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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7章


薛遥心知下去后便难上来,但她若不下去,钟瑜定支持不了多久,真被水冲走那就是死生难料了。

        她撕下了一截桃红的衣角,在四周较矮的树干上绑起来,布条在风中轻轻曳动着,还算显眼。

        石壁几乎垂直,虽有些突出的石头,却并不稳当,极易碎裂。

        薛遥咬了咬牙,心知不能再拖,提起一口气连跃带摔地下到涧中。

        水流比她想象之中还要急,她顾不上碎石刮过四肢的疼痛,尽力平稳地落进水中,她没有钟瑜那么高,入水的一瞬便差点没站稳,涌动的流波从腰间滚滚而下,虽已入夏,山间的水流却仍带着一股清冽透骨的寒凉。

        薛遥打了个哆嗦,听见钟瑜在后面叫她的名字。

        她回身,清晰地看见钟瑜手中抓着的石块脱落,他被水带着仰身摔倒,不断地起伏挣扎着。

        “钟瑜!”薛遥心下一惊,来不及思考,她在水里艰难地迈了几步,飞身扑过去。

        钟瑜被冲得毫无章法的身子稳住,他顺势揽住薛遥的腰,轻轻一带,重新站了起来,薛遥也趁这个机会掏出匕首,猛然插入石壁缝隙之中。

        两人的身形稳住,钟瑜咳了几声,抹去面上的水珠,定定地望进薛遥的眼睛:“真不好意思,总是连累你。”

        涧中一片漆黑,只有一点月色和波光。

        薛遥却觉得他的眼睛比这月色波光还要明亮清净,不带一丝的瑕疵,她不敢看下去,微微垂眸,不大自然地道:“方才你在上面喊我做什么?”

        钟瑜眼下没有可以使力的地方,只好继续抱着薛遥的腰。

        有点细,也有点软。

        他悄悄地捏了捏,嗯,还很有弹性。

        听到薛遥问他,他方才一惊,意识到自己有些逾矩了,便松开手老老实实环着。

        “我叫你做什么来着?”钟瑜想了片刻,想起来了,“我要送你一支钗。”

        “钗呢?”薛遥问他。

        钟瑜苦着脸,懊恼道:“刚刚摔下来,大约是被水给冲走了。”

        薛遥唇角微微地勾起:“那钗是你射下来的?”

        钟瑜的自尊心告诉他此时应当点头,但是出了口却是:“不是,是何大哥射下来的。”

        他窥了窥怀中少女的神色,鬓发湿润,虽然面上没有一点胭脂,脸颊却奇异的红着,好似春光里明媚的一枝桃花,灿然绽放着。

        两人在水中站了一会,薛遥借着月色看清不远处的石壁上有一方突起的石头,虽然不大,但让一人坐在上面也是绰绰有余了。

        钟瑜带着薛遥小心地蹚水过去,他的手才碰到那块石头,却听见薛遥在身后轻轻的“嘶”了一声。

        “怎么了?”钟瑜关切地问道。

        “不碍事。”薛遥摇摇头,道,“你快坐上去,我有这把匕首,不会被冲走。”

        钟瑜静静地看了会她,几乎是没有预兆的,倾身过来,双手从她胳膊底下穿过,像抱小孩似的将她托起来,稳稳地放在石头上。

        薛遥猛然被托起来,还没等反应过来,视线里出现的便变成钟瑜湿乎乎的发顶了。

        他把一只手放到薛遥手里,偏开头闷声道:“虽然我没有匕首,但你可以拉着我。”

        薛遥下意识地握紧了这只冰凉宽大的手掌。

        钟瑜弯下身,看见薛遥的右脚底下,一滴滴地落了血。

        他默默地用那只空着的手,替她解开鞋袜,又用清水清洗了那一道被石头划开的伤口。

        待他做好这一切,两人便陷入了沉默。

        “谢谢你。”许久之后,薛遥开口,轻声道。

        “咳。”钟瑜的指腹底下是薛遥带着茧却仍温软的掌心,他不自然地说,“你下来救我,应当是我谢你。”

        场面重回沉默。

        薛遥只好没话找话:“也不知道何大哥有没有找到钟老爷。”

        钟瑜叹了口气,钗是人家帮忙射的,此时连自己的老爹都要人帮忙找,最糟糕的是——

        “何大哥还得来找我们,他可能要疯了。”

        薛遥望天,默默心疼了何许人一刻钟。

        钟瑜此时有些疲累,脑子里一会是得知钟老爷被绑走时的场景,一会又是薛遥方才下来救他时的模样。

        他将脑袋靠在薛遥的膝盖上,迷迷糊糊闭上了眼。

        薛遥用空着的手戳了戳他的脑袋:“你要是睡着了我可拉不住你。”

        “我知道。”

        薛遥见他虽闭着眼,身子却仍站得笔直,稍稍放下心来。

        何许人是次日清晨才找到薛遥与钟瑜的,他发现薛遥留下的布条后,往涧底一看,便看见薛遥坐在一方突起的石头上,钟瑜则泡在水里站着,两人的手紧紧交握在一起。

        他松了口气,冲身后喊道:“人找着了,快拿绳索过来。”

        薛遥与钟瑜原本皆是迷迷瞪瞪的,听到声响,才惊了一惊,知道是何许人找来了。

        两人硬捱了大半夜,此时心疲力竭,顾不上尴尬,一起套上绳索,被人摇摇晃晃拉了上去。

        何许人四周看了看,等他们上来后道:“幸好你们没有被冲走,后面是条瀑布,摔下去不死也残。”

        “我爹……”钟瑜一上来,先问了钟老爷。

        “钟老爷没事,此时在钟府里呢。”何许人眼底有些青黑,想来是忙了一整夜。

        脱力的两人被人搀扶着上了马车,回城的一路很是安静,外边的各种灯笼、摊贩都已撤去,只剩下风清日朗的一片山林。

        马车驶入城内,几人甫一下车,就见钟老爷带着忠叔迎了上来。

        “我的儿呀,怎么成这个样子了。”钟老爷满脸的肉抖了好几抖,涕泗横流,说着就要上去抱钟瑜。

        “老爷,还是先让公子回去沐浴更衣,睡上一觉吧。”忠叔脸上也露出了心疼之色,果断地拦住了钟老爷。

        游风与其他几个小厮搀着钟瑜回了院子,薛遥也在几名侍女的陪同下回了房。

        府里早请了大夫,先去给薛遥处理了身上的伤口,再去看了看钟瑜,开了些防风寒的药。

        何许人在前堂将发生的事给钟老爷说了,钟老爷听罢,庆幸万分,果真留这两人是对的,眼下不是客人,而是恩人了。

        钟老爷心里想明白这点,拉着忠叔就要跪何许人,将他吓了一大跳,困倦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忙扶住两人:“钟老爷,我和遥遥将钟公子当作朋友,朋友之间自然是要互相帮助,何来恩情一说呢!”

        好说歹说半天,他终于将钟老爷劝回房睡觉去了。

        余下的事情明日再说吧,他累了。

        何许人回到房,被子往脸上一捂,长长松了口气,几乎很快便睡着了。

        太守府内。

        夏轻宜一夜没睡,精神却还很好。

        “大半夜的,你做什么去了?”

        昭明侯今日又在府内设宴,一群明卫暗卫围着他,慈镜得了闲,便端着一盘荔枝来找夏轻宜。

        “我说我找关逢春去了,你信不信?”夏轻宜看都不看慈镜一眼,自顾自翻看一本书。

        慈镜听了这话没当回事,凑过去瞧了一眼,道:“啧,暗器谱,怎么突然想学暗器了?”

        “我学什么要你管?”

        “我是你师父,我不管你谁管?”慈镜剥了颗白嫩的荔枝递到夏轻宜唇边。

        夏轻宜偏开脸。

        慈镜凶神恶煞的脸上此时难得地出现几分温情,颇为好脾气地自己吃了那颗荔枝。

        “我将你从尸山血海里捡出来,养到这么大,你就这样对我。”他摇摇头,自怜道。

        夏轻宜冷哼一声:“那你怎么不自己生一个去?将他送进你的地牢里,不给饭吃,要么杀人,要么被杀。”

        慈镜没半分不快,似乎很认真地想了一会,道:“生孩子有什么意思?再说了,我生的要是杀不了牢里那些没本事的东西,那我也不当他是我的种。”

        夏轻宜垂在袖里的手紧紧握了起来,她猛然起身,将慈镜往门外推:“我要看书,你太吵了。”

        慈镜觉得自己好不容易生出来一点父爱,对方却不承他的情,只好无奈地放下荔枝,出了门没走两步,便听见里面传来瓷盘被打破的声音。

        他摸了摸下巴:“十年没见,倒是越发的暴躁了。”

        房间里,夏轻宜望着被摔得粉碎的盘子,以及洒了一地的碎冰与荔枝,细长的柳叶眉紧紧皱了起来。

        她抬起脚,脚尖将荔枝慢而狠地碾碎成渣。

        湿凉的水汽透过鞋面传来,她终于静下心来,转身坐到桌旁,拨开那本《暗器谱》,取了张信纸出来。

        当年的对话如同还在耳边,清晰而刻骨。

        “殿下的意思是,您在溆陵留下了一个孩子?”姓孙的大夫不可置信,站起身来踱了几步,又问,“此事除了殿下和那孩子的母亲,可还有谁知晓?”

        清俊的皇子抬眸望向他。

        孙渺言怔愣了一会,急忙跪下:“臣,臣不会辜负殿下的信任,定会将其找到,照看长大。”

        他本是帝京宫中的一名太医,因病致仕后回了老家,开了回春医馆。

        没曾想几年前,大皇子来溆陵养病,并且还记得孙渺言照料过小时候的自己。因而此后的日子里,他只要来溆陵,就会到回春医馆里小住几日。

        那时已经被封为太子的大皇子摇摇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他与阿瑶眼下很好,孤亦很放心。”

        “那?”

        “孤的弟弟不会害他,但有些狼子野心之人却不会放过他,孤要你保证,倘若溆陵真出现了这样的人,请你立即写信告诉孤的弟弟。”

        孙渺言惊讶地抬起头。

        太子闭上眼眸长叹一声:“也只有他能保住瑜儿了。”

        夏轻宜无声无息地打晕了门外的一众侍卫,在门口将这一切听得一清二楚。

        或许她能借这个秘密,保住自己和关逢春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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