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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Chapter.13


  怀野倏然怔住。

  ……她怎么会在这里?

  他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  混着浓烈的血腥气,浑身的骨头都像散架过一遍,稍一动作,  潮意渗着伤口直达痛觉。

  顿时人更清醒了。

  眼见着那截皮肤瓷白的纤细手腕儿,在他眼前又是一晃,直对他示意门外一个塑料凳上叠放着的浴巾。

  “……怀野?是你吗,  ”

  乔稚晚听到门外没声音了,  又试探着唤了他一声。

  她今夜实在受惊不轻,  疑神疑鬼的心性作了怪,心底突然不确定门外是不是他了,嗓音发紧,  “能……帮我拿一下放在那里的浴巾吗,  我忘了拿进来了,  我记得放在那边了。”

  怀野垂下眸。

  脚边落着她的衣服,内衣也纠成一团扔在地面,  血污满满,  散发出隐隐的恶臭,  两只银灰色绒面的高跟鞋倒在一旁,一只的鞋跟断了,  另一只也几乎被染成了血红色。

  这是怎么了?

  “……怀野?你还在吗?”

  “是……你吗?”

  乔稚晚久未听到门外有动静,  更是心慌。

  难道不是?

  她正悻悻收回手。

  忽然一只骨节分明、染着血污与泥污的手,  抓着那条不知多少人用过、都起了毛边儿的浴巾。

  囫囵就塞到她的手里。

  乔稚晚看到这只手正是一愣,  少年漫不经心又带着些许迟疑和不满的嗓音,  便隔着门板响起:

  “——喂,  你洗完了吗?我也要洗。”

  “……”

  乔稚晚确定了的确是他,  心底不觉暗自松了口气。

  两天前她还当他是小偷刻意防备,  今晚被这么惊吓了一轮儿,  这会儿听到他的声音,竟然有点莫名其妙的……安心?                        

                            

  听她不说话了,怀野又开口:“我问你呢。”

  乔稚晚定了定神,平静一下自己的情绪,再开口,也恢复了素来又平又冷的语气:“还没有,你等会儿吧。”

  怀野完全受不了自己这一身的血泥遍布了,浑身痛得要死,站都快站不稳,他便扶着墙根儿,整个人晃了晃,一下跌坐在地面。

  他闷着气儿,忍着疼,还是不耐烦地冲那卫生间的门哼笑了声,又催促她道:“快点儿行吗,大雨天跑别人家来洗澡磨磨唧唧的——你这衣服上什么啊?你杀人潜逃了吗?等会儿警察来了我肯定第一个出卖你……”

  他正说着,不留神就碰到了她那团衣服上粘的鸡粪还是什么,恶臭喷鼻,没忍住骂了句:

  “——什么啊,臭死了!”

  “你掉粪坑里了吗……”

  他的后背撞到了身后的墙,痛得暗嘶出声,直抽凉风。

  那臭气几乎要渗入他的五脏六腑。

  磨砂门后再次不急不躁地响起了水声,一把清冷莹润的声线,回荡在水蒸气中,很是空灵静寂:

  “等一下,我马上洗完了。”

  不得不说,这里也太简陋了点。

  就是个卫生间随意改装成的,巴掌大的空间,整体不过两三平米,水泥地,四面墙皮斑驳,几乎全部脱落,连个瓷砖都没铺。

  锈迹满布的铁质水管随意从阀门的附近接了个水龙头,绑着根橡胶管,连个花洒头都没有,就是这个“浴室”全部的设施了。

  洗发水也非常难用,只有一股浓烈的薄荷味道冷飕飕地刺激着头皮,头发干巴巴地纠成一缕一缕,如何也梳不开,她刚就找了一大圈儿,四处并没有发膜什么的供她使用。                        

                            

  “还要多久?”怀野彻底忍受不了了,“你衣服上这脏东西弄了我一手,臭死了……你到底干嘛去了。”

  乔稚晚知道自己借人嘴软,说:“快了,快了。”

  “不行……真的要臭死我了,”怀野都快被熏晕了,“我不是把浴巾给你了吗,你能不能围一下?让我进去洗个手?”

  别说他了,乔稚晚那会儿都要被臭吐了。

  她一路开车过来,整个车里都是这股恶臭的味道。

  刚才丁满上来送浴巾时就说那车上的坐垫肯定是不能要了,车里的味道不花个三五天肯定散不干净。

  怀野见她不说话了,语气软了许多:“……喂。”

  “……”

  甚至带了恳切:“我就洗个手,我不看你——操,真太臭了。”

  他的话音才落。

  磨砂门便被人从里推开了。

  她周身上下就围着方才他递给她的那条浴巾,看出来人是极瘦的,却丝毫不干瘪,曲线较好,皮肤雪白。

  一张清丽面容上几分好似惊魂未定的苍白与脆弱。

  她用手微微掩着胸口以防走光,盘靓条顺的甚至仍是优雅的姿态,湿发拂过她纤细的锁骨,在胸口莹莹绕绕地打着卷儿。

  见到全身血污、形容湿透狼狈到不比她好多少,甚至脸上都挂满青紫的少年。

  乔稚晚也是微微一愣。

  “你……”

  她才张了张唇,话都没说完,他在她身上凝了须臾的视线,立刻一瞬晃开。

  冲也似地,夺步进了卫生间。

  他黑色短袖的袖口都被撕扯的不成模样,劲瘦的胳膊满是累累的伤,几处近乎皮开肉绽,血迹顺着小臂的线条早已枯涸。

  那张周正俊朗的脸上也挂了彩,缀满伤痕,过长的发浸透雨水,挂着泥沙,嘴角发青渗着血。                        

                            

  怀野忍着后脊背近乎断裂的痛,扶着水泥洗手台,好一阵才能从痛觉中喘匀一口气,打开水龙头,用力地搓着自己的手。

  手上血泥交杂,终于把碰到的那脏东西连带着冲净了,伤口便绽露在面前。

  他握了下拳,又舒缓开五指。

  还好,骨头没事。

  卫生间的镜子是用宽透明胶随意地贴在墙上的,碎了一半久无人修补,他洗净了手,重重喘了口气。

  从镜中细细地观察自己的脸。

  来回左右地看。

  都给他打丑了。

  他最烦别人打他的脸。

  视线又一晃,便看到了身后的女人。

  逼仄狭小的卫生间,她就站在他的身后,与他微微拉开了段距离,还是离的很近,靠在墙面,从镜中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

  他与她对视一瞬。

  彼此好像都在疑惑对方今晚遭遇了什么。

  水流从水龙头飞速冲刷着洗手池的水泥内壁,周边都起了一层湿滑的青苔,怀野用肥皂搓洗自己的手,很用力。

  乔稚晚见他用劲儿不小,提醒了句:

  “你有伤口,不能那么洗。”

  怀野置若罔闻,唇角弯了弯,从镜中瞥她眼,笑了:“这么关心我?”

  “……”

  谁关心。

  肥皂在手中搓起了泡沫,更强烈的痛感便随之而来,怀野屏住呼吸的同时好像也屏住了疼痛,反复地洗了好几遍,连带着把胳膊上的血迹也洗掉了。

  触碰到了伤口,他暗暗吸气。

  却也一声不吭。

  还挺能忍。

  乔稚晚心中这么想着,也不再多说了。

  再一抬眼,他双手拉起了黑色的短袖下摆,劲瘦的窄腰一览无遗,高高地把衣服拽过头顶要脱掉。                        

                            

  然而似乎牵扯到了后背连着皮肉的伤,他的呼吸都重了许多。

  怀野侧头过来,一双黢黑的眸子看住身后的她,眉心微皱,几分难耐,几乎是从嗓子眼儿里磨出一句:

  “喂,帮帮忙。”

  乔稚晚下意识地犹豫了,她的手还忙着遮掩着自己的胸口。

  怀野的胳膊都快抬不起,耐不住痛了,眉心微拧,额头凛出了层薄汗,看着她,再开口语气都放低了许多,“……姐姐?”

  “……”

  “帮我一下?”

  他好像是痛极了,也不知是否是因为这不大空间中水汽肆虐,瞧着她的双眸竟有些湿漉漉的。

  人也虚弱不已。

  没刚才在门外那么闹腾了。

  乔稚晚顿了顿,稍稍松开手确认了下自己的浴巾,走上前半步。

  靠近了他。

  她这才注意到他后背的伤有多骇人,红痕青紫遍布,有几处都绽开了皮肉。

  这是,跟人打架去了吗?

  怎么感觉只有他挨打的份儿?

  他这种人,会乖乖吃亏?

  乔稚晚正想着,他散漫的笑声便从她额顶落了下来,催促她:“喂,你别光盯着我啊,我有那么好看吗。”

  真够自恋的。

  乔稚晚心底翻了个白眼,抬眸看着他,开口淡淡地道:“怎么帮你?”

  “帮我脱掉。”他说。

  “……”

  “快啊,”他很没力气似地,轻轻吸着气过滤着痛觉,对她颐指气使,“我真的太疼了,你帮我把上衣脱了。”

  乔稚晚沉了沉气,说:“好,你先把胳膊放下来。”

  他于是乖乖照做。

  见她靠近,他不禁半眯起了眸,打量起她的脸来,唇边仍悬着吊儿郎当的笑意。                        

                            

  乔稚晚故意没看他。

  她拽住了他上衣的下摆,手心攥住的都是血水和泥污,她往上提起,他太高了,便微微低下身来配合她。

  那满身的伤,一点点地在她眼前尽数展露。

  如此看来,更触目惊心。

  乔稚晚都觉得自己今晚遇到的事儿不算什么了。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样,”她不禁问出口,嗓音仍是淡淡的,“给人当沙包去了吗。”

  怀野感受到黏糊糊的衣服从身上褪去,衣料磨过伤,他还是忍不住咬了咬牙,但仍笑着说:“你今天是不是有点太关心我了?我还没问你,你突然跑这儿来洗澡是怎么回事?身上还弄那么臭——难道丁满没告诉你这儿只洗车……”

  怀野话都没说完。

  从衣服拽过头顶的缝隙看到。

  一片浴巾轻飘飘地落在了她的脚下。

  “……”

  乔稚晚:…………

  空气都陷入了死寂。

  怀野动了动唇,正要开口,立刻被她扬起一声铿锵地打断了:

  “——不许抬头。”

  “……”

  他也没抬头啊。

  乔稚晚的头皮都紧了又紧,卫生间的门大开着,外面的窗好像没关,一阵儿凉风夹着雨意,在她的皮肤流窜肆虐。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都顾不上水泥地有多脏了,捡起那浴巾匆匆掩住自己,又冷声命令他:“——你转过去。”

  “……”怀野肩膀以上都被困在自己那湿透了的上衣里,无奈地笑了,“我只能看到你腿……”

  “转过去。”

  她毫无情绪地打断他。

  怀野于是忍着腰疼和腿疼。

  转了90度。

  避开她。

  乔稚晚把浴巾重新在身上围好,一只手按着没松,腾出另一只继续拽他的衣服。用了点力气。                        

                            

  怀野疼得直叫唤:“……喂喂,轻一点啊!”

  “轻一点!”

  “……疼!疼!!”

  “别那么用力,我会哭的——”

  不知她是因为刚才用了劲儿还是方才浴巾落地一瞬的尴尬,一贯清丽的脸蛋上竟有几分不自在的潮色。

  终于一身轻松,怀野瞧见她这表情,愣了一愣,眼底泛起笑意来,忍不住揶揄她:“不至于吧,我又没看到你也不用这么——”

  不等他说完。

  她不由分说地把他从门内推了出去。

  迎面“嘭——”的一声。

  磨砂门在他面前重重关上了。

  这门坏了许久丁满都没找人来修,她还使了力气按了好几下,力图严丝合缝不露分毫了。

  她倦冷的嗓音才从门后回荡出来:

  “我马上洗完出去。”

  她推他的那力气也不小,碰到了他的伤,他疼得直咬后槽牙。

  水声再次响起,怀野又是一笑,也扬起声音来,对她说:

  “——没看到你,少自作多情了。”

  乔稚晚听了,倒是不恼,她反而不甘示弱地回应他:“知道你为什么被揍成这样吗。”

  “?”

  “嘴太欠了。”

  怀野不以为然地嘁了声,从口袋下意识地摸出烟盒儿。

  没再理她,转身走开。

  许久,空气中只有潺潺的水声回荡。

  烟盒儿整个泡湿了,里面没有一支能抽了。

  怀野把那一根根烟拿出来,捻开了烟草丝儿,不禁有点肉疼。

  早知道不买这么贵的了。

  四处翻箱倒柜地搜寻一番,终于在桌面找到了个不知谁扔这儿的,里面还有三两根。

  他抽出一支,放在唇上,点燃。                        

                            

  去找医药箱。

  这时楼梯传来动静。

  小丁一路小跑上了楼,把铁质楼梯踩得砰砰直响,整个人上气不接下气的。

  见到房内那道颀长的身影了,小丁先是一愣。

  脚步霎时刹在原地。

  “小野哥……”

  “……小野哥。”

  小丁嗫嚅了两声,赶忙奔过来,瞧见他手臂、脸上、后背全是青紫的伤口,登时都有了哭腔:“小野哥,你没事吧,没事吧……”

  怀野本来下意识地想张嘴问“医药箱在哪儿”,没曾想小丁居然瞧着他掉起了眼泪来,不等他开口,就绕着他前后左右地检查起来。

  “我、我回来一直在门口等你……他们,他们带你去哪儿了?你怎么回来的?没事吧……没事吧?”

  小丁碰了下他的胳膊,怀野立刻抽了口凉风,小丁赶紧收手,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事情:“我、我……”

  “没事儿,”怀野轻飘飘地答,仿佛挨揍的人不是他,随意拉开旁边柜子的抽屉,“有医药箱吗?”

  “……啊?”小丁没从他的淡定中反应过来。

  “碘酒纱布什么的啊,”怀野笑着觑他一眼,吐烟气,“我在路边睡了一觉,伤口泡了,可能会发炎。”

  他的语气始终平静。

  好像并没有经历过这个可怕的下午与晚上。

  “……好、好,我去找,”小丁匆匆地说,也开始帮他找,“我记得上回我奶奶的手伤了用过云南白药什么的……”

  “那个不行,会化脓。”怀野说。

  “那、那没有的话,我出去买吧!现在应该还有药店开门!”

  怀野沉吟着:“行。”

  怀野又扬了扬下巴,指不远处久无动静、仍水汽腾腾的磨砂门,问小丁:“她怎么来了。”                        

                            

  “……哦,哦,说起这个,”小丁压低了些许声音,对他解释道,“她开车来时吓了我一大跳呢,浑身都是血,车上也都是血……”

  怀野挑眉,饶有兴味:“杀了人还是肇事逃逸?”

  “不、不是吧,”小丁犹豫着,“我、我也不知道,她就说让我洗车,内外都洗……车里特别臭,车身上也坑坑洼洼的,后玻璃都碎了。”

  怀野嘴角扬起,散漫地说:“别是车上有尸体放臭了,还让你帮忙处理犯罪现场,警察来了你可不要包庇她。”

  小丁结结巴巴:“啊?啊?”

  怀野打发他:“买药去吧,给我带包烟上来。”

  “——哦,哦好。”

  小丁临走突然想到什么,又退了两步回来,把手里拿上来的几件干衣服放下了,嘱咐怀野:“小野哥,你换身干净衣服吧,这白天收了的,我给那个姐姐也拿了件……她的衣服都脏了。”

  怀野瞥他一眼,哼笑道:“你还真给她当犯罪同伙?”

  小丁没顺着他的玩笑话往下,只瞧着他身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犹豫几番,还是开了口:“小野哥,我想说,那个……钱要不就不要了吧,我不能再让你替我……”

  “说了帮你要的,”怀野不耐烦地打断他,“赶紧去买东西。”

  “……小野哥。”

  怀野彻底烦了:“能不能别啰嗦了。”

  “知道了……”

  小丁离开后,整个房间再次寂静下来。

  只有卫生间中淅淅沥沥、充耳不绝的潺潺水声,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淌。

  怀野又点了一根烟,找地方坐下,拧开台灯,这才仔细地检查起自己身上的伤来。                        

                            

  没多久那灯泡闪了闪,就灭了。

  满室陷入一片昏沉。

  只有卫生间那扇磨砂门散发出不甚明亮的模糊光芒,宛若这暴雨过后的冷寂夜晚里,唯一一盏明灯。

  怀野心底腾起烦躁,倾了倾身。

  烟没抽两口,就在桌面的烟灰缸捻灭了。

  他忽然注意到桌下有一处可活动的暗格,手指勾住边沿,拉出来,里面放着丁满家的全家福。

  他看了看,就放了回去。

  然后在照片底下发现了一包棉签和半瓶碘伏。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磨砂门传来“咔哒——”一声。

  有了动静。

  潮气和湿热混着洗发精淡淡的薄荷味儿,卷着这雨后夏夜的晚风,在房间内流窜。

  乔稚晚围着浴巾小心翼翼地出来,不合脚的塑料拖鞋让她都有点举步维艰,那会儿高跟鞋断跟时好像不留神扭伤了脚。

  很疼。

  房间静悄悄,少年赤/裸上半身坐在不远,抬手调试着一旁的台灯,那光映在他带着伤的侧脸。

  亮了灭。

  灭了又亮。

  无休无止似的。

  他的侧脸线条分明,下颌线流畅,饶是受了伤,脖颈那片纹身仍如同野蛮生长、初绽爪牙的幼兽,生机勃勃,离经叛道。

  那嘴角的青紫在光晕之下更明显,鼻梁高而笔挺,眼眸黢黑明亮。

  乔稚晚不由地想到在LiveHouse和他面对面的第一眼,就发现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这会儿他对待那台灯,却像是散漫又百无聊赖的拨弄,好似在消磨着时间等她出来似的。

  他也没回头,听到她的动静,拧着台灯的灯泡,说:“你也太慢了吧。”

  乔稚晚自觉自己也洗的有点太久了,他又嘱咐她道:“丁满给你拿的衣服放那儿了,你的我刚扔了,太味儿了。”                        

                            

  “……”

  乔稚晚本能地皱了下眉。

  但很快,她又想,算了。

  她也是准备扔的,根本没法穿了。

  “换吧。”

  怀野没回头,给她足够的时间换衣服。

  乔稚晚于是找了地方坐下,拿起了件洗的发白的白色衬衫,展开了,迎面一股廉价洗衣粉的清香。

  冲淡了一晚的惊悚。

  意外很舒服。

  她穿在身上了,大一些,居然很合身。不像是丁满那瘦瘦弱弱的身板儿穿的衣服。

  系纽扣,她才觉得这件衣服有点眼熟。

  似乎……

  是他那晚在LiveHouse演出时穿的。

  才想到这里,面前桌面“哒——”的一声轻响。

  忽然飘过来他的气息。

  他靠近了她。

  怀野坐过来,一条胳膊撑住了自己,微微地向她倾身,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儿用力过猛,离她过于近了。

  他也没向后退去。

  他的头发湿透,全都顺过头顶。

  光洁白皙的额头露出来,那双眼便更明亮。

  目若朗星。

  的确是很好看的一双眼睛。

  “……”乔稚晚警觉一瞬,“你干什么。”

  怀野看着她,放软了些语气,“喂,姐姐,再帮我个忙吧。”

  她更警惕了,抬起眉梢:“又要?”

  怀野忽略了她这好像嫌他烦的口气,老老实实地把那棉签和碘伏酒精什么的都拿过来,放在她面前,一五一十地说:“先上药,如果等会儿丁满还没回来,”

  他顿了顿。

  “可能还要麻烦你帮我洗个澡。”

  “???”

  乔稚晚简直要气笑了。

  怀野见她几乎要把“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不要脸”这句话脱口而出了。他便又笑了:“愣着做什么,还是,你比较想帮我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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