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君子之交

她苦涩地笑道：“七小姐多虑了，跟了七小姐两年多，七小姐的性子我纵然学不了七分，至少也学来了三分，我和七小姐一样，不相信姻缘天注定的话，我相信自己的姻缘需要自己去寻找，又怎会委屈勉强自己？我姐姐虽然疼我，但却不是个安分守己之人。以她的性子，定会仗着太子对我的照拂在太子府兴风作浪，与其到时让太子因为我投鼠忌器，倒不如现在就不给她这种机会。再说我去太子府上又能寻找到什么样的好姻缘？太子若是看重我，最终能给我指个小厮或侍卫便是天大的恩惠了，与其弄个不认识的人别扭着过一辈子，倒还不如跟了冷凝知根知底心里还踏实些，至少他是喜欢我的。我纵是不信自己的眼光，七小姐的眼光又岂会看错？若是当日翠儿有我这般识时务，岂会和铁将军弄得阴阳两隔？再说，这世上之事原就事在人为，即便冷凝所托非人，我只一心和他过日子，想必也差不了多少。”

        她这话虽说得合情合理，但我听着却有些草率，还想再说。

        她又笑道：“七小姐最初不也避着躲着王爷么？后来不是一样爱上王爷了。那七小姐为何就断定以后我与冷凝朝夕相伴就不会爱上他？七小姐既然真心为我好，我便不会自甘堕落，一定会努力追求自己的幸福，七小姐就放心吧！”

        我吃惊地看着小红，半响才搂住她说：“好妹妹！难得你有这样的心性儿，我这个做姐姐的竟是连你十分之一都不如。你只管放心嫁给冷凝吧！你家小姐我看人虽未精准到十分，却也有七分准头。冷凝这人虽闷了点，但却难得有一颗火热的心，与你刚好一冷一热原是最好的搭配，你若真能放手去爱他，兴许真的能将他调教成柔情似水懂得花前月下的好夫君也未尝可知呢！”

        小红面上羞涩，红着脸道：“七小姐看人从来都是准的，只可惜这准头都只应在了我们身上，看自己的姻缘却从来都是糊涂的。以前我们总以后王爷是七小姐最好的归宿，岂料此番王爷竟会如此害你，倒是三皇子，我原以为他是个冷漠无情之人，却不料他竟能对七小姐始终如一。我虽是个丫鬟，但眼睛却没瞎，三皇子心里对七小姐不仅仅是知己那么简单，只不过七小姐从来不往其他地方想，三皇子就藏了心只管随着你罢了。倘若有朝一日七小姐能与三皇子重聚，再也莫要失去自己的大好姻缘了。”

        她的话说得我没来由心惊肉跳，想想平素里和玄正的交往，光明正大坦坦荡荡，又觉得她多心了。

        可是我与玄正之间的君子之交岂能给她说得明白？与其让她多添些担心，还不如让她安安心心地嫁给冷凝过太平日子。

        因此，我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原也想过嫁给玄正的，即便与他做一对知己夫妻，也应该会快乐吧？只是，他心里只有冰芷一人！”

        “七小姐莫要再自欺欺人了，三皇子心里若真的只有冰芷，又怎会放她走？而冰芷姑娘若不是看清了这一点，也不会舍三皇子跟那个西蜀国的废太子走的。”

        说这话的人却是小亮子，我不由吃惊地看向他，再看看小红。

        小红点点头，道：“七小姐当真是当局者迷呢！谁没有情窦初开的时候？三皇子原也比七小姐大不了几岁，对冰芷姑娘那样的人儿一时动心原也正常。若不是王爷对七小姐动了情，三皇子大概亦看不透自己的心。眼下，他恐怕早已为当时对冰芷姑娘的一时动情错失了七小姐而后悔呢！不过三皇子是个潇洒之人，错过了便错过了，他不愿用情感束缚七小姐，因此将自己的感情更深地隐藏起来，现在，怕是连他自己都不愿相信他的心吧？”

        是这样么？玄正是这般深沉的人么？扪心自问，我却是不知道，对玄正的情感我始终坚信是知己，相信他也是这样。正是因为对此坚信不疑，才错过了我和他的姻缘么？

        若说玄茂这样的人会因一时动情错过大好姻缘，我倒是相信，玄正，我觉得他不会。

        他是那样坦荡的一个人，爱便爱，不爱便不爱，当初，我不满他和冰芷来往，从中作梗，他恼我也从未隐瞒。此事定是小红和小亮子多虑了。

        我摇摇头，道：“不管玄正对我怎么想，我心中只会更加信他敬他，眼下却是无法爱他的。不过你们俩的话我记下了，若是有一天他真的坦言爱上我，我亦会为自己争取幸福的。”

        不管怎么说，小红和小亮子都是为了我好，玄正爱我亦或是不爱我，都是我和玄正自己的事，我没必要让小红和小亮子徒增烦恼。

        见我应得爽快，他俩也不纠缠，只专心地帮我收拾。

        小红最后一次为我梳头，她现在的头梳得比翠儿以前还要好。玄正送我的那枚珠花被她重新串好了，花式倒比以前的还要美。

        将珠花簪在我的鬓边，小红道：“七小姐还是戴着这个去吧！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当初因为这枚珠花将七小姐送入宫门，日后，它未必不能保七小姐一生平安。”

        我想想小红说得有些道理，毕竟轩辕帝已经瞧见我戴这枚珠花，又何必故作矜持扭捏呢？安青王、三姐和玄华送我的首饰我一样都不想带走，也只有这枚珠花才能让我留下些美好回忆了。

        点点头，理了理衣襟，我便在小红和小亮子的搀扶下走出青鸾堂。

        玄华和三姐在卧虎藏龙里同黄公公说话，见我一身淡雅的烟紫色广袖衫裙挽着坠马髻出现，均吃了一惊。

        玄华迎上来道：“颜儿又没有出阁，怎地总挽着坠马髻？上回大哥都说了，你梳这坠马髻不好看。”

        我冲他笑笑，道：“他喜欢便是最好看。”

        玄华的脸色沉得比之前还要阴霾，三姐却似笑非笑地迅速扫了他一眼。

        黄公公不明就里，哈哈笑道：“依老奴看，这世上怕没人比七小姐梳这坠马髻更好看了。七小姐果然深懂皇上的心，那日皇上遇见七小姐时，七小姐可不就梳着坠马髻簪了这枚珠花么？皇上日日都在念叨七小姐是世上最适合坠马髻的人儿呢！”

        我心中顿涌厌恶恶心，看都不看黄公公，却对玄华和三姐盈盈一拜。

        玄华怔怔地看着我，倒是三姐，似乎没料到我此时会拜她，脸上竟浮现出一丝浅浅的愧疚，讪笑道：“颜儿何须如此大礼，往后便要称呼你为娘娘了，该是姐姐我拜你才对！”

        “今日这一拜，为的是小红。”我懒得跟她争口舌长短，道：“此番进宫，我只带走小亮子一人便可。我走之前，想求王爷和三姐最后一件事，小红只比我小半月，这两日便满十五岁了。我一直觉得她和三皇子的贴身侍卫冷凝般配，今日来时，特意将冷凝也带了来，就是想请黄公公做个见证，求王爷和三姐做主将小红许配给冷凝为妻，不知王爷和三姐允否？”

        如今我的身份不同往日而语，三姐不敢怠慢，她已成功将我撵出贤亲王府，岂会为了区区一个小红跟我僵持不下，遂笑道：“这有何不可？我这就派人备下一份嫁妆，选个黄道吉日送小红过门。”

        “多谢三姐美意！”我挑唇笑道：“不过我想在进宫之前看见他们完婚，王爷可允？”

        这话便是没三姐什么事儿了，黄公公自然听出我对小红甚是看重，笑着打圆场，“难得七小姐如此厚待下人，捡日不如撞日，今日实是双喜临门，乘老奴在此，便吃杯喜酒再护送七小姐进宫吧！”

        玄华像是没听见黄公公的话一般，只灼灼地盯着我，道：“我原本想让小红随颜儿进宫，但颜儿既有成人之美之心，我岂会忤逆？颜儿放心，今日我会亲自为他们主婚！以后，三弟不在时，我会替你照顾好小红的。”

        我冲玄华和三姐莞尔一笑，“如此甚好，三姐，姐夫，颜儿谢谢你们了，谢谢你们这两年多来的照拂，也谢谢你们在最后没有让我失望。今日一笑泯恩仇，自此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再无瓜葛。”

        说完，我让小亮子找了冷凝来，当着众人问：“冷凝？贤亲王今日做主，将小红许你为妻，你可愿意？”

        冷凝先是面无表情地扫了一圈众人，确定我没有骗他之后，冷冽的眸子突然亮起来，竟绽开一朵大大的笑容，道：“多谢七小姐成全，多谢王爷成全！”

        冷凝和小红不扭捏，这场婚礼便十分简单，简单地备了几杯酒水，他二人拜了天地和我们，又相视对拜，我就让冷凝带着小红回三皇子府了。

        这一生纵是和玄正无缘，至少，我也成全了他身边的人。

        了却这桩心愿，我拜别玄正和三姐，决绝地随黄公公进了宫。

        我本以为，入宫之后，等待我的便是封妃，之后就是轩辕帝的临幸。

        岂料，我进宫两个月，却连轩辕帝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入宫那日，黄公公将我带进橘妃生前居住过的恋橘宫便离开了。

        走时黄公公还含蓄地告诉我不出两日，封妃的旨意便会送来，笑嘻嘻地说要先讨杯喜酒喝。

        我不是个没眼色的人，知道黄公公是在讨赏，只是我入宫的时候孑然一身，除了玄正送给我的东西外，就只带着玄茂送我的那串珠子。所以只好装聋作哑只当没听见，眼见着黄公公的脸上已露出不悦，小亮子赶紧从自己的腰包里掏出二十两银子递过去。黄公公这才转怒为喜地夸了小亮子几句离开了。

        我心里为小亮子难过，二十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是我匀给他四个月的月例攒下的，够他哥哥好些日子的药费了。他却这般用在了这些腌臜小人的身上。

        小亮子却无所谓地笑道：“本来就是七小姐的银子，这也叫物归原主！”

        好在这种相襟见捉的日子第三天就被打破了，黄公公确实来恋橘宫了，只是他不是来宣旨的，皇帝也没有册封我，却赏赐了我大量金银珠宝。

        这次我没有让黄公公难堪，直接赏了他一锭金元宝。他的脸上乐开了花，却没敢提我册封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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