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坟头亲事黄

汪老九刹住脚步张了张嘴，黝黑的脸上都是满满的黯然。
  汪凡晨有心想说两句她爷她爸天真的，看着爷俩黯然的脸也说不下去了。
  说来说去也就是她名声不好听，乡下姑娘名声不好听，就很难说到亲事，她本人是无所谓的，偏偏她爷她爸不死心，总认为女孩子得有个家才行。
  “爷爷，爸，我们背草走了，坐一天玩小蚂蚁可累死我了，”汪凡晨自顾自的弯腰捆草绑好。
  她爸拉满满一车草前面走，她爷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推，她自己背上背了一大捆，祖孙三代无精打采的走在路上。
  走到快要拐弯的小十字路口，迎面碰到走过来的一对母子，女的骂骂咧咧的一嘴脏话。
  什么哪里不选选坟头？咋的，坟头生的人呀？我就知道蔡秀芝能给我介绍儿媳，是没安好心的。
  你快看看坟头有没有人？没人我们回去找姓蔡的去，就说女方没来，问她安的什么心，骂骂咧咧的妇女衣服有些脏，短头发有一半已经白了，一脸刻薄寡恩的凶相。
  她旁边的男人矮墩墩的秃着头，一脸油呼呼的不耐烦，挺挺的肚子，感觉跟怀了五个月身孕差不多。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看着四五十岁了，眼睛小的跟刀签划了条缝隙似的，汪凡晨都怀疑他是不是没睁开眼！
  汪老九瞠目结舌的看着这对母子，这不会是他闺女的相亲对象吧？
  “那个请问你们一下，你们这草在哪砍的呀？”那男的露出自认温和的笑容，越过汪老九汪瞎子，直奔汪凡晨跟前笑着询问。
  “就在你们刚刚骂的坟场子对面割的，怎么了？”汪凡晨不紧不慢的回问他。
  “那你们有没有看到坟地有人在那？”那男的又问。
  汪凡晨低头看他手指缝里都是黑泥巴，半晌道；
  “来了又走了，跟你们一样也是来相亲的，十多个人在坟头愣是等了一天呢！这不早你们半个小时前才回去的，怎么你们认识吗？他们是你们要找的人不？如果是的，我可以带你们去她家里，我正好认识她……”
  “不……不用了，”那男的聊骚的心也没了，在汪老九的目光里，讪讪的回到了他母亲的身边。
  “走，”汪老爷子不耐烦的说了一声。
  板车很快越过了这对母子走远了，父子俩身上的沮丧一扫而光，精神十足的拉草回了家。
  汪凡晨进屋洗干净手，又拿干净的毛巾给她妈擦了擦脸，开始做饭吃晚饭。
  米饭刚刚做好门口响起了女人声，“七爷爷，我是梅子呀！四叔让我给你们送点酒菜过来。”
  老爷子走出去说道，“我们自己饭菜好了你端回去吧梅子。”
  “嗨，七爷爷这说的什么话呀？哪有亲侄孙家办喜事送饭，当叔爷的不要拿回去的呀？我们汪家人本来就散的厉害，这端回去了不让外人看笑话吗？”梅子脆声爽利的笑道。
  汪瞎子默了片刻伸手接了菜，“饭菜我接了，你等着我倒了拿盆给你。”
  梅子也不陌生跟在后面来到厨房，看汪凡晨在炒菜，“哎呀凡晨你在家呀？红亮今天找你都找疯了。”
  “找我？干什么？”汪凡晨停下手上的动作奇怪的问道。
  汪瞎子倒菜的手也停顿了下来。
  “说是吴大叔，今天口眼不闭出不了门，抬棺的人，走到门口断了五六次绳子呢！后来他实在是断怕了，去林上小庙拜了香，找了荷花队的段大头来送吴大叔走，结果不但没把人送走，棺材还落地了！”
  “你今天去哪了呀？我中午给九婶子送饭，也没见你跟九叔七爷爷在家，”梅子好奇的看着汪凡晨。
  “哦，我去坟头跟人相亲了，”汪凡晨轻描淡写的说完继续炒菜。
  “坟头相亲？这谁做的媒人呀？选什么地方不好选坟场子？”梅子一脸怒火的问道。
  “是什么远房的蔡表婶，害得我跟我爷我爸，在坟头上等了一天也没见到人影子，”汪凡晨有些气恼的说完。
  “你傻呀！你咋能信那扯嘴的女人话？她能给你看什么好对象呀？她要是真有好对象，她两个儿子也三十好几了还能打光棍？”
  “你等着，我回去跟我爸说去，不要脸充什么表婶呢？肯定不安什么好心的，”梅子说完接过空盆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汪家这个家族吧！往上三代来说那可是大户人家，光看她爷排名第七，就晓得有多少亲兄弟了。
  汪瞎子亲兄弟有九个，姐妹有四个，到他儿子汪老九这一代了，除了他跟前只有一儿外，其他兄弟都是四五个孩子，要不汪家村队怎么会叫他们姓的队呢！
  这队有一二百户人家，其中有三十四户是姓汪的，你看这家族兄弟多强大，以前都讲究家族兄弟多不受欺负，现在不讲究这些族群生活也才二十多年，至少农村是这样的。
  汪凡晨出生后这些年，家族里出去打工的人挣到钱了，不少人都纷纷搬去了城里安家落户，汪家的人慢慢的在乡下也就少了，加上后面限制一家一个孩子，随着时间推移就不存在大家族了。

  汪老九他们那一代孩子多都没有名字，分别按照出生顺序排列名字，总人数排到二十九，其中有八户人家是独生闺女，其中汪老四和汪老九就在列。
  汪凡晨跟燕子梅子她们，算是一个太爷爷分下来的，燕子梅子是一个亲爷爷的堂姊妹，关系明显比汪凡晨亲密了不少。
  “你跟她说这些干啥呀？”汪老爷子不赞同的说了一句。
  “不说，村里哪有八卦可讲呢？不然那什么表婶，不得找理由上门欺负我们吗？菜好了爷爷，吃饭！”汪凡晨低头盛菜，端菜端饭来到堂屋摆好，拉着她咯咯傻笑的妈坐下。
  “吃肉，”汪凡晨用干净的筷子，把软糯的大肘子拆了，人老了吃不动骨头瘦肉，酥烂的肉皮正是不错，大部分都夹给了她爷爷，大坨的瘦肉夹给了她爸妈，她自己吃了几块鸡肉就放下了。
  “怎么不合胃口呀？”汪老九看闺女半碗饭就放碗了。
  “不是，傍晚油饼吃多了不饿，这些荤菜烧的油大，腻的慌，”汪凡晨起身泡了一杯茶喝了一口。
  一家人的晚饭还没吃完，门口传来哭喊的声音，汪老爷子伸头朝外看了一眼，继续吃饭也没搭理人。
  汪母低头狼吞虎咽的吃着饭，吃高兴了还会冲着汪老九笑一下。
  汪老九见了就把碗里的肉夹给老伴吃，这么多年来他心里一直自责不已，那天夜里，如果不是他冲动砸了那什么东西，凡晨妈也许不会疯的。
  门外鬼哭狼嚎了半天汪家人也没出去，吴红亮憋不住了，爬起来擦了擦眼泪，厚脸皮的走进屋。
  “九叔，求求你帮帮忙呀！我爸再不出门就出不去了，”说着说着大滴的眼泪就下来了，不是老爸死了伤心难过的哭，是他吓的眼泪控制不住的落。
  汪凡晨事不关己的喝着茶，还时不时的给她妈夹菜。
  汪老九放下碗看着他，“我也帮不上忙呀！我在队里这么多年谁见我做过白事的？你爸口眼不闭，是不是有什么心愿舍不下？”
  吴红亮的哭声一顿，“我就是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呀九叔，你要是帮不了，疯丫……凡晨妹妹能帮帮忙吗？以前齐石头爷爷的事，不都是凡晨妹妹帮着解决的吗？”
  汪老爷子看了看孙女，见她跟没听到一样，也没插话多说什么。
  汪老九为难的看了一眼闺女，没拒绝也没答应，回道，“你不是请段大头来帮忙了吗？他可是有名的白事先生，你先看看他的本事再说。”
  吴红亮抬头看着汪老九，见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九叔，你也帮着去看……”
  “你请了段先生应该花了不少钱吧？花钱请的人还没拿真本事出来，你怎么晓得人家给你做不好呢？”汪凡晨不冷不淡的开口了。
  吴红亮张张嘴还想再说，奈何汪家人不听他的话了，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
  “怎么不答应呀？都是邻里邻居的……”
  “就是邻里关系他们才肆无忌惮的，有事来求帮忙，就跟我们是他儿子一样，随叫随到吗？我们的香不要钱呀？红纸不要钱呀？续灯油天上下雨下下来的吗？”
  “外村来求我们，哪个不客客气气的？难不成今天他请段先生过来办事，也是进门嚎两嗓子人家就上门了？惯的他，”汪凡晨没什么情绪的打断了她爸的话。
  “可是我们以前就没对村里人收过东西，他们想必习惯了了，”汪老九小心的解释道。
  “习惯可以改呀！以前是以前的老黄历，如今想请我们做事，再想跟叫自家的孙子一样，怕是不能够了，他们得像太爷一样请我们才行，不送香不给吃的和钱，鬼都不愿意登他的门，”汪凡晨龇牙对她爷她爸笑。
  汪老九不知所措的看着他爸，别看他能看见不一样的东西，其实他是没本事的，也不会驱赶那些东西，当然，骨子里自然是希望自个闺女也普普通通的。
  “算了听凡晨的，我汪瞎子给人看了一辈子的地，临老了还穷家破当的，”老爷子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儿子的家，不说一般吧！顶多刚到温饱的样子，家里这几年都是孙女养家的。
  汪老九耷拉下脑袋，他老父亲同意了，自己这个当儿子的也就没啥问题了。
  晚饭结束屋里刚收拾好，那什么远房表婶电话就来了，这次汪老九都不等对方开口，他先发起了牢骚。
  “蔡嫂子，你这介绍的什么人家呀？让我们整整等了一天？是家财万贯理家走不开啊？还是仪表堂堂梳洗打扮出不来？”
  “什么？还要再相看？咋的我们家凡晨收破烂的呀？再在坟地等你一天？咋我们这么贱的吗？这媒事就算了，彼此还是留个脸面日后说话吧！”汪老九啪一声利落的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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