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

松果镇的冬天就这么慢慢的来了，风也寒了，露也重了，树叶也索索的飘落了。这个时节，黄鸭蛋的人家院子里都开始堆起了冬天烧的劈柴和煤了。周日的早上，王爱国和媳妇说，“我和煤站说好了，明天买煤去。咱中午休息的时候去，不耽误上班。”张爱芬不高兴的哼了一声。王爱国嘱咐王翎羽，“明天中午我们不回来，你自己吃饭啊。”

        二奶奶听见了，说，“哎呀，不用去买，你跟隔壁康子说一声，让他矿上给你拉一车来。我的煤年年是康子给我拉的。”

        这话是白说的，王爱国说，“我们跟人家也不熟，那不用了。而且我们厂里给我补贴，我这不是没租上公房嘛。”二奶奶自顾自的接着说，“我老太太筋骨不行了，你们啊去公路上，站在路边捡大车上掉下来的煤渣子，天天去捡啊，一冬天就够烧的了。”这话更是白说的。

        张爱芬撇撇嘴，“上班都累死了，还去捡煤？”二奶奶说，“哎，别小瞧那个，咱们村的妇女都去，加点水，活成煤坯子，烧火又好又不花钱。”

        挑起了话头，张爱芬开始跟王爱国抱怨，“你看看我天天累的，到了周末是一动也不想动，买菜我都不想去，这是没法子。”

        王翎羽想起小宁说过她每个周日去买菜的话，就跟妈妈说，“妈，你在家歇着吧，我去买菜，我跟小宁一起去。”

        王翎羽关上院门，终于听不见妈妈的唠叨了。隔壁小宁家的门开着，王健康站在院子里堆烧火的劈材，“康哥。”王翎羽站在门外头拘束的叫了一声。王健康点了下头。

        王翎羽和王小宁一起去买菜，小宁开心的说，“咱们去大市场，大市场菜多，新鲜。”两个人穿过公路，拐过铁路路口，过了周日人烟稀少的菜市场和清清静静的镇中校门，再往前走，又过了镇小学，人就开始多起来了。再往前面是一个丁字路口，马路右边一个大门口旁站了好多的人，都是年轻人，嘻嘻哈哈，拉拉扯扯。

        等走近了，王小宁忽然停住车，一改平时天塌下来跟她没关系的做派，拉着王翎羽说，“我给你指个人。”说着指着那大门一群人说，“看见那个女的了吗？”顺着王小宁手指的方向，王翎羽看见了大门上“大松市艺术专门学校”的牌子，原来这就是大家说的“艺专”。“那么多人，哪个啊？”王翎羽问。

        王小宁指了半天，王翎羽还是弄不清楚，说“什么人啊？看她干什么？”

        王小宁笑道，“这个人叫展佳佳，追我哥追了好久。”

        “真的？”王翎羽来了兴趣，“哪个啊？”

        王翎羽终于知道是哪个了。展佳佳高高个子，瘦长身材，一头长发高高的梳着马尾，远远看去非常精神，和几个男生女生围在一起说话，不时拉拉扯扯，伴着笑声，很开心的样子。其中一个女生被另一个男生拽着，往学校里面去，那女生似乎是不想去，被拖着，但是又似乎很开心，一路笑着，两个人就一路进了艺专里面去了。这样围在艺专门口的人有好几群，时不时有女生被拖进去。王小宁说，“我哥才不要她呢。杨柳轻扬直上重霄九。”

        “什么意思？”王翎羽问。

        “浪上天了啊。”王小宁说。王翎羽想不到小宁还会说这样的笑话，笑的弯了腰。小宁莫名的说，“好笑吗？”也跟着笑起来。

        两个人正在笑的开心，听见一个人说，“小宁妹妹。”

        一个黄头发，叼着烟卷的痞里痞气的年轻人走过来，身后跟着几个胁肩谄笑的小弟。王翎羽发现其中有眼熟的，似乎是镇中的学生。王小宁收住笑，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声，“小肠哥好。”

        那个小肠哥点点头，一脸□□打量小宁，不怀好意的说，“妹妹又长漂亮了，有空来艺专玩玩？”

        小宁白了一眼小肠哥，说，“你们又商量欺负我们学校的学生呢吧，不怕你们少爷抽你一顿啊！”小肠哥谄笑着，“哪啊，妹妹，我这么好的人，从来不欺负人，我是为朋友两肋插刀。”指指旁边，“王玮被四大金刚打了，你看看打的。”王玮讪笑着给小肠哥递了一只烟。王小宁哼了一声，蹬上车走了，王翎羽赶紧从后面赶上去，跳到车后座。

        王翎羽说，“这人看着真坏。”

        王小宁说，“他妈妈是大市场上买猪肠子的，所以都叫他小肠哥。他妈人挺好的，怎么生了这么一个败类，初中辍学，天天在学校门口抢学生钱，偷自行车，打架，欺负人，专干这种事儿。”

        “没见过咱们学校门口有抢钱的啊？”王翎羽说。

        “以前他经常在镇中门口晃荡，去年小鞋匠进了镇中，他就不敢去了。”

        王翎羽坐在车后座，不需要和小宁目光接触，问，“那个…小鞋匠也打架吗？”王小宁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来，“我不知道啊，你不是认识他吗，自己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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