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拼图：水中月2

这个世界是囚笼，眼前的一切虚假且毫无意义。江淮月对此深信不疑。

        深刻脑中的世界观崩塌成灰，所有的事物都失去了色彩。

        人们按照那些书规定好的路线前行，容不得一丝偏差。

        被困在无人街道的那段时间，江淮月看完了书店里所有的小说。他不得不相信，自己的人生只是某种存在用来娱乐的玩具。

        看完最后一本书后，他得以回到原来的世界，却再也无法像以前一样生活了。每个夜晚，他都在无边的黑暗中回想起书中的字句，知道自己的存在有多虚妄。

        江淮月尝试和亲人朋友诉说，但说出口的话会被消音，无法传达到别人耳边。他寻求医生的帮助，药吃了一瓶又一瓶，还是无法摆脱梦魇。

        假的，全都是假的。

        无论他多么努力去生活，多么想忘记那段经历，都无法摆脱“清醒的代价”。

        他开始尝试改变命运的轨迹。

        他救下书中本该死去的配角，他拒绝了书里那个油腻攻的追求。

        然后时间就会停滞。

        被救者感激的笑容停在脸上，渣攻气急败坏的表情也停在脸上。

        所有人变成不能说话不能动的“雕像”，他走在雕像们中间，越走越快，终于忍不住奔跑起来。

        直到他心中闪过放弃的念头，这种诡异的场景才会消失，世界才会恢复“正常”。

        江淮月尝试了无数次改变，忽然在某天早晨起床时感到厌倦。

        希望已不复存在，他做的一切，根本撼动不了所谓的命运。

        冥冥之中有谁在操控世界，在嘲讽他的不自量力。

        他徘徊在街上，这里的街道人来人往，不是那个安静诡异的世界。

        但他依然孤独，甚至比那时的精神状态更差。

        没有人注意到他，这种情况显然不正常。国民偶像没有任何伪装地出现在街上，没有引起任何关注。

        江淮月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小说里没有他会在街上被粉丝围堵的描写。

        那部小说给他的待遇不错，影帝江淮月的人生并没有什么不好。

        父母提供给他优渥的生活和俊美的长相，他年轻有为，在实现梦想的路上一帆风顺，获得了很多人的喜爱和支持。

        按照那本书的剧情，英俊的最佳男主角得主林风，还会浪子回头，像舔狗一样追求他，为他抛弃那个可怜的替身偶像。

        江淮月会拥有事业，拥有爱情，拥有所有人羡慕的一切。

        只要沿着原本的轨迹前进，他就能获得幸福。

        “真是如此吗？”

        清朗的男声打断了他下沉的思绪，将他拉回现实。

        江淮月猛地抬头，看到商业街荧幕上的年轻偶像。

        不算熟悉的面孔，下面标着“歌手元缇”的字样。

        似乎是某个歌唱比赛的采访。

        叫元缇的歌手接过主持人手中写着命运的牌子，笑着说：“我不相信命运，也不相信命中注定。”

        “可是，命中注定的邂逅听起来很浪漫……”主持人露出吃惊的表情。

        “奇迹、命运，这些词听起来太遥远了。”元缇摇头，将牌子翻过去，用马克笔写下新的词语。

        “意志。”

        “这是什么意思？”主持人询问道。

        “我只相信人的意志。人之所以是人，不是因为我们的躯壳和其他动物不同，而是因为我们有自我意识，有属于自己的意志。”

        “嗯……这好像和现在公认的说法有差别呢。”主持人尽量委婉地组织措辞。

        元缇失笑：“当然，这只是我不成熟的想法，年轻人特有的胡思乱想而已。我的歌也都是靠这些胡思乱想写出来的哦。”

        他轻松地将话题拉回比赛本身，谈起歌曲的创作过程。

        江淮月站在巨大的屏幕下，仰起的脖子已经酸涩，还不肯移开视线。

        他听到了熟悉的旋律。

        在配合青年讲解而出现的比赛回放里，江淮月听到了在那个书店听过的歌。

        这首歌是那个书店唯一正常播放的歌曲，是那个寂静世界唯一的声音。

        现在他又听到它了，他还找到了歌声的主人。唱响这首歌的人，居然是书里为他安排的情敌。

        “摘取闪闪发光的星星，满腹忧愁的你，请收下这颗……”

        江淮月凝视着屏幕上演唱的元缇，没注意到自己唇边的笑容。

        也许还没有糟糕到极点。

        他想去见见元缇，想在现场听一次对方的歌声。

        命运和奇迹都抵不过意志吗？

        江淮月喜欢这个说法。他从元缇的想法中窥见一丝希望。

        烛火摇摇欲坠，可它绝不会因为风的吹动熄灭火光。它的燃烧和熄灭将取决于它自己。

        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自己并不是无力的，自己想要摆脱控制的行动并不徒劳？

        他不想要被安排好的幸福，更不想和会找替身的垃圾绑在一起。

        江淮月拿出手机搜索元缇，看到了演唱会门票的售卖信息。

        此时的元缇还没有夺得比赛冠军，没有火到如日中天。演唱会的门票售卖并不顺利，时间即将截止，门票才卖出三分之一。

        自己是不是从没去过演唱会？江淮月沉思着，手指已经按在了“购买”上。

        夏日斑驳的树影落在他身上。手机屏幕上，元缇的名字恰好被遗漏的日光标亮，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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