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阿蛮醒来一看手机——

        11：06！

        好吧。

        目光挪向对面床铺熟睡的两坨被窝，以及玻璃门外阳台上肆意明媚的光线，阿蛮叹了口气。

        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她懒没错，另外两只比她还懒。

        阿蛮躺回去，刷了会儿手机才爬起来。

        今天周一，不过上午没课。

        阿蛮慢吞吞吃完午饭，抓了本书，优哉游哉步往教学楼。

        一路上，阿蛮一左一右——叶书仪和桑惠叽叽喳喳个不停。

        难得有节理论课，她们心情都不错。实践课对于新生来说简直折磨。钢琴、形体……

        更何况是音乐史。陈继儒的课，只要去过一次就会喜欢。即便他说枯燥无味的音乐史。

        陈继儒即将迈入退休年龄，因此愈加被桐大誉作“校宝”级人物。作为钢琴教授、研究生导师名誉四方，带出过不少优秀夺目的学生。

        这样一位桃李满天下的传授者，却要面临中年失明的困境。但最终，陈继儒没有离开讲台。他放弃教，没放弃讲。他讲的课，联系当下话题时局，蕴含一点哲学意味，不少学生听得津津有味。

        陈继儒经验深刻，谈吐温文，颇具儒家君子风范，人格魅力极强。学生随手拍下讲课片段，放到网上能引来大批评论点赞。

        他鼓励新生珍惜大学时光。这段时光闲淡、缓慢，最该用来寻找世界，寻找自己。或是一个人静下心沉淀。或是找到知己、伴侣，一同享受美好，学习爱与被爱的能力。

        陈继儒要求松泛，考试内容简单，好听又好过，上他的课简直一片舒心。

        她们来的算早了，离上课还有十几分钟，但整间教室座无虚席。人多难免嘈杂，这里却一反寻常的安静，只有三两说话声。

        瞅准一块空隙，桑惠拉着叶书仪阿蛮坐到靠窗的位置。

        六人一排的座位，最里面坐了两个人。

        阿蛮走进挨着两人坐下，面对身旁的人打声招呼：“盈盈？”

        听到有人唤她，贺盈盈从手机屏幕里抬起头：“哎？阿蛮。”

        这间教室统共坐着两个班，碰到同班同学很正常。

        贺盈盈靠往椅背，有些苦恼的叹了声气，“唉……阿蛮。”

        “嗯？”阿蛮偏过头，“怎么啦？”

        “我跟你说哦，”贺盈盈凑近阿蛮耳边，小声说：“乔威这个傻逼给我奶茶，我就喝了！一杯奶茶有什么嘛，对吧？结果，他就跟别人说我喜欢他！谁会喜欢他啊？真恶心。”

        乔威也是她们班的。身形笨重肥胖，喜欢和女生打交道。看上去很有耐心很好说话。时间一久，女生都把他当作类似“男闺蜜”的朋友。

        阿蛮一听就皱了眉。

        奶茶？乔威也给过她，不过她没要。

        前不久，阿蛮桌上多了杯奶茶，她还没问谁的，乔威就过来说：“给你喝。”

        按理说大家相熟，买杯奶茶没什么，但阿蛮总感觉乔威的神情不太对，怎么那么……有点娇羞？

        阿蛮见多了男生的表白，情境类似。乔威该不会…以为接了奶茶就是接受他……？

        即便只是无厘头的揣测，阿蛮也觉得不能要。

        还给乔威，他当然不接。

        一来二去，吸引几道目光注意。

        阿蛮皱紧了眉，神色彻底冷了下去，本来同班同学这样不太好。她用手里的奶茶推了推垃圾桶的位置，“你不要，我就扔了。”

        不等乔威犹豫，阿蛮把奶茶塞他手里，坐远了。

        听贺盈盈这么说，自己的揣测没错了？

        阿蛮没跟贺盈盈提这茬，她理解，贺盈盈现在一定无比膈应。

        贺盈盈面色苦恼的抱怨：“阿蛮，我真的气死了！”

        阿蛮拍拍她的肩：“你别急，我想想啊……”

        乔威这人，坏倒不算坏，阿蛮想到有人在奶茶里面加东西……

        就是盲目自信。朋友也不用做了，他这目的不怎么单纯呐。

        贺盈盈碰巧和乔威室友关系好，才被告知。班上那么多女生，不知被他造谣了多少？

        “这样吧……等明天只有我们一个班上课，上课前等大家差不多到齐，你找个人陪你一起，把这件事，在全班面前说清楚。”

        让大家看清乔威的真面目。

        贺盈盈觉得这办法可行，朝阿蛮道了谢。

        她原本只是随便抱怨抱怨，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解决办法，于是一扫心中阴郁，豁然开朗。拉着阿蛮聊天。

        身形清癯的陈继儒一走进教室，大家都安静下来。

        平常这时桑惠都要狠捶搡阿蛮激动感叹：“好帅好帅好帅！陈教授好帅！”

        今天一点动静没有？

        阿蛮面露疑惑，转头看见桑惠正捧着手机津津有味聊天。

        阿蛮猜到桑惠有了新桃花，不禁好奇：“和谁聊天？这么开心。”

        桑惠看她一眼，嘴上合不拢的笑：“保密，保密。”

        阿蛮感到不对劲，黛眉一蹙：“不会——是秦自衡吧？”

        阿蛮的直觉，一向这么准。

        突然被说中，桑惠整个人顿了一下。

        阿蛮闭了闭眼，骂她不争气：“你瞎啊？”

        桑惠有点不高兴，她不喜欢别人这样说她。

        阿蛮知道，桑惠从不承认自己瞎，每次说她她都不高兴，还要掰扯一堆道理证明自己不瞎。但不管怎么说，她一个性格这么好的美女，选男人的眼光确实不行。

        之前有个绿了她，有个分手之后找她借钱……

        阿蛮听了她的感情经历，气得说不出话。

        怎么那么多男人，她偏偏选中最渣的那个？

        叶书仪也说，桑惠看起来聪明，其实是个傻的。阿蛮看起来傻，别人眼中的好男生被她通通拒之门外，其实聪明，往往选的都是最好的。

        说也说不通，桑惠听不进去，阿蛮白她一眼：“不管你了。”

        桑惠轻“哼”一声。

        这节课讲到浪漫主义前期的代表人物李斯特。

        陈继儒用多媒体播放了李斯特第九组曲的第一首——回忆。

        轻盈跳跃的节奏纷至沓来，听者的心也随之渐静。这就是古典音乐的魅力。

        阿蛮的回忆也纷至沓来。

        这是阿蛮弹的最后一首曲。

        拿起的过程艰辛坎坷，放下却那么容易。放下钢琴的那一刻，她的水平永远停留在这里。

        回忆么？

        父母离婚前，阿蛮忍受他们之间永无止息的争吵，周淳华连带她一起辱骂：“怎么不去死？和你爸一起死！”

        离婚以后，阿蛮跟着周淳华，她的爸爸刘铭彻只提供最基本的生活费。于此同时，周淳华忙于工作没有时间接送阿蛮。阿蛮只能被迫舍弃钢琴。

        现在想想，才发现已经过了这么久。

        久到记不清抚上琴键时的心境。

        大概是骄傲的。

        连绵华彩轻盈跳跃的音符从她手指倾泄传出，满座的目光尽数投往舞台中央礼裙少女的身上。

        她看不见落在自己身上欣赏倾羡的目光。眼前是午后窗外的阳光，浓稠得像一勺蜜糖，将世界染成一片清甜的苍兰黄。

        阿蛮一直想找回被迫丢弃掉的，另一个自己。所以坚持学了声乐，参加艺考，重新抚上琴键。

        只是那时骄傲自信的心境，再难寻。

        下课之后，阿蛮、桑惠、叶书仪就近去拿快递。

        她们买了三条一模一样的连衣裙，芥绿色，荷叶一般的裙摆。

        路过贩卖水果的小摊，桑惠挑起青枣往袋子里装。她喜欢吃青枣，一口咬开，牛奶一样的清甜。

        桑惠快速挑好一袋，准备拿去称重，只有一个电子称，身形挺拔的男生排在她前面。

        桑惠瞥见他的脸，偷偷和叶书仪耳语：“卧槽帅哥！”

        叶书仪不动声色的走到旁边看了一眼，随即折返，有些激动的小声说：“靠！这不是体院那个？——孙惟生？！特出名我跟你说……”

        桑惠一听，瞬间没了兴致，“体院？”

        桑惠有个好朋友也在体育学院，他叫司正，一听这名字就知道啦，死板方正，还学体育？干脆学法吧……

        还总爱管人。管桑惠。总给她念叨这个男的不好，那个男的不合适。得，就他最好呗。

        桑惠快被烦死。

        这要是谈个体院男朋友，司正不会一拳揍死这男的吧？然后，再揍死她……？

        还有，这孙惟生这么帅，她竟然从不知道！司正从没提过！

        桑惠暗暗咬牙。

        桑惠和叶书仪在一边嘀嘀咕咕，阿蛮站在另一边，听到小贩报出一个在她听来略显惊人的价格。

        她抬头一看，称上也没多少草莓啊？

        阿蛮皱眉，但孙惟生没什么反应，照常付钱。

        阿蛮忍不住了，走到小贩身边。

        “你是不是算错了？”

        而后压低音量：“别以为学生好骗。这里这么多人，被发现了，你生意不用做了。”

        小贩眨眨眼睛。

        这季节的草莓确实偏贵，但也没这么贵。他见面前的公子哥一身名牌，一块手表动辄抵过一套房，随即动了歪念。

        小姑娘这么一说，小贩不禁老脸一红。

        再也不讹人了！

        “算错了算错了……”

        阿蛮抱着书本、快递袋，正随桑惠叶书仪离开，被人从背后叫住。

        孙惟生递上手里提着的塑料袋，“同学——吃草莓么？”

        阿蛮回过头，笑着回绝：“不好意思啊，我不喜欢。”

        桑惠叶书仪停在一旁看戏。

        狗屁，她最喜欢了！

        她俩早已习惯，阿蛮这种不留丝毫余地、干脆果断的拒绝。

        阿蛮转身欲走，孙惟生追上前紧跟不休，阿蛮不喜欢这样，最终加上联系方式，孙惟生才止步。

        三人爬楼梯，叶书仪说：“阿蛮，要我说啊，其实这个也不错！你都可以考虑嘛。”

        这个算得上十分优质。还知道送草莓，差点让他歪打正着。

        叶书仪感叹：没有某人运气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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