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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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学校的那天晚上，班上哀嚎一片，十分和谐。

        和洛一趴到钱柚肩上，幽幽地出声：“小柚子，我看到你的数学作业了。”

        钱柚便把桌上的数学练习册递给她。

        和洛一激动地捧着，“诶诶，谢主隆恩！”

        然后下笔有神。

        钱柚往旁边看去，单七正在边喝奶茶边抄她其他科的作业。钱柚顿了顿，又看到他的作业本下夹着的一本褐色手账本。

        大概是余光里看到钱柚的目光，单七把手账本抽出来放在她桌子上，“帮我看看。”

        钱柚就把手账本翻开到九月之后。

        101

        她是一束光，照亮了我手上的篮球。我追寻着篮球，像是追寻着她。

        钱柚：……

        103

        她是一杯奶茶，暖暖的，所以我的心里才塞满（划掉）装满了珍珠。

        钱柚：……

        106

        她是一阵风，一阵雨，一则美丽的神话。我与风，与雨，与美丽（划掉）神话同在。

        钱柚：……

        单七含着一口珍珠奶茶偏头，眼神询问着：写得怎么样？

        钱柚不想评价。

        这位喝着奶茶，眼神稍显冷酷的哥们是钱柚的同桌，大名叫单七，有一个朴实无华的爱好——喝奶茶，一天不喝就躁得不行。

        这个爱好是一米五出头的钱柚和接近一米八的单七成为同桌的契机。

        军训的时候，学校对外出的管控非常严格，但学校里面又没有奶茶店铺，于是他只能另谋出路——飞檐走壁。

        又不巧，这位哥们有点背。

        军训结束的前一天，他再次按耐不住烈日炎炎的寂寞，硬是在下午一点翻过实验楼那边的围墙，去外面商铺买了一杯。

        但在这面墙上蹦哒了十几次，偏偏那次翻回来的时候跟刚下实验楼、站在墙下的任老师撞了个满怀。

        “人在老任身上，魂儿没了。”

        哥们原话。

        也托这次的“福”，开学安排座位的时候，任老师二话不说就把他安排在钱柚旁边，美其名曰：乖的带着跳脱的，磨合一下性格。

        和洛一当时说，任老师是个狠人。别的班都是什么学习小组，好的带差的，或者强者带强者，到任老师这，跟月老捆红线，家长看相亲似的，还给整性格磨合这一套。

        而且，他还不管身高差异，硬是和钱柚搭档坐在第三排。

        就这么一个跳脱的人，却被钱柚不经意看到了他的暗恋日记，——军训要交日记本，当时这位哥正困呢，手随便往桌肚一掏，掏出来一本褐色手账本扔给钱柚。要不是扔的时候本子翻开了一点，被钱柚不小心看到了，这位哥的少年心事大概就要曝光在任老师面前了。

        于是他的暗恋在钱柚面前再也不是暗恋了，“恋”得光明正大，还有点“恬不知耻”。比如当着她的面写他酸得掉牙的日记，偶尔还要给她看一下遣词造句是否得体。

        后来有一次班上滚动换座位，他还拿果汁贿赂她，让他坐在那位暗恋对象正后面。做课间操的时候还要混到男生队伍前面，可怜他接近一米八的身高。

        见钱柚不说话，单七停下笔，转头问她：“怎么样？这三句可是我国庆假期的得意之作。”

        单七眉宇间写满得意，钱柚实在是不想打击少年人的自信心，而且她想了想，如果换作是她，她也写不出这么有趣的文字。

        她仔细斟酌了一下措辞，给出委婉而中肯的评价。

        “情意绵绵。”

        单七听完笑咧了嘴，少年英气满满。但他忽而想到什么，又迅速收敛笑容，瞥一眼前排的女生。

        他小声地嘚瑟：“也就那样吧。”

        时间流逝，窗外的枝叶绿了又黄，十二月份的月考很快来临了。星期一开始考，两天就考完了。

        当天夜里，高一年级组老师连夜批改试卷，在星期三晚自习就把试卷批改完了。成绩下来，钱柚的进步肉眼可见。

        “卧槽，小柚子，你这是坐了火箭吗？”

        和洛一指着成绩单上第三栏的名字，满眼不可置信。

        “你这、这也太离谱了！第一次我们明明还是共患难的战友，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竟然是隐藏的学霸！小丑竟是我自己！”

        钱柚刚刚睡醒，迷糊着眼睛被和洛一掐住了脸。

        “你是不是被夺舍了？何人在此，速速还我一个呆萌的小柚子！”

        穆禾把和洛一的订正试卷扔到她面前，说出的话一针见血：“呵，你平时抄的谁的作业？”

        和洛一一脸天真无邪：“小柚子啊。”

        穆禾面无表情：“哦，原来你知道。”

        和洛一瞳孔地震。

        打完球的单七坐在钱柚旁边，手随意扒拉了一下汗湿的头发。钱柚转头，软糯安静的脸上意外透出一点嫌弃。

        单七顿悟：“小柚子，我的小祖宗，我回寝室洗肯定来不及了。就今天，忍忍？”

        他说着坐远了一点，只是打完球身上的热气控制不了。钱柚转回去，扔给单七四个字：“下不为例。”

        警告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总有一种软绵绵的味，加上语速也慢，毫无攻击性。

        单七听了噗嗤一声，“洛一一，快看你呆萌的小柚子，威胁人了。”

        和洛一却对单七怒目而视：“你别跟我说话！”她往成绩单上第二栏的名字戳，“深藏不露啊，一个个，合着就我一学渣。”

        成绩单上从上到下依次是顾远，单七，钱柚，穆禾，座位恰巧都是他们这块区域的。

        单七盯着第七栏的名字意味不明笑了笑，拿过来摆在钱柚面前。

        “看看。”

        钱柚：“？”

        单七解释：“七。”

        第七栏写着“俞期”二字。

        钱柚懂了。

        “你还挺会给自己找糖磕。”

        单七眉眼都是笑意：“嗯哼，今日糖分超标。”

        钱柚和单七的月考成绩在班上进步最大，任时安让他们在周五的班会上做一个分享。

        单七站在讲台上，说出的话意外正儿八经，发言非常官方，什么“早睡早起”“做好预习复习”都出来了。

        和洛一几个在下面信都不信。

        轮到钱柚的时候，她站在讲台里——备注：讲台一米二，她一米五四。她刚睡醒，脑袋上一绺头发微微卷起，整个人懒洋洋的。

        “干就是了，怕什么？”

        钱柚平日里安安静静的，加上她婴儿肥的脸，小小的个头，给人的感觉就是乖巧。但此刻她撑着一张迷糊的脸，语速缓慢，说出的话非常ooc。

        全班静了一秒，随即哄堂大笑。特别第四排的和洛一，脚蹬着桌子的前杆，笑得前俯后仰。

        站在一边的任时安端得好，没笑场。

        班会的结尾，任时安给钱柚作了总结：“钱柚同学说得不错，心态很重要。大家有时间可以跟她多交流。心理委员也不是空置的。”

        然后她莫名其妙的倾听剧场就开始了。

        剧场一：

        李伦苏：“钱柚，我化学周考太差了，我妈得砍死我。”

        钱柚：“嗯。”

        李伦苏：“咋办？咋整？咋个哟？”

        钱柚：“先放着，下次再给。”

        李伦苏：“那万一下次考更差了怎么办？”

        钱柚：“这说明你这次考得不错。”

        李伦苏恍然大悟。

        剧场二：

        数学课代表：“钱柚，我今天见到赵学长了，他太优秀了，不愧是竞赛之光！”

        钱柚：“竞赛之光？”

        数学课代表：“就是高三年级的赵典学长！他高一就斩获过数学和物理多个国家级别的竞赛金奖，是上一届全国高中数学联赛的top1！他本来可以参加imo国际数学竞赛的，只是他说他对物理更感兴趣。你知道吗？赵学长高二就被s大物理学院录取了！”

        钱柚：“好厉害啊。”

        数学课代表：“没错没错，他就是神啊！我听说还是本硕博连读！太感动了，我就是为了他才来七中的。”

        钱柚眨眼：“？”

        数学课代表：“别误会，我不搞基。”

        钱柚：“哦。”

        剧场三：

        单七：“小柚子，快快快，看我的鸿篇巨制！”

        钱柚拿过笔记本。

        127

        我不允许你在我的心里乱跑，我只允许你待在我的右心房。左心房太闹，我怕你不习惯。

        钱柚：“……”

        单七：“你想啊，左心房是肺循环的终点，流动的是动脉血。她那么喜欢安静，肯定不喜欢吵闹的地方。怎么样？”

        钱柚：“……理论和实际相统一。”

        又一个周五的傍晚，钱柚嘬着柠檬汁往校门口走。刚踏出校门，抬眼看到钱骁正站在光秃秃的银杏树下等她，腰间系着黑色的外套，耳朵上挂着有线耳机，修长的手指正在手机屏幕上操作。

        宽肩窄腰，身形已经有了青年的模样。

        偶尔几个初中部的小姑娘走过，视线时不时瞟向他的方向。

        挺招人。

        钱柚走到他身边，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钱骁掀眼皮看了她一眼，关掉了游戏界面。

        两个人并排走在回家的路上。

        钱柚：“你不怕被队友骂啊？”

        钱骁：“单人局。”

        钱柚：“哦。”

        钱柚又问：“哥，你头发是不是有点长？”

        刚好一辆洒水车经过，钱骁把钱柚带到里面。

        钱骁：“嗯，有一点。”

        钱柚：“那我回去给你推一下。”

        钱骁：“不用。”

        钱柚：“为什么？”

        钱骁：“因为你推得丑。”

        钱柚：“好吧。”

        身后卷起一阵风，地上几片银杏叶滚了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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