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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裴勋他瞪谁谁完


裴勋大约没读懂她的错愕,问她:“你要不要看?”

        李微熹有些心酸:“她都出事这么久了,那本书,你还没有还掉吗?”

        “没有。”裴勋说,“不打算还了,已经给店里赔过钱了。”

        “是要把它留着当纪念品吗?”

        “也可以这么说吧。至少,可能十几年,几十年之后,看到这么一本小书,我还会想起熹熹。”裴勋叹了一口气,“对了,你是因为想不通她怎么会遇到那种事,所以来找我?”

        “……其实不是,至少今天不是。”

        “那你……”

        适逢其时,走廊上传来拐杖敲击地板的“咚咚”声,并伴有男生焦躁的对话:“她跑哪儿去了?贱人。”

        “听到了?我在被追杀。”李微熹用口型道,“追杀我的人是你的跟屁虫沈家豪。”

        “沈家豪?谁啊?”裴勋一愣。

        “一个一米八的胖子。”

        “胖子……哦,那个车二代?”裴勋问,“你怎么惹着他了?要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帮你说一声,揭过去算了。”

        “……是大事。”李微熹用口型跟他说,“我是他爸妈买来的孩子,从小被他们家人欺负,我出车祸的时候,他爸妈为了索要赔偿金,不给我付医药费。要不是李微熹的妈,我就死了。”

        “……那应该你打他啊。”裴勋眉头皱起来,也用口型回答,“他们家开4s店,至于为了赔偿金不救你吗?”

        “他们家是在实验中学门口开早餐店的。”李微熹说。

        “啊?”裴勋有些惊讶,不过仔细想想,他确实没听说过本市有什么买卖做得大的“沈某某”,勉强也就接受了这个说明,“那他爸妈挺疼他啊,赚的钱都给他花了吧?

        “对啊,不过他很快就没钱了。因为他爸被发现买卖儿童,畏罪跑了,还把他们家的储蓄都带走了;他踢我,我躲开,他踢到了墙,自己骨折了;因为没钱还犯罪,他和他妈被房东赶出来了,估计很快就要去流浪了吧。所以你说,这么大的仇恨,他能放过我吗?”李微熹笑笑。

        裴勋沉默了一会儿,门外传来有人拧把手的声音:“豪哥,这门锁着的。”

        “走,看下一间,我就不信这个婊|子能飞天不成。”

        李微熹对着裴勋耸耸肩,裴勋“啧”一声,往后靠在沙发背上:“妹妹,骗人是不好的。你既然这么能折腾,当初为什么会被他们家欺负呢?我看你不像是会被欺负的人啊。”

        “因为那会儿,我还相信他们的话啊。我以为我乖了,他们就会把我当亲生女儿,无论如何,那也算是有个家吧。但是,等出了车祸,我才知道,在他们眼里,我还不如一笔车祸赔款重要。”李微熹说。

        “……你的情况,没跟熹熹说起过吗?她没想着帮你?”

        “……怎么和她说?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她算外,难道我不算吗?为什么又告诉我?”裴勋反问。

        ——裴勋的脑袋瓜子怎么会转得这么快的?李微熹有些不能理解,她眼里的裴勋一直是个神经比较粗的欢乐二百五。

        “不,现在不是家丑了。我不跟这种人一家了。他们的儿子还在外头等着要揍我呢。”李微熹说。

        “……哦,对,你是想让我帮你平事?”裴勋抱臂,蹙眉问她,“你跟我说了那么多熹熹的事情,就是为了这个?”

        态度拽兮兮的,一点也不友善,仿佛已经抓到了她利用亡友骗取他同情的把柄。

        即便他没有什么理由要对此刻的沈乖乖友善,李微熹还是觉得他看着很讨厌——如果她活着,她一定也不希望别人借自己的名义,骗裴勋去平事儿,但现在她被如此不客气地对待了,还是会生气。

        “你是鱼投胎的是吗?记性有7秒钟吗?”她反问,“你要不要回忆一下今天为什么碰到我?我就是为了躲外头那只野猪才进了图书室,你还突然出声吓了我一跳——而你不应该在对面的本校区上课吗?我要是想找你给我居中说和,也应该去马路对面你的教室门口等你吧?我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经常在这里。”裴勋说。

        “你经常在这里的事情,李微熹也不知道吧?那我怎么会知道?”

        裴勋张了张嘴,他觉得面前这小姑娘连珠炮似驳斥他的样子,实在是太眼熟了。

        简直就是翻版李微熹。

        但……不可能是她,熹熹绝不会想利用他做什么事,但这个女孩儿却未必。依她所说,她已经把养父给吓走了,养母和兄弟也恨她入骨,这样的一个人,会很需要别人帮助的。

        今天的事情可能是巧合,但她完全有动机利用她跟李微熹的友情来接近他。

        如果她不提自己的困境,让他主动了解到的话,他会出于“她是熹熹的好友”这一点,给她零花钱或者帮她出头,总之,提供一个对中学女孩子很友好的环境给她。

        但她主动开口说了,裴勋就有种要被人利用的感觉。

        不想就在他细细琢磨心里那点儿感受的时候,李微熹站起身:“我在这里躲到有人来接我就走,不需要你帮忙,你只要不出声接着睡你的觉就可以了。关于李微熹出事的原委,等你想清楚要不要帮我追查,我再来找你。”

        ——裴勋这人狗得很,你越不需要他帮忙,他越热心,你越是对他格外好,他越拿乔。

        在李微熹上辈子的记忆中,他对谁都是这个狗样子,除了对他那位做过大校的爷爷——老头子是真的会因为裴勋“不像话”而抡起铜头皮带抽他的。

        李微熹一直都觉得裴勋应该去给言情小说当个男主角,毕竟他这个狗性格,太适合进火葬场了——最好是那种命都给了女主但女主不屑一顾地跟新欢走了的剧情,一想到裴勋悔不当初红着眼睛看心爱的女孩远走高飞,李微熹就觉得好快乐。

        单是想想,都快乐!

        只可惜上辈子她还没有看到一位天降侠女锤死这个狗男人,自己就先挂了。

        此刻的她抱着她好不容易从书架高处抠下来的三本金题全解,坐回阅览桌旁边,开始看书了,头都不抬一下。

        手边有下个学期的教材,有三本编排得挺不错的辅导书,何必还要跟裴勋废话。他想不通的事儿让他自己去想,想着想着就自我攻略了。

        而裴勋看她居然真的开始看书了,脸上实在有点儿挂不住。

        仿佛是自作多情了一番,越想越觉得刚才的台词尬透了。

        他这样的男生,的确会遇到不少对他有点儿想法的小姑娘,有的害羞,有的大胆,有的令人尴尬,但无论如何,被尬的那个人不是他。

        可对着那个给他一后脑勺的沈某某,他居然想到了“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之类的台词,但这种字词,哪怕只是在他脑袋里头闪过,都会叫他更无地自容。

        人家小姑娘根本就没想得到你的注意,今天是偶遇,今后找你也是为了追查闺蜜的死因。

        他挣扎了一下,从热情拥抱挽留他的沙发中挪出来,坐到沈同学对面去:“我有几个问题,你能不能回答一下?”

        沈乖乖从书本上挪开眼睛:“什么?”

        “你是怎么认识熹熹的?你是在这边校区上课,怎么会遇到她?”

        这是在核验她的身份吗?

        “上上个学期,我和她是同班同学,调班考试考砸了,就来这里了。如果不信的话,也可以去查查我的档案啊。没问题的,支持你验真。”

        “……其实就算考砸了,你跟她说一声,找老师谈谈,也可以不过来,你为什么……”

        “第一,当初我的好弟弟,对,就是门外那头野猪,在这边念书,那对夫妇希望我能过来盯着他学习。第二,只是一次考砸了而已,我能考回去的。”“沈乖乖”答得非常坦荡,“人情这种东西,不要用在自己也能解决的小事情上比较好吧。”

        裴勋觉得很有趣,这小姑娘怎么有这么大的信心呢:“……你就那么有把握,觉得你能考回去?”

        “对啊。”她点点头,“只要考到年级前20就可以了吧?”

        “……不是,妹妹,你觉得考年级前20很容易吗?”

        “你不都能考到吗?”

        “……你是考了第几名才被调到分校的?”裴勋觉得受到了侮辱,“你觉得我很菜是吗?”

        李微熹:完,不小心开嘲讽了。

        “对,对不起……”她秒怂,“但是李微熹说你不上课,不学习,全靠期末复习也……”

        “那是因为我智商……”裴勋眼看要拍桌子了,突然,粗野的砸门声传过来。

        “沈乖乖你这个臭贱人!开门!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在里头躲着!”

        沈家豪的咆哮里,附赠了一连串脏话。

        李微熹无奈,望着一脸“卧槽我不知道会这样”的裴勋,苦笑道:“您智商挺高,但显然没用在记性上。”

        “这……这怎么办?我哄他们走算了。”裴勋说着就站起来往门外走。

        李微熹一言不发看着他,满脸都写着“您自己折腾的事儿自己去应付”。

        这自来熟的鬼德行到底是跟谁学的!裴勋站在门后,深吸一口气,抹平脸上所有的表情,把图书室的门打开了。

        沈家豪在看到门开了一条缝的时候,就一单拐砸在门上:“我x你m的……”

        要不是裴勋躲得快,这一门板就要砸在他脑门上了。

        “你特么瞎?”他黑着脸反问。

        当看到门后站着的人显然不是矮小的沈乖乖时,沈家豪就是一怔,等看清裴勋的脸,他一下子就缩了:“勋……勋哥……”

        “你是什么东西?”裴勋显然是生气了,他问,“老子认识你?”

        “哥,哥,对不起,我,我错了,我不知道……”沈家豪差点跪在图书室门口。

        裴勋自己不会动手打人,也不会指使谁去打人,但是,当一个人被裴勋瞪了,就一定会挨打。

        李微熹从书柜缝隙里观察这一切,忍不住嗤地一笑——自己读书的时候,不觉得这种事情滑稽,但作为成年人,再回头看看当初的校园风云,确实是有些可笑又可怕。

        他们心智上还拥有小孩子的那种残酷,体力和体格却逐渐接近成年人,他们迫切地想要在自己的生活中模仿那个“成年人的社会”,并在这个拙劣的体系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和荣耀。

        幼稚的思维和强大的破坏力,会导致“校园霸凌”这种事情,时常比成年人想象的更为激烈和出格。

        “顶层”的“大人物”,是不需要亲自动手执行处罚的,他能带着几个关系好的“弟兄”,去“看”另外一个人,就够那个人在本校的学生圈里混不好日子了。

        这对吗?这当然不对。

        但想利用这套规则欺负人,自己却反被欺负,难道不也是一种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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