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第二天一早，孔星荧带着这几日在夜里梦魇的疲惫，鼓足精神去了学校。

        今天到学校的时间有点早，她先在校门口买了一杯牛奶，再在货架台上寻来寻去，不想吃巧克力面包，太甜了。

        她看了好久，耽误了一些时间，又站在门口看了看，再次回到货架台。

        拿了个披萨，让店员加热再走。

        出了面包店，她又情不自禁地向校门口方向望了去，其实那是竺郦兰家的方向。

        虽说大夏天喝热牛奶这事儿是挺听不过去的，可孔星荧有一些奇怪的习惯。

        想着她又把牛奶，拿回了店里面去加热。

        牛奶加完热后，实在没有什么可以赖在这里不走的借口了，她只得提着披萨和牛奶往教室里赶。

        以往她都是边走边喝牛奶，这习惯不好，但是好玩儿。

        最近实在有些反常。

        她提着牛奶大步向前冲，一路上没遇到一个熟人。

        幸好。

        走进教室，舒楠也没有来。

        要不去看看舒楠在没在校门口，又一个人打着要去教务处拿粉笔的借口，下了个楼梯。

        粉笔拿回来了，舒楠还是没有来。

        这家伙今天要迟到？

        她已经本周第四次迟到了。

        算了，作为好铁子，就帮她去楼下倒一次垃圾吧。

        “舒楠还没来吗？她没救了。我勉强帮她倒一下垃圾吧。”

        “别，孔老板。我们组有人倒垃圾了。不敢麻烦。”

        “不麻烦，让她叫一声爸爸就行了。”

        孔星荧提着垃圾桶就往前跑，走到楼道时，就安静了下来。

        面色平静，一步一稳，走到楼下。

        竺郦兰早已经跑得面红耳赤地，他今天又迟到了。

        周浩早就在门口来拦人了：“你要不直接别来算了！”

        周浩上前一把拉着竺郦兰衣袖，要不是早清楚他们的相处模式，旁人还要真的以为他是校霸呢。

        竺郦兰累得喘不过气，揪着周浩的手腕，让他扶着自己走。

        “真倒霉，又遇到这晦气家伙。”

        孔星荧路过竺郦兰时，露出一副这样的表情。

        等她倒完垃圾走到教室时，班主任秋华又拿着戒尺，站在教室门口，盯梢呢。

        秋华走到舒楠座位，人却看着孔星荧。

        孔星荧今天心情大好异常，没管秋华，继续看书。

        她管这叫两耳不闻窗外事。

        秋华一脸有滋有味地微笑着：“还不来，是不准备毕业了嘛？”

        她脸对着孔星荧，话却是说给舒楠。

        “报告！”

        一声熟悉的精神抖擞的声音从教室门口传开。

        舒楠满脸百米冲刺后的通红，气喘吁吁，惊讶难抑地站在教室门口，手上还提着牛奶和面包。

        一滴没撒。

        都迟到大半个早上了，还能把早餐买得一应俱全。

        再苦不能苦自己，再累不能累自己。

        这可能是学霸的生存法则吧。

        随时保持常态。

        “办公室去。”

        就这样，她又去干了本周的第四次下蹲。

        做完下蹲后，舒楠气喘吁吁地坐在位置上。

        拉板凳时，把孔星荧从头到脚观摩了一遍。

        “你……都不喜欢睡觉吗？”舒楠问。

        言外之意你怎么不迟到。

        “没你喜欢睡。”孔星荧拿着书，目不侧视回答。

        言外之意，姐从不迟到。

        “你、明天叫我。”

        “我，明天叫你。”

        转眼又是中午时间。

        “吃啥？”第一大胃王舒楠问。

        “吃屎。”卡里没钱了还能吃啥，孔星荧直接回。

        “面，否？”大小姐陈蔓伊又要招待客人了。

        回家煮面。

        俩人早已等候此句话多时。

        走到楼梯，周浩看见了孔星荧。

        得亏是和舒楠、陈蔓伊在一起，她表情才不至于那么不可靠近，冷若冰霜。

        周浩拉着竺郦兰上前一步，像是要和孔星荧说话。

        他们没主动，孔星荧自然也不会有过多举动。

        “他有话要对你说。”来不及拉着要跑的竺郦兰，周浩先斩后奏。

        竺郦兰一听，扯开周浩的衣服，拔腿就跑。

        竺郦兰跑掉后，周浩看了一眼竺郦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孔星荧也不知竺郦兰到底要说什么，

        前些日子在他们班吵成那样，局面相当难看，竺郦兰虽不是什么倔强不已的人，但也是个男生，面子肯定最重要。

        她现在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竺郦兰多半不是壮着胆子骂自己，再怎么样也会要撒撒气的。

        孔星荧怎么会想再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闹得如此难看。

        虽然清者自清，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大有人在。

        经过上次，她更加明白保持冷静的重要性。

        她没理周浩，便直接拉着舒楠、陈蔓伊走了。

        早已经习惯孔星荧第一百零一次不给任何回应，周浩早已习惯。

        毕竟是女生，惯一下就好啦。

        晚上到家，孔星荧躺在床上，思来想去，辗转难眠。

        为什么明明是竺郦兰惹出来的错误，自己还要承担后果？

        为什么他竺郦兰就可以云淡风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为什么他竺郦兰可以一句话都不说，把所有人都搞得关系僵硬？

        越想越气，再不济也至少要出来吵一架啊！

        不要一个字不说，一句话不吐，这算什么？

        冷暴力吗？

        大直女孔星荧当时还不知道冷暴力这个词适用对象。

        不行，他必须说清楚。

        说着，孔星荧拿起手机，打开竺郦兰的聊天窗口。

        她这次可再也不会那么绅士地问候一句在吗。

        她直接开始了自己那霹雳键盘的手速。

        消息+1

        消息+8

        消息+19

        消息+20

        她一边发着信息，越发越气，越发越气。

        竺郦兰那边没吱一声。

        怎么？还不敢回了？

        敢做不敢当？

        她越想着，她现在已经是一个被愤怒和冷暴力冲昏头脑的魔鬼。

        发完了信息，孔星荧的手速是每小时三四千字，这也是她引以为傲，但无法在公共场合展示的点，大概打了四十来分钟。

        这种手比脑快的事，她最擅长，不到一会儿，她把想骂的，想说的都一股脑地发给了竺郦兰。

        她也不管竺郦兰会不会，反正他都是个懦夫，敢做不敢当。

        那就一直发吧。

        她以为自己发完了，骂完了，看到竺郦兰不敢面对的样子，就赢了，胜利了，舒畅了。

        她此刻放下手机，却觉得无怒气和百无聊赖占据了整个身体。

        手机被她拿起又放下。

        确认了八百遍竺郦兰真是个不敢面对事实，逃避的懦夫后。

        她才把手机设置了一下消息提示音。

        躺了一会儿，哎，这懦夫就让他一直在角落当个胆小鬼吧。

        一边纠结着，一边胡思乱想。

        她早已忘记舒楠再三叮嘱明天要喊醒她的事儿。

        看着手机，那头像还是无动于衷，不到半秒，她以为是太晚了，眼睛花了。

        竺郦兰头像突然闪动了一下。

        【zll】

        —你要干啥

        你还问我要干啥？那些字没有看吗？你还挺理直气壮。

        孔星荧又拿起手机，准备挑战最高手速，再次把竺郦兰劈头盖脸骂得狗血淋头。

        【zll】

        —打电话说

        竺郦兰……就说了两句话。

        就……这两句话。

        怎么……有点……

        孔星荧此刻，屏幕上的字都快破百了。

        那好吧，就打电话说。

        【朝歌】

        —可以啊。

        —那你要先讲话。

        这个要他先讲话的事，一定要在他开口的第一秒，抓住每个细节，不能放过每一丝他不耐烦的语气。

        【zll】

        —嗯嗯

        —快打不打我打了

        【朝歌】

        —你电话？

        孔星荧还真不知道竺郦兰电话号，虽然是八拜之交，可他们从不电话联系，只要出来见面，都是和陈星、肖宇去串门儿，把人吼出来。

        是真的通讯全靠吼。

        【zll】

        —15632

        孔星荧拨通电话前，早已经想好了八百种骂死竺郦兰的方式，可真当电话响起时，她突然觉得真的如鲠在喉，真的像是被掐住了嗓子。

        电话接通了。

        那边没说话。

        他怎么又说话不算数？不是答应了他要先讲话的吗？

        孔星荧在电话接通时，那头没有第一时间发出声音，又开始暗地里骂着竺郦兰。

        “喂。”竺郦兰还是开口了。

        “说。”孔星荧态度十分强硬，语气冷淡，但还是演得不够逼真。

        “你打那么多字不难打吗？打了多久？”竺郦兰笑着说，那是像在哄哄小孩的笑。

        你竟然不关注我骂你的内容，那就是不在乎我生气的原因，你还在这里笑！

        孔星荧极度想让自己生气，但还是无奈地笑出了声。

        “不难打，也就半个小时吧。”孔星荧声音哑涩说到。

        “哈哈哈，打了半个小时还不难打，要是我，我快废了。”竺郦兰那边一丝不苟地感叹到。

        “你是没看我给你发的信息吗？”孔星荧说着，都快委屈哭了。

        “我知道，我看了的。”竺郦兰像是已经在电话那头躬下了身子，摸着一个小孩子的头说。

        “看了的啊……那你生气吗……”

        你也有你自己的事情要做吧，我发那么多内容来骂你，一点都没有顾及你。

        孔星荧心想，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软成了一头绵羊。

        “有啥气好生的？”竺郦兰确实是不会在意一个女生撒气的，何况这人还是孔星荧，“很晚了，快睡吧。”

        “但我一点都不喜欢……你们班那个女生。”孔星荧不知道这句话说出会有什么后果。

        她对竺郦兰一直都是有话直说，实话实说，因为竺郦兰也不会在她面前撒谎，即使知道结果会让自己大失所望。

        “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个女生。”竺郦兰也毫不掩饰，可语气中全然没有责怪。

        “那……那你现在还喜欢那个女生吗？”。孔星荧被竺郦兰的反应安了心，索性一问到底。

        “不喜欢，我早就不喜欢了，那件事情本来就是闹着玩儿的。”竺郦兰没有刚才的爽朗，他真的在认真解释。

        “……那……你在学校都没有理我。”孔星荧说完这句话，明显已经是哭腔了。

        “我没有不理你！你看你在学校拽成啥样了？”竺郦兰前半句话重音强调，后半句倒是说得小声。

        “那好吧，我以后不拽了。”孔星荧这次勉强就在这个小崽子面前软一下反骨。

        “你……你哭了吗？”这句话是孔星荧从来没有在竺郦兰那里感受到的小心翼翼。

        “没哭。”为了掩饰，孔星荧回答得很干脆。

        “那你在笑？”竺郦兰这句话倒像是放下了一百个心，问得振振有词。

        “你笑的时候是这个声音嘛？”不能告诉他自己哭了，但也不想对他撒谎自己没笑，要是他在细心一点，发现自己哭了，自己还能被他哄一下，即使那样会有些丢脸，孔星荧是这样想的。

        “那就好，那就好。”竺郦兰在知道孔星荧没哭后，是真的大松了一口气，“很晚了，睡觉吧。”

        “那你……这次把聊天记录给别人看了吗？“虽然和好了，但不能让他没有负罪感，觉得真的完全和好了。

        “给了。“

        “？？？”

        “给周浩看了。”

        ……

        那好吧。

        孔星荧挂断了电话，那是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狂烈的欣喜。

        她以为是她自己大度不饶人，但其实她不知道，她是被竺郦兰哄好的。

        以为自己真的不近人情，其实最好哄好。

        这时，手机又响了。

        以为会是竺郦兰，却是那个名字叫【浩南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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