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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红衣十五


“我原本呢,只是田野里的女孩,家里只是种田的。后来被地主家看中,要嫁给他们家的少爷。哪怕我不是很情愿,但逼迫之下,我还是嫁了。后来听说,那少爷从小就是个病秧子,能活多久,没人知道。我当时就想,也是,不然这种好事怎么轮得到我们这种家庭的女孩呢。可是,新婚之夜,我的盖头被掀开,我看到他的脸,怎么形容呢?”

        血色光芒闪耀,天幕之下红衣飘飘。

        女鬼自顾自说着,不顾旁人的目光,脸上带着眷恋而温婉的笑。犹如三月天里,含羞绽放的俏丽海棠。

        “我没读过书,但是我觉得戏文里的白面书生,就是这样的人。我也总算知道,为什么狐狸总爱勾引书生。我们也曾经过过一些好日子,我总是在他题字作画的时候给他扇风研墨,在他咳嗽的时候给他披衣顺气。虽然他身子不好,没办法和我圆房。可我觉得,那便是最好的日子。可是啊,可是啊…”

        她轻轻的诉说着,周围一片静谧,每个人定定的聆听,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她的声音渐渐转凉,凉的让人心里打颤。她表情麻木,如同傀儡一般,不像个活物。

        “可是婆家就败了。家底被抄空了,公公婆婆也被斩首了。那个年代啊,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也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后来,娘家也不肯收留我们。我们就去了乡间一个小屋住,我白天耕种,晚上织布,养着他。可是,药好贵啊,真的好贵啊。他天天的咳嗽,快撑不住了。我一个女人,也养不活两个人。我们天天的挨饿,他虽然不说,心里是怨着的。”

        她露出扭曲的苦笑,看上去十分渗人。

        她边说边笑着,像个疯子。

        “后来,邻居家那个爹妈死了的富农就好心过来,照顾我们,给他买药。我原本以为,他是看上我了。可是渐渐的,我觉得不对劲。直到有一天,那狼子野心暴露出来,强了精神头好上一些的少爷。我们想报官,可是那个时候哪里有人管,而且这个事情哪里能往外说。他还威胁着我们,除了他,谁养着我们?肯定会饿死,我也肯定会被卖进窑子里。所以,我们晚上天天哭,只得忍着。”

        “然后呢,事情就变了。有时候,那汉子去山上扛了头鹿来,在少爷面前献宝。少爷表面没理他,走了之后,他会轻轻的笑着。冬夜的时候,少爷会在灯下看着窗外劈柴的那汉子发呆。那样安安静静的笑着,那是我没见过的笑。我才明白,他们相爱了。”

        说着,她神经质的挑了挑嘴角,在这冷夜里绽放出一个阴森的笑来。

        “他们开始肆无忌惮起来,少爷的身子也莫名的好了。被我发现以后,少爷畏畏缩缩的。那个男人却没当回事的说,又怎么样呢?是啊,我能怎么样呢?那几年很难,吃饱饭都难。我们的家,今天这个军抢,明天那个军抢,三个人吃不饱饭了。他们有恃无恐,是因为我多余了,只要我敢多嘴,就把我丢出去。我一个女人在战乱里,怎么活下去。日子越来越不好,我们把田地卖了,挤一个屋里。他们隔着一个帘子,就敢在我面前做那个事情。”

        “那是我的丈夫,却在别的男人身下叫唤,我真的反胃了。可是我不敢说话,那日子那么难,个个面黄肌瘦的。我是累赘,去哪里都拖累人。我担心他们随时不要我,所以我吃很少的饭,干很多的活,可我还是被丢下了。”

        她冷冷的抬头,直勾勾的眼神透过发丝戳进每个人心底。

        “我们三个人住一屋的事情败露了,让别人知道了。其实那个年代,用老婆的身子换米,是经常的事情。每个人装作不知道,当绿头乌龟。可是一旦公开,那些人就披上一层严肃古板的皮。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是我和那男人有染,所以都骂我是娼妇。那天,他们拿着猪笼和扁担到我家,他们两个逃了,没有带上我。我想,他们一定是手牵着手,开开心心的,没有记挂着我逃的。我安安静静的坐着,任由他们捆着我。火把下他们的脸,个个看上去那么凶恶,围着我喊打喊杀,吐我口水。我明明知道他们鼓吹他们自己的女人出去换米,可我就定定望着他们,不想讲话。”

        她呆呆的牵了牵嘴角,仿佛这就用尽了她所有的力量。

        看上去,真的倦极了,倦极了。

        “当河水淹没我的时候,我觉得河里很臭。呛的我的鼻孔很难受,灌进脑里的时候凉滋滋的。可是耳边很吵,还是他们骂我的叫喊声。说的那么难听,可是明明…我都没有被男人碰过。”

        “我想着,死了就死了,算了。可是我没想到,我居然没办法去投胎!这河像个巨大的沼泽一样,把我吸住了。我出不去,投不了胎。”

        “我怨啊,我好怨,这河好脏。可是没人听见,只是觉得这里阴风阵阵的。”

        “也不知道多少年,有道士来做法事。他镇压了我,明明我什么也没做,他镇压了我。我求着他,让他帮我逃出去。他说,又没有好处,镇压我就行了。救我出去费劲,又得不到一分钱。我好气啊,好怒啊。为什么呢?戏本里的道士都不该是个好人吗?”

        “就这样,我被人压着几十年。再后来,有人把我移了出来,天天到阴阵养着。天天喂我一些可怕的东西,我变得越来越强大,杀心也越来越重。可我不想吃那些东西,但他们疯魔一样看着我,拼命往我身体里灌。说,我就要成大器了。我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不久,我的身体开始慢慢有了变化,身上多了些力量。一些奇怪的力量,我可以听得懂人心,可以感应他们的需求,他们的悲伤。不管这力量是什么,我可以逃脱那个阵了,可以逃脱喂养阴气给我的人了。”

        “但…我刚逃出来,就有个厉害的人与我说。我的一切都是他给的,都是他造就的。得按照他说得来,他在我耳边低语,叫我杀人,叫我泄愤。”

        “我想着,他必是有别的目的。但又怎么样呢?杀就杀了,反正我这辈子啊,都由不得人,嫁人是别人安排的。忍气吞声是我没得选的,被弄成怨鬼也不是我愿意的。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也合该,进地狱里看看了。”

        说着,她满是愧疚望着程挽。

        程挽身子一震,又见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那笑容难看的紧,但莫名的,程挽低下了头。

        “对不起啊,小姑娘。我不是你崇敬的神,你崇敬的那个追求爱情的李青果不是我。我每次听到你的祈愿,说希望我赋予你勇气的时候,我心亏的很。我不是个勇敢的人,就是个苟延残喘,忍气吞声只求能活下来的小女人。可是到最后,我也已经放弃了挣扎,不活了。可能是因为我很想活着,最后不想活了,才需要同样的求生欲为能量滋养自己。但,总而言之,对不起啊,让你失望了。”

        程挽捂住了嘴,眼里通红通红的。看到那个薄薄的笑,再没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女鬼呆呆的望着程挽,微微叹息了一声。

        接着看着周正缓缓道。

        “法师大人,做你该做的吧,要打散我,还是镇压我?做吧。”

        周正望着她,目光悠远而绵长。

        “你投胎去吧。”

        女鬼神色一变,但缓缓平静下来。

        “投胎,怎么投?”

        那声反问,如同秋天打着旋落下的枯叶,那样死寂而漫长。

        周正朝着空中打了个响指,四周围阴气大放,绿光森森。

        牛头马面从远处奏着唢呐,跳着锣鼓走了过来。一路的随从,拿着金钱卦,撒着纸钱。

        光影错落间,真真群魔乱舞。

        所有人齐齐的看着周正,仿佛都惊掉了下巴。

        周正讪讪道。

        “不是我做的,我的响指,只是给他们引路。你要谢,就谢那八百多个给你祭拜的人。鬼差收了那么多贿赂,他们吃饱喝足,银钱拿满。你因果再重,他们也会扛着轿子,送你过奈何桥。”

        女鬼满脸的动容,望着程挽微张了嘴,说不出话来。

        可,她想到什么,又沉沉低下头。

        “可,我杀了那么多人,要下地狱的吧。再说…投胎又怎么样呢,这人间,不是个好地方…”

        周正温声道。

        “现在时代不一样了,现在女孩子能上学,工作。不是以前那个命如草芥,任人摆布的时候了。你看她们,女子之身,做警察医生,随心所欲,受人尊崇。她们活的很好,你也该再来人间走走,也许会喜欢。”

        说着,萧白芷和无忧闻言挺直了腰板,楞楞呆呆的笑着。

        女鬼看着她们,眼里说不出的艳羡,异常感激的看着周正道。

        “法师大人,谢谢你,真的。这一轮也不知会在地狱几百年,或是投胎做牲畜。如果有来生,我必定报答你。”

        她轻声的笑着,如一个雕像般活了过来。也许那枯萎的枝丫伸出了绿芽,绽放了一树的花。

        周正忽然蹙眉道。

        “即你要去投胎,你可记得那两拨人长什么模样?”

        女鬼想了想,说出了挖她出来的几个道士的音容相貌。

        元焕听了描述,心里一个个把那些人对上了等号。

        说道第二批神秘人,她摇了摇头。

        “他们很强,很厉害,能鼓动一群人给我信仰。我不知道他们是谁,只知道为首的那个人,是个魔。他只是低语,我就听他的话。”

        魔者,是神的反面。有鬼帝集阴气成魔,有妖皇协血咒化魔,神者堕魔,仙者堕仙升阶成魔。

        总而言之,魔,即是修行除了神明之外,另一个方向的终点。

        周正神色严峻,不敢放松。

        女鬼看着他的样子,用着只是靠近的两个人的音量道。

        “我觉得你该回去了,不该留在人间了。”

        周正眼里火花碰撞,抬头望着她。

        元焕几乎就跳起来道。

        “卧槽,你他妈什么意思?”

        周正按下他,眼神压迫道。

        “你是如何得知的?”

        女鬼平和道。

        “我修的好歹是神明一途,人间半仙看不出来的东西,我却看得出,想必他们没有发觉吧。”

        周正轻轻摇了摇头,思绪似乎飘了远,眼里安静而忧郁。整个人暗沉下来,好像脱离了整个世界。

        女鬼最后温声劝慰道。

        “你该好好想想的,回去就回去吧。”

        说着,转身就上了红色轿子。

        程挽在她转身之际,神情激动的大声朝她喊着。

        “李青果!不管书上是不是你,谢谢你,你的名字给过我很多勇气,真的谢谢你。”

        女鬼掀开轿帘的动作一滞,轻轻回头,对着程挽,绽放了个圆满的笑意。

        而那一刻,牛头马面,开路鬼差,红色轿撵尽数化作绿色云烟,飘远在空中。

        仿佛从未来过,从未出现过。

        元焕拧着嘴,一脸憋屈的望着周正道。

        “她说的什么意思,你要去哪里?!”

        周正淡淡的望着他,目光这般暗淡,这般忧伤。似话到嘴边,不堪多言。只用着大手,轻轻抚着那炸毛的头顶。

        余下几人在这事情里失了神。

        而最后,少话的罗麒目光深邃的望着女鬼消失的方向道。

        “你们可注意她身上穿着的,是一袭红衣?”

        所有人齐齐看他,等待他的下文。

        罗麒缓缓笑道。

        “鬼穿的衣服,永远是死前那套。那年代红衣每个女子只有嫁人那套,她为什么那天刚好穿了嫁衣,像有准备一样。再想想,那时候三个人住一起为什么事情败露,只有一种可能。她自己告的密,她那晚穿了一身红衣。若是他们带她走,她就当嫁给了他们两个,给他们当牛做马。若他们不带她,她就不必忍受那种随时被抛弃的感觉。所以,她预备好了。若是赌赢了,那红衣就是嫁衣。赌输了,那最得体的衣服,就是她的丧服。”

        话语刚落,四周围静的连针的声音都很清晰,只剩那风吹芦竹,轻轻的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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