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新年

二零一九年二月四日，姜时间给叶子发完新年祝福后被周路程带了出来。

        “你真的不回叔叔阿姨家吃年夜饭吗？”

        “得了，他们还没空管我呢。”他似是叹了口气，“今年又是我俩单独过节。”

        “嗯，实惨。”

        二人渡步到江边。无边无际的江水，灯火通明的高大建筑映照在水里，显得格外绚烂。

        “三。”

        “二。”

        “一。”

        姜时间嘴里倒数。

        “新年快乐，姜三三。”

        “你也快乐呀。”姜时间笑着，扒着栏杆望向远处。

        周路程上前一步虚扶住她：“小心点，别掉下去了。”

        姜时间侧过脸露出一抹笑：“就算我掉下去你也会接住我的不是吗？”

        周路程无奈笑出了声：“是。”

        “周路程。”姜时间忽的跳下来，凑近他，“不论我到什么地方，你都要找到我听到了吗？”

        他别扭的瞥过脸，把她往下拽：“听到了。”

        听到满意的答复，姜时间也顺着他往下走。

        “明年这个时候，我们再一起过来吧。”她忽的出声，鼻尖有些酸涩，“我想每年都看看这里。”

        比这好看的地方有太多，可是姜时间却只喜欢这一块的风景。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都记载了她和周路程一起长大的痕迹。她不能忘。

        二人在江边渡步好久，才坐上摩托往回走。

        是的，走。

        姜时间坐在摩托上，周路程在旁边拖着走。

        “姜时间，你想累死我直说，何必藏着掖着还拐弯抹角。”他没好气抱怨一声。

        “那你有本事让我自己骑。”

        “就你？”他瞥了眼姜时间，嘴里轻呵一声，“上了道就成马路杀手，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你不想活我还想留着我的车。”

        “看不起谁。”

        “你。”

        姜时间不跟他闹，继续安静坐在车上。

        让这条路再长点吧，再长点，就可以和他相处的时间更久了。

        她想。

        ……

        回到家，姜时间一开门就看到如胶似漆的一堆热恋情侣。

        她的妈妈，和一个中年男人。

        在看到姜时间回来后付从心的表情凝固，声音尖锐起来，“这么你晚死哪去了？”

        “我去外面了。”

        “你有本事别回来，死外面得了。”

        姜时间正在换鞋，手攥成一个拳头，良久又松开。

        “明年我注意。”

        付从心被女儿一噎，心里的火蹭的一下冒上来，她吼道：“你怎么跟你妈说话的？没大没小，我是这么教你的吗？你和你爸一个死样子都是上天派来气死我的。”

        提到姜长生，一直隐忍的姜时间忽的抬头瞪着她，眼底的猩红不言而喻。

        “你怎么敢这么看我？你上天了吧你！”

        王医男拍了拍女人的背，轻声安抚：“好了好了，小孩子不懂事别跟她置气。”

        女人声音立马放柔：“她都十八了还这么叛逆……”

        “没事的没事的……”

        看着这对男女卿卿我我煞无旁人的模样，姜时间心底泛呕。她沉声，“恶心。”

        “你说什么？”付从心耳朵很尖的听到这一句，几步过来揪住她的耳朵，虽然身高不占优势，但她嗓门大，“你有种再说一遍？”

        “我说，恶心。”

        她依言重复。

        “你！”付从心改抓她的头发，扯着她，一巴掌呼在她脸上。

        力度太重，导致姜时间被打的撇过脸的同时甩出几滴眼泪。

        血腥味先是隐约出现在鼻紫里，几秒后充斥在口腔内。

        左半边脸火辣辣的，烧的她难受，耳朵嗡鸣声不断，她喘着气，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在那个男人和她第一次一起出现在她眼前时她就发过誓了。

        她姜时间这辈子都不会在这个女人面前再掉一滴眼泪。

        父亲死亡的那个晚上，她站在病床边哭得撕心裂肺，而门外，那个女人在和律师讨论他的遗产、在给那个男人发消息。

        姜长生安慰她，让她乖乖的，不要惹妈妈生气，多包容包容妈妈的坏脾气，说她只是从小被宠惯了才会这么跋扈。

        他让她不要受委屈，被人欺负了就打回去不要手软，不可以让坏人得寸进尺，要保护好自己，想他了就看看他们的照片。

        他说他对不起她，没有尽完父亲因有的责任，他说他希望姜时间可以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长大，没有烦恼，永远做一个小公主。

        此外，他被无他求。

        可是现在，他生前最爱的妻子正在打他最疼爱的女儿，他的妻子，在和别的男人相亲相爱。

        可笑又荒谬。

        “我不是故意的。”看到姜时间嘴角溢出的血液，她吓坏了，赶忙拿纸过来给她擦，“妈妈不是故意的，妈妈只是……三三你原谅妈妈好不好？”

        “别叫我三三。”她皱着眉躲开。

        “三三”这个名字是姜长生给她起的，说因为是这个家的第三名成员，以后有了弟弟妹妹就叫“小四，小五……”。

        姜时间接着说：“我受不起。”

        她已经没有家了。

        “妈妈只是爱你才会这样的，妈妈……”

        又是以爱为借口，“妈妈爱你”这种话她听了不下八百遍，每次都是付从心对她实施完暴力后抱着她哭时，她嘴里念叨的。

        一开始姜时间还会体谅她，可越到后来，被打的次数越多，她就渐渐不相信了。

        所谓的爱只是她对自己过失的借口，让姜时间无法反驳。

        她推开付从心，“我回房了。”

        电视上春晚阖家欢乐的声音还在继续，室内却冷冷清清。

        姜时间打开房门，反手锁上。背靠着门，无力地瘫坐下去。她把头埋在腿间，肩开始遏制不住的颤抖。

        虽然已经习以为常，但每次还是会很心痛。

        她的妈妈，这么就这样了呢，她的妈妈为什么不爱她，她倒地要懂事成什么样她才会好好对她……

        在盛满了她童年美好回忆的房间内，她为了支离破碎的家庭泪流不止。

        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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