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伺候得滴水不漏

听他故意提起西院，已知他的用意，我便笑道：“也好，去看看三姐吧！明日是我的生辰，也不知三姐叫翠儿和小红去做什么，刚好咱们悄悄地去看了，给三姐个惊喜，也好把翠儿她们接回来。”

        小亮子的脸立时乐开了花，兴冲冲地扶着我往外走。

        平日里我将自己关在艾月轩里没觉得不自在，这几日事情接踵而来，喧闹不止，没想到竟让我习惯了热闹，看着一路上银装素裹玉树琼花竟觉出几分萧条。

        将心里那份不安强压下去，我笑着对小亮子说：“咱们悄悄地去西院看三姐，不许通报，也不走正门，且看三姐瞧见我惊喜不惊喜。”

        小亮子笑道：“七小姐就是爱笑，甭管多烦的事儿到了七小姐这里就都变成了笑话，夫人见着七小姐一定开心！”

        听他开解几句，我心中的不安尽数散去。

        冬日的天总是要黑得快些，眼见傍晚将至，怕从西院返回来时天都黑了，我便和小亮子加快脚步往西院行去。

        西院后门有两个小厮把守，见我进来，笑着行过礼，道：“七小姐怎么这么晚过来？快些进去吧！夫人正安排人准备明日的寿宴呢！”

        三姐到底还是疼我的吧，那日从安青王府回来多少有些奇怪她回府时对我不闻不问，现下却是释怀了。

        我道：“明日才是我的生辰，三姐怎么这般着急？”

        小厮忙解释道：“早起二皇子入宫前还专门交代府中下人们不要将府里的积雪扫尽，只扫除道路能供人行走便可，说是七小姐爱雪，明日要让七小姐玩儿个够呢！二皇子都这般疼爱七小姐，更何况是夫人，自然是要早早准备的。”

        我微感受宠若惊，难得二皇子如此细致，竟将我的喜好都记得清清楚楚，反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与小厮告辞，带了小亮子疾步走过冰雪装扮的亭台楼阁。

        已至傍晚，西院中依然人声鼎沸，热热闹闹。我本以为翡翠走了之后，西院会更加冷清，不想竟是这番欣欣向荣的景象。

        小亮子显然也感觉到了西院的喜庆，笑道：“七小姐明日生辰，夫人竟比七小姐还要高兴呢，连着西院和整个府里都喜气洋洋的。”

        我也感叹，真的是不一样了，貌似只有我的艾月轩不但没有新年伊始的喜庆，反而透着几分落寞。

        低头专心走路，突然听见前面假山处传来熟悉的声音：“我吩咐的你们都记住了吗？”

        愣了愣才想起这是三姐的声音，小亮子脸上露出喜悦，正要开口，我朝他挥挥手，立了根手指在唇边，便悄悄靠了过去。

        透过假山缝隙，果然看见三姐带着贴身丫鬟玲珑正背对着我站着，面前还跪着两个人，看不太清楚，依稀是翠儿和小红。

        本想出其不意地跳出去吓唬三姐一下，此时见翠儿和小红跪着，心下疑惑，便悄悄站定仔细听起来。

        “夫人吩咐的奴婢谨记在心，一定会尽心尽力地服侍好七小姐的。”

        果然是翠儿和小红的声音。我心下疑惑，虽说小红和翠儿原本就是三姐府中的丫鬟，但既已给了我，便也算我院内的人了。如今不曾知会我一声，便将她二人寻了来训话，未免有些不合情理。

        三姐手一挥，翠儿和小红便站起身匆匆离开。两人脚步微乱，竟像是逃跑一般。

        我心中疑惑更甚，继续附耳倾听。

        只听玲珑问：“夫人觉得这两个丫头可靠？”

        什么话？我皱皱眉，我身边的人，何时轮到她一个西院的丫鬟评头论足了？

        “可靠自是意料之中，但不可靠更好！”

        “夫人这是何意？难道夫人要用两个不可靠的人？”

        三姐淡定地说：“这两个丫头年纪虽小，但一个沉稳大方深藏不露，另一个心思缜密聪慧异常，倒是像足了安青颜的性子。你们和安青颜相处不深，我可是清楚，她小小年纪便能将爹爹哄得团团转，只当她是亲生的，我们其他姐妹还抵不过她的十分之一，连正妃和几位侧妃都拿她没有办法。以她这样的心机，调教一两个丫鬟根本不在话下。”

        一句安青颜，将我和三姐的情分硬生生地撕开来。

        三姐说的人是我么？我瞪着眼睛看向身边的小亮子，他也疑惑地看着我，我苦苦一笑，虽说一直觉得自己待在二皇子府，对三姐的感情更多是因为利益攸关，但也一直念着她在安青王府时对我的好。原来这一世，依然是人心叵测，连至亲至爱之人都不能相信。

        我知道三姐不会无缘无故将多年隐藏的心思暴露，深吸一口气耐下性子来继续听。

        玲珑听了三姐一番话，担忧地说：“七小姐既然这般老谋深算，夫人怎还会用那两个丫头？莫不是夫人早已成竹在胸？”

        老谋深算，她可真是抬举我了，只怕我无论怎样老谋深算也不及三姐的十万分之一。

        三姐冷哼一声，道：“她有行军策，我有过墙梯。那两个丫头虽是她亲手调教，但也难保和她就一条心。尤其是小红，今日既知道翡翠是被安青颜陷害才被送入太子府，自会将安青颜恨得咬牙切齿。

        安青颜自诩聪慧过人，一心算计别人，岂会料到聪明反被聪明误？她生性多疑，本就因为翡翠不信任小红，小红自然不是傻瓜，心中也委屈着，我们若是对她施与援手，不怕她不投靠。就算她不投靠亦无妨，只管给我死盯着翠儿便好，安青颜有什么风吹草动时她和翠儿各怀鬼胎刚好为我所用。至于翠儿那丫头，若死忠于安青颜，回去后必会向她主子如实禀告，我们只要将计就计离间她们主仆便可。一旦安青颜对翠儿起了疑心，便会只盯着翠儿不放，反倒疏忽了其他人，你且再选几个人悄悄派进艾月轩给我盯好她，莫叫安青颜将二皇子勾引了去！”

        我怔怔地立在假山后，这般防备我，原来，原来竟是为了二皇子。三姐她原是太瞧得起我了，我何曾有勾引二皇子之心？二皇子又岂能看上只有十三岁身子的我？

        “七小姐真不识好歹，夫人对她那么好，她还觊觎二皇子，当初真不该将她接进府里来。”

        “无妨！一个翡翠，已经让她身陷险境，她还犹不自知，如今太子、二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都器重她，她又天生一副狐媚之相，以后就让她自食苦果去吧！”

        玲珑叹了口气，道：“只可惜翡翠姐姐对夫人忠心耿耿，却白白为了七小姐做嫁衣！”

        “哼！她忠心耿耿？她若不是和安青颜一样觊觎我二皇子妃的位子，岂会事事替我扛着？连被安青颜误解算计都咬牙挺下来？只是她不像小狐媚子，没那么好的运气，夫君看不上她罢了。”

        玲珑赞道：“夫人神机妙算，翡翠果然是自作自受，。”

        “太子不好女色，看都不会看她一眼，在太子府翡翠只能自求多福了！”

        玲珑继续奉承道：“若不是夫人设计出这场一箭双雕的好计谋，只怕还不等七小姐羽翼丰满，翡翠便要鸠占鹊巢了！”

        “就凭她？妄想！”三姐冷笑几声，道：“她现在便在太子府好好怨恨安青颜去吧！”

        三姐已经携了玲珑离开良久，我依然定定地站在假山背后。寒风吹过，脸颊像被刀子割过般生痛。

        我从来不知三姐如此怨恨我，更不知道她隐忍了我这么久，原来那支珠花将翡翠打入地狱全都是拜三姐所赐。若不是今日偶尔偷听到三姐的话，只怕这一世我都不会知道三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转头，我冲小亮子展颜一笑，道：“小亮子！三姐说我是狐媚子，专门魅惑男子的，你可被我魅惑住了？”

        小亮子惊恐之下，扑通一下跪在雪地里，顾不上寒冷磕下头去，“七小姐你莫要相信夫人的话，夫人定是这几日吃了猪油蒙了心，才会说出这样的混账话来。”

        我不去扶他，依然斜睨着他笑，“你也觉得三姐说的是混账话么？你可知道我真的天生一副媚骨，就喜欢勾引男子呢！当日对你说要和你做朋友也是故意引诱你的，为的就是让你对我忠心耿耿，好为我所用！”

        “七小姐！”小亮子一把抱住我的腿，道：“七小姐不是这样的人呢！小亮子虽是个身残的奴才，却没瞎了眼睛，看七小姐跟明镜儿似的透亮着呢！七小姐待奴才怎么样小亮子自己心里清楚，无需听他人挑唆，小亮子自是掏出一颗心来对七小姐的，即便七小姐在利用小亮子，奴才也心甘情愿，就算七小姐想要小亮子的心，也尽管挖了去便是。只是七小姐莫要因为夫人的这番混账话便怀疑自己，七小姐究竟是什么样儿的人原也不是只夫人一个人能瞧见的，七小姐又不是为着夫人才活的，只要小亮子和三皇子、四皇子还有橘主子相信七小姐就行，七小姐何必用那些混账人说的混账话惩罚自个儿呢？”

        我低低一笑，小亮子，有你这样诚心待我，我也不算太失败。三姐，你既如此待我，我必好好回报于你，才算不辜负你的苦心！

        我和小亮子回到艾月轩的时候翠儿和小红早已回来了，我让她们将晚膳端进东暖阁，命小亮子下去，只留下翠儿和小红侍奉我。

        饭吃得憋闷，谁也不说话。

        翠儿的脸上一平如水，小红眉间隐着忧愁，倒也伺候得滴水不漏。

        吃罢饭，翠儿让小红将残羹剩饭端出去，自己留下来给我梳头。

        我知道她有话对我说，便闭了眼等她。

        等了一炷香的功夫还不见她开口，不由问道：“翠儿？你可是有话对我说？”

        翠儿迟疑一下，道：“听说七小姐下午去了西院？”

        “你消息倒灵通，我去看看三姐为我明日生辰准备得如何，本想着接你和小红回来，却是不巧，去晚了，西院的人说你们已经走了。”

        她见我笑得无害，叹了口气不再多言，只是一下一下不轻不重地梳着我及腰的长发。

        她倒是沉得住气，我也不逼她，淡淡笑道：“三姐待我倒是真心，只不过是小孩子的生辰，何必如此铺张？倒叫我受宠若惊了，明日一早，你便随我一起去西院给三姐和二皇子磕头吧！”

        翠儿终于忍不住低声道：“七小姐还是不要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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