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文物之殇

“收破烂嘞！收破烂！”

        “有破烂的卖！有洋瓶子烂罐子我买！”

        破烂候带着李杰穿梭于大街小巷，喊得虽凶，实际上却是挑剔的很，一上午只收了一点旧报纸以及两本线装书，其他一概不收。

        正午，天上没有一丝云彩，空中没有一丝风，烈日当空，破烂候和李杰躲在树荫下，毫无形象的席地而坐，一边啃着干粮一边喝着水壶里的水。

        “小子，怎么样，瞅出什么道道来没有？”破烂候伸腿碰了碰李杰，得意道。

        “切，你都做得这么明显了，还用我说吗？十年前就有高人指点过我，只不过当时我还太小，没机会掺和进去。”

        李杰撇了撇嘴，斜睨了他一眼：“倒是你，破烂候，想必那时候你偷偷收了不少好物件吧？”

        破烂候嘿嘿一笑，争辩道：“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我那是保护，保护！你懂吗？”

        李杰故作鄙夷的瞧了他一眼，没有选择去纠正破烂候说的话。

        自61年起，官方发布了文物保护管理暂行条例，其中规定一切具有历史、艺术、科学价值的文物，都由国家保护。

        规定了文物归国家所有，在法律上，私人不再拥有收藏文物的权利。

        直到82年颁布新的文物保护法，方才归还了私人收藏的权利，但是购买文物的权利却依旧有点模糊。

        法律上真正认可文物买卖，还得等到千禧年之后，02年官方对文物保护法进行再次修订，明文规定了公民享有个人收藏文物的自助处理权，包括但不限于通过继承、赠与、买卖、交换等合法手段进行处置。

        李杰笑道：“是，是，是，你和鲁迅先生笔下的孔乙已一样。”

        破烂候把头一偏，轻哼一声：“懒得搭理你！”

        李杰哈哈一笑，和破烂候熟悉了之后，他才发现这家伙居然是个老傲娇，虽然嘴上死不认输，但是心肠却是好的。

        其实，破烂候也没说错，那些东西到了他手上，确实是一种保护。

        建国至今，文物经历了两次大规模的剧变，一次是56年琉璃厂十几家老字号完成了公私合营，成为外贸部下属的‘工艺品公司文物部门’。

        该部门的主要利润来源就是出口工艺品和首饰，那时候华夏极度缺乏外汇，工艺品公司和首饰公司每年创汇好几个亿，其中古董就归属在工艺品出口的范畴内。

        当时文物商店在四九城设立了三个固定收购点，分别是西单、琉璃厂、地安门，除此之外，还有东北、南方、西南三个流动小组，常年在外收集。

        同时，出口公司在全国各地都设有收购点，因为当时有这么一句口号宣传，‘文物属于废品，鼓励以旧换新’，所以，很多人都会把文物古玩送到收购点去贩卖，补贴一下家用。

        如果没有这么一句口号，李杰也很难用五毛钱从候素娥手上换到那个铜质烟杆。

        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对于古董都没什么认识，想不到古董文玩会具有收藏价值，像九门提督、破烂候这样的人物极少。

        因此，出口公司收购站的生意非常好，人家收古董文玩不论个也不论斤，而是论车，一天轻轻松松收个两卡车。

        除了公私合营，另一次大规模剧变就是十年特殊时期。

        初期，轰轰烈烈的展开了破四旧活动，古董、古迹、字画、书籍是最明显的四旧代表，散存在民间各地的字画、古籍、瓷器不知被毁坏了多少。

        不少珍贵的书籍、字画，统统被付之一炬。

        这些东西与其被砸、被撕，不如落到破烂候的手中，他是一个真正懂得文物的人。

        破烂候不是一个古董商人，而是一个古董爱好者，他收藏古董文玩不是为了等它升值之后再卖出去，而是因为喜欢。

        树荫下，空气忽然为之一静，破烂候把草帽盖在脸上，直接往条石上一趟。

        看这架势像是要在这里午睡，李杰嘴角微微扬起，推了推破烂候。

        “破烂候？侯爷？”

        “侯爷？”

        被骚扰了好一会，破烂候装不下去了，气冲冲的说道：“干嘛？”

        “你往里边去一点，我也要睡一会。”李杰嘿嘿一笑。

        “滚蛋！”

        虽然破烂候嘴上骂骂咧咧的让李杰滚蛋，但是身体却很实诚的往里面拱了拱。

        阳光很烈，即使是在树荫下，地上的条石却依旧是温热的。

        躺在地上，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蝉鸣声不绝于耳，李杰无视了路人的怪异目光，经历了那么多，外人的看法早已无法动摇他的本心。

        这也算的上另类的‘以天为被，以地为床’。

        破烂候半天没听到动静，心里略微有点好奇，于是偷偷挪了挪盖在脸上的草帽，不着痕迹的瞅了一眼李杰。

        “嗨！小子（ei）！”

        “怎么？”李杰眼皮子动也不动，淡淡道。

        “下午，侯爷带你去涨涨见识，看看真家伙！”破烂候直截了当道。

        李杰闻言抿着嘴角悄悄地笑了笑，破烂候这是不服啊。

        今天两人走街串巷一上午，除了一堆旧报纸，其他什么也没收到，唯一收到的那基本线装书基本上也没什么价值。

        因此，李杰在吃午饭之前，调笑对方从假破烂候变成了真破烂候。

        这都过去一个多小时了，李杰压根就没想到，破烂候这家伙居然还记着呢。

        ‘不愧是老傲娇！’

        李杰在心里暗自给破烂候比划了一个大拇指，旋即答道。

        “行！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好货。”

        “放心，不会让你失望的。”破烂候神秘一笑，末了在心里又补了一句。

        ‘即使你没瞧上眼也没关系，侯爷家里好东西多得是，我就不信入不了你的眼。’

        李杰轻咦一声，他虽然和破烂候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对方的性子却是被他摸得一清二楚。

        看对方自信满满的样子，难不成今天下午还真有什么宝贝不成？

        “好，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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