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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


入夜时,尥在加训的路上遇见了浮尘。

        “尥哥哥。”浮尘笑得眼睛弯弯,“你这是去哪儿啊?”

        尥突然被她拉住,有些吃惊:“咦,我分明有隐藏身形……”

        “哼,我可是正经的贤者学徒,是要继承老师的位置的,你可不要小瞧我的精神感知力!”浮尘不服气地说,“倒是你,尥哥哥,不守在使者身边,这是干什么去?”

        尥露出一个苦笑:“冥莪大人让我加练。”

        “啊?!”浮尘夸张地张大嘴巴,瞪得圆溜溜的眼睛里全是同情,“你干什么惹到冥莪姐姐了?她这样罚你!”

        “不能这样说,浮尘。”尥的表情少有的严肃,“今天确实是我所作所为配不上一个合格的暗卫,所以冥莪大人才这样提醒我。”

        “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尥将今日白天替夕兆说话的事告诉了浮尘,浮尘听了,露出不赞同的表情来:“我看冥莪姐姐对待使者非同寻常,更何况使者看起来很有分寸,提出这种要求,肯定自己是有把握的,你何必去掺一脚呢?”尥叹口气,喃喃自语道:“我就是……想帮帮他……”

        浮尘仍旧是一副不理解的模样,尥看她的样子,便没有立刻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他之所以对夕兆起了恻隐之心,是因为在守在夕兆身边的第一个夜晚,看到了睡着后的夕兆没对外人显露出的脆弱的一面:夕兆被梦境所折磨,时不时就会惊醒,大口大口的喘气。他似乎在这时忘了尥的存在,表现得只是一个被无数事物所折磨得筋疲力尽的溺水之人。尥从没见过有人在休息时都表现得这样的神经质。其实第一眼见到这个人,尥心中就升起了朦胧但难以消散的怜悯。夕兆看起来实在是虚弱,待人处事又小心谨慎,仿佛如履薄冰一般。他像是对任何人都不放心,对所有人都有提防。当尥想递东西给他时,夕兆表现得十分警惕,闪躲得很快,就像闪避突如其来的攻击一样。夕兆为什么会如此敏感,他换衣服时在尥眼前一闪而过的大片伤痕给出了强有力的回答。

        这样的夕兆让尥放不下心来,夕兆总是让他想起另一个与之十分相似的人——

        “唉,尥哥哥,你就是心太软了。朔就一点都不像你,今天的月度会议上,他看也不看我一眼呢,真冷酷!”

        尥回忆起自己只能远观的那个挺拔身影,没有说话。有时候,他会想,时间过得真快,小时候那个瘦瘦小小,有什么心事都往自己心里藏的孤僻小男孩,如今都长得这么大了,还成为了卫队的副队长。只是,在朔的成长路上,他这个做哥哥的,却始终没能帮上什么忙。

        ……是啊,他看到夕兆第一眼,就觉得他和朔有些相像。他今天倾注在夕兆身上,或许被认为是多余的帮助,并不能弥补他在弟弟成长道路上的缺席。可是,他还是忍不住站了出去,仿佛这样,就能减轻自己心中的负疚感一般。

        尥使劲摇了摇头,将这些愁绪甩出脑海,对浮尘露齿一笑:“你也不是不知道,朔一直就是这种性格,你别太生气,我替他向你道歉!时间不早了,我先过去了。”

        “欸——尥哥哥,你等等。”浮尘出声叫住了他,尥停下步子,疑惑地回头看去:“还有什么事吗?”

        浮尘像是突然想起了一样问他:“尥哥哥,你走了,谁在保护使者呢?”

        尥刚想说些什么,却又迟疑着将话咽了回去:“……使者大人休息了,他身边有我布下的警戒,如果有人擅闯,我会立马赶去。”

        浮尘眯起眼睛笑起来:“原来是这样!不愧是尥哥哥,真厉害!那我不耽误你了,你自求多福哦!”

        尥哭笑不得地看了她一眼,挥挥手走了,浮尘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若有所思,突然调转了方向,大步朝前走去。

        另一边,尥口中的“已经休息”的使者夕兆却并没有安分地待在房间里。月度会议散会后,前来打探虚实的各色人马都退场后,夕兆以尥要去加训的借口支开了尥,自己一个人依照采桑给他的纸片上画着的地图前去采桑标注的地点。

        看尥那副为难模样,他肯定知道我的意图吧。穿着侍卫服饰的夕兆在心里回想起尥听到自己的话时,露出的诧异表情,在心中默默思量起来:看起来,他不是善于隐藏自己情绪的人,有什么表情都会显露在脸上。和冥莪完全相反。但他还是走了,可能现在他偷偷跟在我身后,或者真的去训练了,他是否会告诉冥莪我今天的举动?冥莪又会有怎样的反应?

        ……至于那个立场中立的采桑,虽然他不支持冥莪,但也不至于会站到冥莪的对立面。会议上他表现得对两派的争论漠不关心,只是时不时将研究性的视线投在夕兆身上,被他发现了采桑也没有移开目光,那双藏在镜片之后的碧绿双眼让夕兆想起某种狡黠的变色龙的伪装色。他觉得这个人很特殊,异于常人,但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他也并不清楚。再加上,他有些不便向冥莪提出的问题想知道答案,种种衡量下来,夕兆才决定赴约。

        采桑的住处处于夏庭后方边缘,比起前方开阔的视野能够将下城的一大半景象尽收眼底,从这里放眼望去,透过摇曳的冥火火幕,第一眼便能看见那无边无际,令人不安的深绿。

        住在这里的人很少,夕兆很轻易地找到了那扇画在标注上的房门,他敲门,没人回应,门微微隙开了一条缝隙,夕兆推门走了进去,里面的空间出奇的宽敞,灯光的光线很强,将室内陈设照耀得一览无余。门内摆放着一长桌的玻璃器材,另一旁是摆满了整整一柜子的书籍纸张,另外一个柜子则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瓶罐,乍一看有些像学校里的生物实验室,所有东西都被收拾得一尘不染。

        夕兆正想抬脚走进去,突然从二楼传来一声呵止:“别动!”夕兆收回脚步,抬头望去,采桑穿着亚麻色的工装,用戴着手套的手将脸上的防护眼镜向上移去,露出底下的普通眼镜来。采桑快步走下来,拿出一瓶喷雾在夕兆浑身上下喷了个遍,才将他放进去。

        夕兆跟着他走进去,他没问采桑为什么叫他来,采桑也没主动提起自己的目的,他带着夕兆走进一个准备室,从衣柜中翻找出一整套与他身上穿戴同款衣物递给夕兆。夕兆也没问这是什么,顺从地将其套在身上,采桑不言不语地在旁观察着他,最后终于开口说:“能喝茶吗?”

        “茶?”夕兆闻言眨了两下眼睛,看向采桑,点了点头,“我都可以。”

        见他同意,采桑便从柜子里端出一个盒子,两盏杯子,他没拿茶壶,而是从一个小罐里舀出研成粉的茶粉放进杯中,用开水冲泡来喝。夕兆看采桑泡茶时的动作,并不算多么小心讲究,只是随意地快速舀了两勺,而茶水一冲开,他也不等夕兆,自己率先灌了一口下去。夕兆的视线又移到采桑乱糟糟的卷发,有眼镜镜片遮挡也仍旧明显的黑眼圈,心中已经大概明白了为什么采桑会将茶叶碾成粉末冲泡。他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问:“这边的人都习惯将茶叶碾成粉末冲泡?”

        采桑摇了摇头。夕兆微微笑了笑:“采桑大人要是想冲泡方便又能够调控茶水的浓度,不如把茶叶碾碎用透气的无纺布包起来,这样更省事便捷。”

        “哦?这是你们那边的喝法?”

        “没错。”

        采桑两三口灌下一杯浓茶,看着杯底沉淀的茶叶碎,突然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不问我往你身上喷了什么?”

        夕兆看向他,顺势轻轻问了句:“采桑大人喷了什么?”

        “毒药。”

        夕兆闻言,动作顿了顿。但紧接着,他只是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采桑紧紧盯着他,发觉夕兆的不在乎并不像装出来的,这才露出一丝意外的神情来:“你不怕?”

        “怕什么?死么?”夕兆又喝了一口茶水,语气始终很平淡,“我不在乎。”

        采桑眉毛一挑:“你也不怕痛?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呼吸困难,四肢微麻,头部钝痛?”

        “没有。您的毒药可真是温柔。”

        采桑没有回应,夕兆抬眼与他对视,发现采桑碧绿的眼睛里又出现了那种好奇探究的眼神,甚至还带着一点点兴奋。夕兆突然有些不寒而栗。采桑开口说:“我叫你来,是因为好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与刻世之树产生共鸣使之短暂苏醒的?是因为你是另一个世界来的人吗?我也很好奇,另一个世界的人,与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同,所以,我做了一个小小的实验。”

        夕兆压下心中的不安,安静地看着他。

        采桑继续说:“我的实验室里有很多被春厄绿化的样本,这些样本有的还保持着活性,为了防止二次绿化,凡是进入我实验室的人都必须喷洒刚才那种药剂,以短暂地阻隔绿化。但是这种药剂的副作用也很强烈,任何人使用都会出现上述症状,尤其是初次使用的人。而只有你,现在还气定神闲地坐在我面前,什么症状都没有。”

        “这是为什么呢?”

        采桑的眼睛亮起来:“是啊,这是为什么呢?我也想知道。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找出答案……”

        夕兆迎着他炙热的眼神,微笑起来:“您要解剖我?”

        采桑斩钉截铁地点头:“我当然想!只不过,要是现在把你解剖了,夏庭那帮人也不会轻易放过我。所以,现在,我只能研究你的一管血。”

        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让人研究是夕兆应尽的义务。夕兆对这种语气已经见怪不怪,他缓缓说道:“我可以为您提供您想要的,只是,我有一个交换条件。”

        采桑问:“你想要什么?”

        “信息。”夕兆一字一句地说,“我听说,您正在研究春厄的相关现象,我想要的信息,就是您的研究结论。”

        采桑似乎是没想到他会提出这种要求,怔在原地,缓缓皱起了眉:“你……你觉得我的研究能得出结论?”

        夕兆微微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实话告诉你,直到现在我也没得出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你想要的东西,我可能根本给不了你。”

        “怎么会呢?那阻隔绿化的药剂不就是一个宝贵的进步吗?”

        采桑垂下眉眼,第一次露出明显的失落表情来:“那只不过是结合前人记录的绿化资料和经验制造出来的半成品罢了,持续时间不长,副作用还大,根本没法大规模应用。”

        夕兆看着他:“我不这样认为。您有研究精神,还有实践能力,更了不起的是,您对自己要求十分严苛,不断追求着更好的结果。我认为您的研究一定会有所突破。”

        采桑惊讶地看着他,苍白的脸上居然泛起了微红:“你、你……你才认识我多久,就这样说?夸奖我对你可没有任何好处!”

        夕兆没有反驳他,只是挽起了自己的袖子,示意采桑抽血。采桑看看他细瘦的手腕,又看看夕兆云淡风轻的面孔,随后目光又看向夕兆的手腕,突然跑到另一边拿出抽血器具来,动作快得像是生怕夕兆反悔了一样,一边准备抽血一边对夕兆说:“好吧,我答应你!要是有突破了,我第一个和你说,不过你也别来催我,研究没有进展,我比你更着急!”

        采桑的手法不怎么熟练,针连刺了两次都没有刺中血管,他有些担心夕兆会因为疼痛而不耐反悔,忙里偷闲抬头瞥了夕兆一眼,却发现夕兆眉头都不带皱一下,仿佛什么都没有感受到一样。采桑看着夕兆比自己还瘦的手腕,破天荒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不人道,便咳嗽两声,说:“结论我现在还给不了你,你还有什么其他想要的?”

        夕兆沉吟片刻,问:“今天在月度会议上,我听到有人提起了散洇的老师,我看大家都有些避讳这个话题,有些好奇。采桑大人知道什么内情吗?”

        这才是夕兆今天真正想知道的信息,此刻终于问了出来,他已有预料或许不会轻易得到明确的回答,于是凝神留意着采桑的反应,却没想到采桑毫不在意地坦荡说道:“哦,你说这件事。我了解的也不多,只知道这个人既是现任贤者的老师,也是上一任贤者。但是后来他背叛了夏庭,自愿成为了春厄的春种,让春厄的来袭频率变得更加频繁,猛烈程度也远胜从前了。听说就连刻世之树的沉睡也与他有关。”

        夕兆心下十分惊讶,难怪夏庭对散洇这个唯一的贤者多加防备,不得众人信任。

        “我听说历来贤者都有三位,为什么到现在只有一位贤者?”

        “为什么?另外两个贤者还没来得及收弟子就死了呗。”

        夕兆闻言,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关于这些事,散洇和冥莪居然只字未提。为什么?只因为叛徒是散洇的老师,所以想要避嫌吗?他抛开繁杂的思绪,问采桑:“‘春厄的春种’是指什么?”

        采桑抽完一管血,听见夕兆这样问,兴冲冲地拿过一只被绿化的兔子给夕兆现场演示起来:“经过我对前人记载的资料总结和缜密的研究实践,发现春厄在大规模来袭之前,会先寄生生物体,你看,”说着,他拿镊子拨开兔子的皮毛,露出它内里的内脏来,他用镊子指着兔子胸腔处,那里躺着一颗已经停跳的心脏,这颗心脏虽然形状未变,但是表面已经冒出不少绿叶,被细细的藤曼缠紧,干枯的红色之上泛滥着翠生生的绿色。藤曼从心脏出发生长,蔓延至兔子体内的各个器官,最后冒出皮肉,将它从内而外包裹起来,“这就是被春厄寄生的结果。我初步推测,春厄就是通过这样的寄生汲取生物体的能量来不断扩张。而那些体内能量巨大的生物体被寄生后,就成为了春厄蔓延生长的中心,类似树汲取营养最主要的根,这就是春种。只不过,现在能够证实的也只有春种是春厄蔓延的中心,毁掉春种后,春厄也会很快消退。至于能量方面的推测,现在还没能得到有效的证据来证明。”

        夕兆听得十分认真:“原来如此。那,那位贤者形成的春种,已经被毁掉了吗?”

        采桑摇摇头:“迄今为止毁掉的所有春种都不是他。也有人说,其实他根本没有背叛,而是被人陷害的。”

        夕兆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今天很有收获,我还会再来的。”

        采桑盯着他:“……别人都觉得我是个怪人,连避开都来不及,你倒好,还自己送上门来。你就不怕我真把你给解剖了?”

        夕兆无所谓地笑了笑:“我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再见,采桑大人。”

        采桑目送着他出去,回想起夕兆今天来到这里的种种表现,似乎这些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全然与他无关一样,倒真想是对什么都不在乎。可是对什么都不在乎,连自己也不在意的人,为什么会想知道关于春厄的信息呢?

        “真是个怪人……”采桑嘀咕着,把注意力放到哪管鲜艳欲滴的血液上,眯起眼睛细细查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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