森医院极为安静，在她抱着浑身血迹斑斑的少年跟一个用校服包裹着的婴儿出现后，立刻有医生和护士推着病床小跑过来。

        “这位小姐你稍等，我们马上安排这位先生进去手术。”

        乔施和孩子被推进病房后，不放心想要跟进去的白韫柠被一个护士拦住去路：“不好意思，手术期间家属不能进去。”

        另一个护士推门走了出来，口罩下的脸是遮不住的焦虑：“病人的家属过来签下字，病人现在大出血，急需输血。”

        “我是家属。”

        事情发生得过于凑巧，她的心神又全部放在大出血的男人身上，以至于白韫柠没有注意到任何不合理的点。

        ——病房内——

        被推进手术室，还下了病危通知书的乔施正接过主治医师，他的三叔，乔行则递来的葡萄糖水，小口小口喝着。

        原本哭闹不休的孩子被护士抱进了保温箱里检查身体，偌大的手术室只剩下他们叔侄二人。

        乔行则想到他胆大的冒险之举，就恨不得拿手戳着他脑门看里头装的是什么：“乔乔，你怎么能那么胡闹，要不是大哥打了电话给我，我看你怎么办。你知不知道你迟迟没有去学校报道，你的几个导师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不就是生个孩子吗，又不是什么大事，导师那边，我和他们说过会休学一年半载再回去。”乔施将喝不下的葡萄糖水放在桌上，转身往手术室的隔间，一间单独留给他休息的房间走去，“叔，帮我准备一套干净的衣服，还有几瓶粉底液。”

        “你刚生产完，不适合洗澡更不能化妆。”

        “我不洗澡，就拿水擦一下，要是没有粉底液给我来点面粉也可以。”抬起胳膊的乔施闻着自己身上全是刚生产完的恶露，血腥味，便觉得刺鼻难闻。

        他都觉得恶心的味道，姐姐肯定更不喜欢。

        浴室里有一面镜子，体型偏瘦的少年将染血的衣服脱下，能很清楚地看见左腹部有一道浅浅的，约有巴掌长的肉粉疤痕正有生命的蠕动，不久前，这里刚孕育出了一个小生命。

        伸手去碰了下，还有些疼。

        ——手术室外——

        公司派来的律师正和警察交涉，白韫柠焦急地在病房外来回踱步，视线频频往里看。

        待见到主治医师出来后，心里跟着咯噔一声。

        “医生，他有没有事？”

        乔行则伸手托了托眼镜，用着审视的目光打量她许久，才开口：“他是你什么人？”

        这个问题，白韫柠从未想过。

        半年前，他们两人曾有过一次肌肤之亲，半年后的今天他给了她一个孩子，就连这孩子她都不确定是不是她的，还破坏了两家联姻。

        无论情感还是理智上，白韫柠对他的感觉都是复杂的，又伴随着不理智。

        乔行则见她低头许久未说出个所以然，鼻间发出一声冷嗤，准备开口讥讽两声。

        冷不丁听见她说：“是我爱人。”

        ————

        洗完澡出来的乔施穿上宽大的蓝白条纹病服，照镜发现他的脸色虽苍白，却远远没有到达严重到惹人心疼，怜爱的地步。

        准备用粉底将这张脸化得憔悴又不失楚楚可怜时，门铃忽然被人按响。

        低沉沙哑的声音穿过门扉传了进来：“少爷，老爷打来了电话。”

        “嗯。”乔施刚接过电话，还没开口报平安，来自跨洋的担忧，紧张，坎坷不安先跟着传递过来。

        “儿子，我听你三叔说你生了，是男是女，你身体怎么样。”

        前面简单做了止血手术的乔施百无聊赖地拨弄百合花蕊，因着刚生产完没多久，嗓音沙哑中透着虚弱：“是个女孩，我身体无恙，你们不用担心。”

        “是女孩，那就好那就好。”

        “等等，你刚才说的女孩！这是不是说明我们乔家的诅咒终于破了。”乔父对着空气，虔诚的虚拜了三下，才问到正事，“儿子，你打算什么时候带她回来给我们看看。”

        “等我和姐姐确认关系后，我就带她回家。”羽睫半垂的乔施想到姐姐对他的态度依旧不冷不热，要不是因为这个孩子他都寻不到机会接近。

        “还有，这段时间不要总是打电话给我。”说完，便将电话挂断，身体往后扬，倒在病床上。

        伸手遮住眼睛，遮不住嘴角上扬弧度。

        他和姐姐孩子都有了，上户口本是早晚的事。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落日晚霞染红天边，似云卷云舒的火烧玫瑰。

        vip病房的门咔嚓一声被人推开，来自外头的消毒水味道跟着争先恐后往里涌。

        已经醒来的乔施见她来了，咬着牙，痛苦挣扎着要起来，一滴冷汗顺着额间滴落下颌线。

        即便少年疼得厉害，等见到她时，仍是绽放出一抹脆弱又坚韧，如雨后蔷薇的笑：“姐姐，你来了。”

        “嗯，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给你买了红枣粥、小米粥，香菇鸡肉粥各一份。”白韫柠将买来的粥一一打开放在床边小桌，目光接触到他唇淡如雾，面白虚纸的脸，难得产生了一丝心疼。

        “只要是姐姐买的，我都喜欢。”乔施靠着她垫在身后的软枕，眼眶不经意间蓄满了晶莹泪花，手指抓得床被褶皱生花，“姐姐你知道吗，我前面被推进来的时候，我以为我会再也见不到姐姐和宝宝了。”

        “那个时候我好害怕，好害怕我再也睁不开眼睛，也害怕都没来得及听宝宝叫我一声爸爸。”鼻音厚重，宛如噩梦初醒。

        “不会的，所以你不需要害怕。”抬手拭去他眼角泪花的白韫柠见他的视线落在左边，端起那碗香菇鸡肉粥递给他，“粥可能会有些烫。”

        手指蜷缩的乔施没有接过，而是用那双湿漉漉的桃花眼望着她，通红鼻尖抽搦：“姐姐能喂我喝吗。”

        “我疼。”

        白韫柠想到女人生孕后都要坐一个月的月子，那么男人肯定也是一样的道理，况且他不久前还被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身体必然虚弱得很，也严重得很。

        将原本递给他的香菇鸡肉粥收回手，用白瓷勺搅拌两下散热，才舀起一勺递到他嘴边。

        白韫柠担心会烫到他嘴，还置凉了一会儿，“张嘴。”

        乔施看着递到嘴边的粥，掩下唇角算计，眉眼一弯：“姐姐真好，我觉得姐姐是天底下对我最好的人了。”

        衣襟微敞的少年前倾，露出的一抹肌肤素犹积雪，低头张嘴含住勺子时，白韫柠正好能看见他露出一截的玫瑰舌尖在舔舐边缘。

        仿佛他喝的不是粥，是她。

        医生说乔施失血过多，需要住院多观察几天，完全没有怀疑那个孩子是他生的，也令白韫柠跟着松了一口气。

        乔施生的是个女儿，小小一团连眼睛都没有展开就会在察觉到她来时，而裂开小嘴咯咯笑，并挥舞着肉呼呼的小手求抱，

        原本对小孩子无感的白韫柠也会忍不住逗弄一下这小家伙，不知道是不是要感叹血脉羁绊的强大。

        虽说请了护工，月嫂在医院照顾，白韫柠仍是忙得公司医院两头跑，有时候忙不过来，还会带文件到病房处理。

        正挖着一勺提拉米苏的乔施抬起头，撞进他眼球的是白韫柠眉眼间挥之不去的绻绻疲惫，捏着雕花铁勺的手指骤然收紧，抓得掌心留下青月印。

        睫毛轻颤，呼出担忧：“姐姐，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啊。”

        “我和平常一样，不忙。”将手机熄屏的白韫柠看着他递来的提拉米苏，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反倒是你的身体好点了吗。”

        “我的身体一向很好，姐姐不用担心。”乔施将被拒绝的手收回，泄愤地将那口提拉米苏咬进嘴里，一不小心吃得过急过快，呛得他连连咳嗽，眼尾都跟着呛红。

        在白韫柠给他倒水的时候，又拉住她的手，抬起那张咳得泛起桃红，眼角挂残泪的脸，说：“姐姐，我想回家了。”

        “在医院里住得不好吗？”白韫柠将手抽回，转身给他倒了一杯水，见他的嘴角残留着巧克力碎，伸手点了点告诉他。

        “我在医院里很好，只是我不想让姐姐总是忙得每天来回跑了，况且我也想乖宝了。”

        乖宝，指的是家里那只懒猫儿。

        白韫柠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先去问了院长，确定他能出院了才带他回去。

        帮他办理好出院手续的时候，不忘告诉他一声：“我给你请了个两个月嫂，一个营养师帮忙带孩子。”

        “姐姐对我和宝宝真好。”抱着孩子坐在后面的乔施笑得露出两颗小梨涡，突然一只手搭在她座椅上，身体前倾露出漂亮侧颜和小梨涡，“明天晚上，姐姐能回来早点吗。”

        “我尽量。”

        只是第二天，等白韫柠开完会议，抬起手腕看着上面的手表，发现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本以为那么晚了，他肯定睡了，结果回到家，刚打开门。

        只见点着一盏暖黄色小天鹅台灯用来照明的少年正坐在客厅里背对着她，背影写满落寞，孤寂。

        好像是在生闷气。

        “那么晚了，怎么还没睡。”不知为何，白韫柠觉得自个有些心虚。

        “因为我在等姐姐回来吃饭，要不然姐姐回来了，吃不上热乎的饭菜怎么办。”趴在桌上写作业的乔施咬着笔头，一双水润桃花眼有些为难的望向她，“姐姐，你能帮我看一下这道题的公式要怎么写吗。”

        并没有质问她，为什么答应好了会回来早点却没有信守承诺。

        换好居家拖鞋的白韫柠走过来，才发现他摊开的是一本五三教材，少年白净的脸颊旁沾上一点压在书本上睡出的红印子和墨痕，眼角残留着一抹红，仿佛不久前刚哭过。

        “这道题的解法是，将1的公式套到3，在除于2，求出这个数的总和。”白韫柠接过他递来的笔，担心他听不懂还在白纸上演练了一番。

        “要是你觉得这个公式复杂，还有另一个。”

        “哇，姐姐好厉害，我前面做了那么久都想不出来，姐姐一看就知道了。”不知何时凑过来的乔施离她极近，近得连他身上的甜橘味沐浴露都能闻到。

        “姐姐有空的话，能教我做作业吗，也不知道是不是生了小糯米后，我的脑子都变笨了。”

        小糯米，是他给孩子取的乳名。

        白韫柠转动笔杆，停下手将笔放下：“我给你请个家教吧。”

        “不用了，对比于家教，我还是希望姐姐能教我。”少年的语气落寞孤寂，放在书本上的骨指收紧得近乎泛白，又格外善解人意，“要是姐姐没空，我可以自己看教科书学，姐姐不必感到为难和抱歉。”

        “况且，我也不喜欢家里来陌生人。”这一声，小得微不可闻。

        白韫柠看着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喉结微动的偏过脸：“不用，我最近下班有空。”

        “真的吗，谢谢姐姐，姐姐真好。”眉眼染上欢喜的乔施激动地站起身将白韫柠抱在怀里，唇瓣状若无意擦过她脸颊，又在她要推开他的下一秒及时抽身离开。

        “姐姐，小糯米今天醒来后一直哭闹着想找你，所以姐姐去看下她好不好。”

        经他提醒，白韫柠才愧疚地发现那么久了，她不但还没适应母亲的身份，就连孩子都没有怎么抱过。

        “嗯，我去看看她。”

        白韫柠刚起身，就被乔施攥住手腕，两人相触的肌肤像被电流划过，激起一片战栗。

        乔施忍着心尖泛起的酥麻感将手收回，两指摩挲，回味着先前触感：“我给姐姐放好了热水，姐姐先去洗澡，等洗完澡再看小糯米也不迟。”

        “好，我先去书房一趟。”有些资料，不适合放在客厅。

        乔施趁着白韫柠去洗澡时，想到她最近一段时间总是早出晚归的不知道忙些什么，便打算去书房一探究竟。

        推开门走进去，走到办公桌前，看见最上面的是今天带回来的部门策划书，打开随便翻了一页，发现里面并没有什么发现。

        准备出去的时候，手肘不小心撞翻了一叠资料落地。

        最上面的一份，写的是天昊娱乐公司准备投资的一部青春偶像养成计划，底下落款的是龙飞凤舞的【白韫柠】三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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