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冰之殃

（一）

在透明的气团压制下，姬归一就是个普通的青年，所有修为都是摆设。

既然已做出了选择，只能往前，这是姬归一的性格！

他自码头而下，一步一步地趟入了火之殇，投身于火焰之海。

从双脚站进火之殇开始，姬归一便陷入了一阵剧痛，像是被生吞活剥。

眼看着火焰之海滚烫而浓稠的熔浆，像刀一样剥离着他双脚的皮肤、肌肉、血脉------

脚掌上的趾骨、跖骨、跗骨，一一呈现在了眼前。

姬归一一阵颤抖，咬牙强忍着，一直痛到没了知觉。

说来还真是奇怪，火焰之海似乎只对血肉肌肤感兴趣，对筋络、骨骼却置之不理。

姬归一这才能提得起没了血肉肌肤的双脚，才能继续从浅往深处趟去。

火焰之海浸过大腿。

眼看着姬归一臀部以下，已只剩下由股骨、髌骨、胫骨、腓骨组成的两根下肢骨支撑着他的上半身。

姬归一已经对疼痛没了感知，是以，没有了疼痛和恐惧，前进的步伐倒是快了起来。

火焰之海又漫过腹部，再淹过胸腔，直到没过姬归一的头顶，终于将他整个人完全吞没。

火焰之海像个吞噬兽，每经过一个部位，便吞噬掉那个部位的血肉。

此时，姬归一从头到脚，只剩下一副森森白骨。

姬归一白骨坚硬如钢，但不是火之殇吞噬不了。

火焰之海虽将其完全包裹了，却对白骨毫无兴趣，根本就懒得去再将它焚化。

姬归一全身之白骨，自发地焕发出隐隐的白色荧光。

这荧光倒是有用，它竟能隔离焰火之海再往深里浸入。

有着白色荧光的防护，头骨里的脑海、神识都在，胸腔内的五脏六腑都在。

姬归一就像一个行尸走肉，不，姬归一就是一副缺了血肉肌肤的骷髅骨架！

但他还在往前行走，在火之殇之内，在稠密的火焰之海中，勇往直前。

塔楼里的雕像是这样告诉姬归一的。

“你投身其中便可！”

要想过到对岸，只能投身于火之殇——火焰之海。

姬归一相信塔楼内那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雕像，它确实是另一个自己。

自己的话，必须相信！

若是连自己也无法相信自己，要么这个世界中人与人已经彻底失去了信任，要么自己已经不是自己。

（二）

姬归一只剩下一副骨架骷髅，仍旧坚持行走在火之殇内。

无视抽筋剥皮，无畏刮肉之痛，无惧锥心之苦。

唯一的坚持，就是想亲身感受一下自己未来的愤怒之火。

“未来的自己，何来此般滔天之火？难道真是情仇，又是自己与谁的情仇------？”

沿途，火焰之海中没有任何生物。

但海底遍地都是圆溜溜的红色卵石，还有人和兽界的森森白骨。

偶尔还能遇到几具强大的人和兽界的尸骸。

这些尸骸完整地死在火焰之海的海底，竟强大到没被熔浆剥离吞噬了皮肉。

姬归一骷髅头里的一双眼珠子瞪着这些尸骸，骨碌碌转着，露出惊悸与不可思议。

“难道这是尸骸是自己杀死的，不然怎会躺在自己的火之殇里？”

姬归一暗自寻思，却不知所以。

他伸出白森森的手骨，用掌骨和指骨扒拉着这些尸骸，竟从这些尸骸中发现了不少千载难逢也难得的宝“贝”，有灵丹、精丹、魂丹------而且都是绝品。

没有发现任何武器。

武器可能经不住火焰之海的侵蚀。

姬归一双眼珠子发红，他伸出手指骨去掏那些灵丹、精丹、魂丹。

但似乎只能看，而无一颗能取得，要不一到手指骨间便化作了灰烬，要么连碰也无法碰着。

因为这些都是未来的片段。

姬归一看着这些近在咫尺的宝贝，口水流不出来，只得不断地做着吞咽的动作。

他把这些尸骸全部翻了一遍，细细地数着他们身上的宝贝，也把他们的容貌牢记于心。

“记着了，未来碰上时，让他们一一对号入座，虽有作弊之嫌，但也无所谓光彩不光彩。”

“这大千世界，生死本是一念之间。”

姬归一坦然地想着。

（三）

差不多行进到火焰之海中央时，姬归一已是在一百来米以下的深度，还好，即使是此等深度以下，火焰之海仍然不缺空气，应该是密度问题。

火焰之海已经没有热气，已是冷冰冰的。

海底还是光溜溜的巨大卵石，但表面都呈现出青绿之色，上面还凝结成了厚厚的冰霜。

越往火焰之海的中心走，周边的温度便越来越低。

包裹着姬归一骷髅骨架的已不是熔浆，而是冰渣和冰水，像是进入到了一个巨大的冰窟窿。

姬归一越来越弄不明白自己这个怒火化成的火之殇，不由得暗自揣摩：“怒火化作火焰之海倒还在情理之中，可这火焰之海地带怎有冰窟窿，难道也是未来的自己怒火所化？”

“这不成了冰火两重天了啊！”

姬归一骷髅骨架碰着冰渣冰块，两者之间相互摩擦，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全身上下所有的骨头也凝结了厚厚的冰层，但感受不到冰的冷冽和寒冷入骨，因为早就没有知觉。

姬归一终于来到了火焰之海的中心。

海底中心，有个宽大的广场。

这里是按道家的六丁六甲阵布局的一个广场。

从外而内分为天盘九星、人盘八门、地盘八卦。

各个方位都立有一座巨型神像冰雕，他们姿态各异，手持各式冷兵器。

每座冰雕的脚下链接着广场中心的一座八角形的高台。

八角形高台设九级台阶。

一阶一阶而上，高台顶部立着一座高大魁梧的人形神物冰雕。

高台上的神物冰雕，一身三头，一具身躯上竟雕塑了三个头像。

正中的头像其颜面五官，正是姬归一自己。

而另外两个头像的颜面却极为模糊，像是没有刻画塑造完结。

隐约中一个像一面具狮脸，一个像一龙头形象，五官都是是而非，但眼瞳和眼神却雕刻的极为仔细。

姬归一紧紧盯着三个头像。

他从三个冰雕头像眼神中分别看到了不同的自己。

正中的那个头像，应该是正常的未来的自己，眼神中有着人的温情，但多少带着几分悲怜。

而戴着面具长着狮脸的头像，眼神中尽是杀伐果断，刚毅无情，缺失了人的温情脉脉。

另外一个像龙非龙的的头像中，最为特别，只能看到他眼神气机中的那道令人毛骨悚然的暴虐无道。

三个不同的头像，三种不同的眼神，三种不同的性格秉性，却都安装在一具躯体和脖颈之上。

“------”

姬归一虽已没有了血肉肌肤，也没有了知觉，但还是感觉到了冷意和冰凉。

冷意和冰凉是发自于心！

“暴虐无道，等同于荒淫无度、穷凶极恶？”

姬归一自语着道。

“难道------”

可惜，他的神识无法展开，无法动用他身上的任何一件异能和法宝。

在这，他只是一副森森白骨过客，在看着未来变成三头一身的自己。

姬归一心里异常沉重。

特别是那道令人毛骨悚然的暴虐无道之气机，令他如坠冰窟。

（四）

姬归一就在冰窟之中感慨。

“未来的我会是这样的人啊？！”

“------”

他沉默着。

”不对，看这些神像的雕刻手法，应该出自一人之手。”

“三个头，只有一个是刻画塑造得清晰的，连自己的神态也是栩栩如生。”

“而另两个为何那般模糊？是刻画不出来，还是------”

“------

他再次陷入沉默，苦思。

“未来的一切真能预测？”

“应该有变数，未来不可测，所以另两者都模糊了脸！”

姬归一想到这，心情才有了几分轻松。

“可两者的眼神为何又塑造得那么真切？”

“不行，得仔细瞧瞧。”

姬归一环顾一圈，其它方位的神像呈包围状围合着中间的自己，而且都有链接，他们似都是禁锢和看守者。

“这说明，中间的自己已经成了危害，被看守禁锢了起来！”姬归一寻思着。

“若果真这样，未来的我，岂不要被禁锢在此？”

姬归一刚轻松了点的心情又多了几分惶恐和不安。

他转过身来，再次看向广场中央那三头一身未来自己的神像。

他快步移动着白骨，向着六丁六甲中心的塑像走去。

来到高台下，只能仰望自己。

高台最下面的一级台阶，正立面上，刻着一段篆文。

姬归一用白森森的掌骨抹去篆文上面的冰霜，轻轻地读道：

“大千世界，四域五界。空灵之域，人间之界。空灵之域，万兽之界。黑暗异域，阴之界也。神域之域，天灵界也。地域之域，地心之界也。

“诸域异界，熙熙攘攘。吞噬残食，暨为常态。既是命劫，难能避之。泱泱世界，生灵涂炭也。”

“空灵之域，人间之界，姬家儿郎，姬归一也。临危受命，率众平乱。摧枯拉朽，刚毅勇猛。救民水火，可歌可颂也。”

“杀戮无数，血溅苍茫。嗜血无道，暴戾成狼。世事难测，变幻无常。不善之举，必有余殃。殃流妻女，祸及域界也。”

“得不偿失，终归如一。焱火之罚，冰之链身。谓火之殇，冰之殃也！”

姬归一读完，心潮磅礴。

真可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自古如是。

“火之殇，冰之殃！”

姬归一望着自己一身三头之神像，不由得感慨万千。

无论是火之殇，还是冰之殃，都是姬归一的未来。

未来，在哪？

“在哪啊？我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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