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深沉压抑的夜色

吾从来都不知，人单单仅是活着，便耗费了全部力气。
  他活过了出生时的非议，躲过战争的兵刃，从熊熊烈火中逃出，从自然灾害中活下。
  最后还是死在了年岁最好的时候。
  死在了与朝思暮想的弟弟重逢的一年。
  好想哭，好想流泪。
  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眼睛竟干涩到流不下一滴泪，心脏痛到让人无法呼吸，只能被迫大口呼吸。
  可是这充满铁锈味的血气不断侵入鼻腔……好难受，好痛苦。
  这一世，好像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什么进展都没有，什么事都没去做，最后什么也没留住。
  好想哭，好想开口说点什么。
  好想站起身，好想离开这里。
  可不知道为什么……就像力气从体内抽空了一样，什么都做不到。
  双目，被迫死死盯着那鲜红的血肉……
  看着那无皮血肉，看着那头上的金色发冠，看着他熟悉的躯体，看着分散到各个角落里的四肢……
  无法挪目。
  ……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那名现代人似是见陆春眠迟迟没有出来，擅自走进了洞穴内。
  听着那熟悉的脚步声，他这才回过神来，也从悲伤中缓过来。
  缓慢的从地上站起身来，而后转身看向那步步接近的男子。
  真是不可思议。
  明知自己的亲生兄长是被他所害，那副惨烈景象也是由他造成……可却意外的，不仅没流下一滴眼泪，甚至没有握拳揍他的想法。
  一切都平静的不能再平静了。
  “兄弟间的寒暄差不多了吧？见过了就回去睡觉吧。”
  说完，男人转过身去，听见身后响起脚步声，这才心安的向前迈步。
  一前一后，期间并无言语。
  恍惚间，陆春眠感觉自己好像哭了，又感觉好像没有。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脸上一片湿润，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回到了那简陋的小木屋里，更不知道为什么会乖乖的坐在床上，任由这位弑兄仇人帮助自己换药，处理伤口。
  一定是伤口太疼了，他想。
  一定是这样的。
  不然，为什么会哭呢？
  那道机械声如同鬼魅一样，贴在耳旁，轻声说着，哭吧，哭吧……哭过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新的一天，又会是完全不一样的开始。
  完全没有精力去思考他话里的意思。
  只知道自己的腰腹好痛，好痛……
  闭上眼，感受着泪水划过脸颊的触感……
  也感受到了那只粗糙的大手轻柔的拂过泪水，听见他无奈的叹息声，以及他温热的唇覆盖在眼皮上的触感……
  就算知道他摘下了口罩，也实在无力睁眼去看了。
  好累，好痛。
  该睡了。
  就如耳边那道冰冷的声音所说的那样……
  “晚安，尊贵的小殿下。希望明天的惊喜能带给你快乐。”
  就算末日了又怎样。
  太阳还是会升起，月亮还是会落下。
  这世界不会因人为的动荡而停歇片刻，也不会因一个人的死去而停转。
  从黑暗中睁开眼，迎接着清晨的曙光，撞见了那双漆黑无光的眸子。
  又是一天早上。
  不过从这一天开始，再也没有能为吾打天下的哥哥，也没有能为吾创建庇护所的哥哥了。
  经过几回的上药，陆春眠也熟悉了这个流程，任由这位仇人伺候着自己。
  待起身，男人扔给了他一件略显大些的深色毛衣，还有件黑色毛呢大衣。
  “穿上，我在门外等你。”
  陆春眠默默穿好衣服，重新拢了下头发，挽成跟陆永晓一样的高马尾，跟随着男人来到外面。寒冷的风呼啸着，吹得他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男人带着他走到一辆破旧的卡车旁边，给他打开了车门，示意他上车。
  车厢里堆满了各种物资，还有一些武器。陆春眠疑惑地看着男人，不明白他的意图。
  “我们要去哪里？”陆春眠终于忍不住问道。
  男人发动了卡车，眉眼再度弯起，“我说过了，要给你个惊喜。”
  通过经验推断，他口中的惊喜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一会儿，卡车稳稳停在一处废墟前。冰冷的机械音叹了声“到了”，随即便帮着陆春眠解开安全带，引领他下车。
  兴许还念着他腰腹上的伤，男子的动作小心又轻柔，牵着他的手，一步步朝废墟深处走去。
  一切都变了，都会变得不一样。
  他不断重复，低声呢喃，述说着古老而陌生的语言。目睹被压在废墟下的人们，在他的低语中，缓缓化为一缕黑烟升腾而起。
  陆春眠看着那些升腾而起的黑烟笼罩在头顶上，感受着周围压抑的氛围，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男人微笑着看着他，仿佛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这就是你所谓的惊喜吗？”陆春眠忍不住出声质问。
  男人停下了脚步，轻柔抚摸着他的脸，温柔地说道：“我在帮你实现愿望，让这个世界彻底改变。”
  陆春眠瞪大了眼睛，他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这时，一阵风吹过，带来了一股浓烈的烧焦味道。他捂住口鼻，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你疯了！”陆春眠吼道，“你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你如今是连死后的怪物都不放过吗！”
  男人笑了起来，机械的笑声回荡在废墟之间，令人毛骨悚然，“不，这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我会让所有人都消失……我们都会去往一个全新的世界里去。”
  说罢，他紧紧抓住陆春眠的胳膊，拖着他往废墟尽头走去。
  小皇子殿下，这一生都锦衣玉食的……没体会过真正的绝望吧？
  包括是亲眼看见了皇兄惨死的场景，脸上也是一点波澜都没有呢。
  正因如此……正因自小到大都从来没有接触过灾难，没有接触过痛苦，所以才会死的这般难看。
  废墟尽头之下，一位手持巨镰的黑衣人安静的坐在地上，听见脚步声的到来，虚弱的抬起了头。
  也就在他起身的那刻起，陆春眠才注意到，铐住他手腕上的铁链。
  左右看着两人，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
  这两人……都是想要毁灭世界的家伙，并且已经实施这样的做法了。
  所谓惊喜……究竟是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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