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

“死鱼眼，赶紧的，继续整。”

        柳轩已经有点飘飘然了，端起酒杯对我说道，当然我也已经人仰马翻。

        这一夜，我们聊了很多，从相遇，到现在，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又陌生，当然，酒也一杯一杯的下肚，一件啤酒已经快见底了。

        “继续整，你别停啊，谁停谁孙子，老板，再来一件啤酒。”

        我也倔强着回应道。

        输人不能输阵，我继续一杯啤酒入肚，辛辣刺喉感瞬间涌上颅内，啤酒彷佛被卡在了嗓子眼里，这样酣畅淋漓的日子，是我和柳轩之前最向往的生活。

        当然，每次过后，都不可避免的会被一顿臭骂。

        他被于曼，我被舒雅。

        不过，截然不同的是，他们最终走到了一起，很幸福的走到了一起，我却因为那件事，丢掉了我的小雅。

        “小雅。”

        或许是啤酒入肚，酒壮怂人胆，又或许是相思成疾，病入膏肓，我喃喃的呼唤着小雅的名字。

        “死鱼眼，你个怂货，老子真踏马的看不起你，真是浪费了小雅对你的一往情深，那件事我们都知道不能全怪你，也从来没人怪罪过你，你为什么要陷在里面不肯出来。”

        我懒得搭理他，又是仰起头，猛地一口，思绪方才稍微清醒一点。

        “怂货，怂包，孬种，你就是在逃避，没种，我柳轩怎么有你这么没种的兄弟啊。”

        他继续愤怒的吼叫着，彷佛他才是那件事情中的受害者。

        我清楚的知道他的愤怒，也清楚的知道那件事从始至终没人怪罪我，可，事实终归是事实，是无法掩盖的事实。

        “那又能怎么样呢，没人怪我又怎么样呢，小宸死了，舒宸死了，被我害死了，因为我死了，你让我怎么面对小雅！”

        我只感觉全身上下就好像被挤干了水的海绵一般，一下子干瘪下去，胸腹间的剧烈刺痛，仿佛要破腹而出，全身上下犹如千万个针孔刺穿了自己的身体一般，那般酸爽，完全没有因为忏悔而得到丝毫的缓解。

        “咕嘟咕嘟。”

        只能用烈酒才能麻痹自己，才能压抑内心那股无言的悲伤，我端起酒杯，不停的灌着，生怕一停下，所有的恐惧和自责都会再次附于我身，折磨我每个日日夜夜。

        “可是，小雅没有怪过你的。”

        我瘫在桌子上，全身已经身不由己了。

        “八岁，才八岁啊，舒宸那会儿，才八岁啊。”

        我彻底失去了意识。

        ……

        “小宸，学会骑自行车了么？”

        “学会了姐夫，我现在可厉害呢。”

        “你个臭小不点儿，从哪儿学的这些不正经，什么姐夫，八字还没一撇呢，不许乱说，再乱说姐姐不理你了哦。”

        稚嫩的少年摆了个可爱的鬼脸。

        “哈哈，姐姐才不会不理我，就是姐夫，就是，阿衍哥哥是我姐夫……”

        “这小家伙，从哪里听来的这些，阿衍哥哥你别当回事。”

        少女的娇羞此刻还那么清晰的在我面前，久久不散。

        “嘿嘿，姐姐害羞咯！”

        姐弟二人的互动，是那么美好又静谧。

        “小宸，你去帮哥哥一个忙好不好。”

        望着女子绯红的脸庞，我只得出声道，

        “姐夫你说，有什么需要我这个大英雄来帮你嘛！”

        我揉了揉小宸的脑袋，道

        “你去旁边便利店帮哥哥买两包烟好不好，给你钱，剩下的钱你买点零食回来。”

        “好嘞姐夫！”

        少年骑车转身离去了，可我却忘记了，那只是他学会骑自行车的，第一个下午。

        “小宸，你不可以骑车去，太危险了，你还没学会。”

        舒雅也担心的喊道。

        “没事的，男孩子嘛，大不了跌倒摔一跤，就是你这个姐姐把我们家小宸保护的太好了。”

        舒雅虽然很担心，还是点了点头。

        她就这样，目睹着她最爱的人，目睹着她在这人世间唯一的亲人，目睹着少年逆着光的瘦弱身影，一路远去，从此再也回不来了。

        “呲啦，砰！”

        ……

        “伤者送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死者家属还望节哀！”

        ……

        “司机醉酒驾车，并致他人死亡，承担事故的主要责任，但在事故发生后，无逃逸行为，积极配合死者家属，本庭现宣判犯罪嫌疑人吴二龙，判处有期徒刑七年……”

        ……

        从此之后，我和舒雅，注定成为了两个世界的人，是我害死了小宸，害死了那个每天粘着我叫我姐夫的人，我还有什么脸面面对舒雅，对啊，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唔”

        胸口初一片翻涌，紧接着，大脑被强制连接，一股酒醒后的虚弱感贯穿四肢百骸。

        天空已经出现了一抹鱼肚白，厚厚的云层裹挟着阵阵寒风，吹的人头痛欲裂，即使是酷暑盛夏，也会被寒冷刺透，更何况本就虚无缥缈的心。

        柳轩还在对面沉沉的睡着，也好在和老板是旧相识，喝醉了才能在这里苟且一晚上，不至于被丢出去，露宿街头。

        “六点多了啊！”

        我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神屠倒计时，要开始了！

        仔细看去，手机竟然有七十多条未接来电。

        “于曼，二十二条未接来电！看样子还真是来兴师问罪的啊，把柳轩拐到这里，彻夜未归。”

        我嘴角浮现出难得的笑意，随后继续翻看着手机，突然，心头涌上了一股厚重的紧张感。

        “舒雅，五十三条未接来电。”

        我甚至一时间不清楚我到底是在慌张，还是在喜悦。

        大脑甚至都没有经过思考，手指已经按出了回拨键。

        “嘟，嘟，嘟……”

        “喂，阿衍哥哥，你到底在哪里，曼曼姐说怎么都找不到你，也找不到柳轩，你们是不是出事了，我好怕，小宸走了，我认识的人就剩你们了，你们出事了，我可怎么办啊！呜呜呜……”

        电话一接通，就传来了少女梨花带雨的哭声，要是仔细多听几遍，甚至能听出一股微微的愠怒和指责，像极了什么呢？像极了，记忆中娇羞的少女。

        “我们没事，小雅，你听我说，现在开车去曼姐家，带着她一起来老地方烧烤店，一定要快，八点之前一定要赶到，柳轩还在睡觉，但是有急事。”

        小雅愣了一下，还是嗯了一声，然后挂断了电话。

        上一世，没有经过任何准备，所有人便被卷入两人神屠之中，而所有人被卷入神屠中后，会在地图上随机出生，之前的时候我耗时十年，都没有找到小雅的足迹，而柳轩，在刚进入神屠时，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于曼，等我遇到他的时候，于曼已经三周年都过了，他本人更是为了帮助我，牺牲了自己。

        当你无能为力的时候，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你所爱的和爱你的人，一个个失去宝贵的生命，既然我有重新来过的机会，那我就要选择不一样的路，一条能让我弥补遗憾和悔恨的路。

        不一会儿，一辆红色悬浮车停在了烧烤店前，紧接着，两名女子从车里走了下来。

        门边出现了两个绝美佳人，但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一抹淡紫，就像一团光乍然照亮在你眼前，刹那间，你只能感受而无法领略她的美，似五彩流亮的光夺去了你的神志，套用一句最俗气的形容，她像一位仙女突然降临在你身前，你只有惊震与迷离。她穿着浅紫色的衣裙，一头浅黑色的长发不停舞动，脸孔似玉，眉如远黛。

        “小雅。”

        我只是低低呢喃了一句。

        我没有勇气出门相迎，继续坐在店里等着。

        “柳轩，你个王八蛋，怎么和老娘保证的，你赶紧给我起来。”

        此刻我的视线才从亮紫色中抽出来。

        “曼曼姐。”

        我叫道。

        “滚犊子，你的情节最为严重，把我家柳轩灌成这个样子，还那样欺负曼曼，最后再收拾你。”

        我尴尬的谄笑一声。

        “曼曼姐，不怪阿衍哥哥。”

        一旁的清秀少女轻轻摇拽着身材高挑的女子的手臂。

        “哼，也就小雅心善，换做是我，给你八条命你都得多买两复活币。”

        于曼瞅了我一眼，继而继续看向了趴在桌子上酣睡的柳轩。

        “柳！轩！，老娘再给你三秒钟，起不来你就去死！吧！”

        “嗯，嗯，啊，嗯，这是那里啊！”

        醒了，这还真是比醒酒汤都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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