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攀云摘月7

不过显然简禅心想事成的时间并不久。

        蒋帆打来电话，嗓音沉郁：

        “《沉默的钢琴师》那部剧，你被刷了。”

        简禅倒没什么意外的：“这次又是谁？”

        蒋帆烦躁地说：“不知道！不过带资进组的就那么几个，总能查到的。现在说这个也没什么意义。你最近什么打算？”

        简禅轻笑：“没戏拍，那就混呗。我在在陪小学弟照顾他母亲，就当打发时间了。”

        蒋帆无语：“你自己家好好的床不睡，非要跑去睡医院的折叠床。真是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等好戏呢。”简禅道，“要是错过了，我可是会很遗憾的。”

        “……”蒋帆放弃跟这个神经病交流，自己选的艺人，跪着也要捧下去，“算了算了，我不管你了，爱怎么办怎么办吧！我也给自己休个假，忙活半个月，累死我了都……”

        都怪简禅这张脸，太过于招摇，惹人爱也惹人嫉妒。喜爱的盼着他早点服软，嫉妒的就更不用说了。

        蒋帆累了，真累了。

        再不给自己休假补觉，他就真的要疯了。

        在他休假的这两天，他并不知道，他的艺人干了件大事。

        真大事。

        彼时陆起锋的母亲刚被送进手术室，外面挂着的三个“手术中”的白色灯光亮起。

        据医生说，其实这场手术成功的概率很大，在85以上，不出意外的话十二点之前就能出来。

        但陆起锋还是很紧张。

        他靠坐在冰凉的墙根下，双手竖起来支撑住脸，不断地吸气、呼气。明明是个健壮的男孩儿，此时脊背却瑟瑟发抖。

        简禅戴着口罩，在长廊中央看着，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候，好像任何的安慰都是多余。

        一直等到了中午十二点。

        然而手术还没结束。

        陆起锋已经有些绷不住了，烦躁地用手搓脸、抓头发，眼球里满是血丝。

        简禅叹了口气，动了动站得有些发麻的腿：“阿姨会没事的……你先去吃饭吧，饿坏了身体阿姨会心疼的。这里我来看着，有消息的话会通知你的。”

        见陆起锋还是低着头一声不吭，简禅温声劝道：“去吧。顺便帮我也带一份。”

        陆起锋这才起身，因为久不活动四肢僵硬，站起来的时候都晃了一晃。然后才麻木呆滞地向外走。

        简禅在原地继续等待。

        差不多又过了半个小时的样子，手术完成了。带着呼吸罩闭目不醒的陆母躺在病床上被推出来，看面色还算好，应该是手术成功了。

        简禅凑上去，熟练而温和地向刚下手术台满头大汗的医生护士们道了谢，说了些场面的客套话。

        由于病情稳定了，陆母出来后就被送进了普通病房看护，只要再后续观察几天，没什么大碍就可以下床活动了。

        然而陆起锋的饭还没买来。

        简禅觉得有些不太对，干脆自己出门寻找。

        午时阳光正好，医院大门前的花坛里开满各色各样的金秋菊，一派安然恬静的样子。

        突然一声隐忍着怒火的喝声打破了平静。

        “陆先生！寇总来这里只是慰问一下，并没有别的意思，还请你适可而止！”

        水泥铺的小道上，轮椅整个翻倒，寇声狼狈地摔在一边。他微微战栗地垂着头试图挡住脸，双手撑地想爬起来。

        空荡荡的裤管拖在粗粝的水泥地上，沾染了些许灰垢，如此突出而显眼，招引来路人惊讶诧异的眼光。

        助理何奕一边怒视陆起锋，一边小心地将寇声扶起来。

        陆起锋站在一边，双手紧握成拳垂放在身侧，冷冷俯视着他们：“劳烦你们费心了，家母不需要慰问。还望你们，打哪儿来滚哪儿去！”

        何奕：“你——！！”

        寇声脸色苍白，赶在何奕忍不住骂人之前喝止他，“何奕！闭嘴！后面去！”

        何奕只能把寇声重新扶上轮椅之后，不甘心地后退了一步，用愤怒厌恶的眼神瞪着陆起锋。

        寇声费力用手划着轮椅到陆起锋身前，低声下气地说：“小陆，我只是听说你母亲病了，需要钱。所以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如果有的话，我——”

        陆起锋冷笑：“如果有的话，怎么样？寇总不就有顺理成章的把柄逼我上床了嘛！”

        寇声心里一窒，忍着漫天铺地席卷而来的难过和疼痛，抬起头来解释：“我，我从来没这么想过。我也没有、没有想要逼你做些什么……我只是——”

        然而他一抬头，却让陆起锋看清了他下唇早已结痂的细小伤口，异常得刺目。

        这种伤口——这种伤口！！但凡有点知识储备的人都能知道，除了咬伤，磕是磕不出来这道伤口的！

        陆起锋瞳孔猛然收缩，一股被欺骗的滔天怒火腾的蹿上脑子里，他根本来不及想自己为什么这么愤怒，只觉得自己被这个水性杨花的老男人给欺骗了！什么喜欢追求都是假的！这老家伙都不知道勾搭过多少男人了！

        于是他未经过脑子，一大串恶毒刻意的辱骂讽刺便脱口而出：

        “只是什么？寇总，您都一大把年纪了，也就比我妈小那么几岁吧？怎么还跟个□□母狗一样离了男人一天都活不下去！那么欠艹的话可以去卖啊！我这里有几个特殊会馆可以介绍给您，保管您去后满意！”

        “陆起锋！！！”

        何奕再也看不下去了，怒吼出声。

        陆起锋盯着他的嘴，冷冷道：“怎么，作为姘头心疼了？想打架？你可以试试。”

        其实真打起来，何奕还真没什么优势。何奕毕竟是在办公室里坐久了，越来越白的同时也越来越弱。

        相比之下，曾经是体育生、从小就吃苦耐劳的陆起锋，光身板看起来就比他强悍多了。

        然而何奕此时气得火冒三丈，顾不得这么多，死死瞪着陆起锋，好像马上就要跟他打一架。

        陆起锋也不甘示弱，握紧拳头摆出打架的姿势。

        医院大门前的气氛如同丝线一样越拉越紧，好像随时都要崩断。

        夹在两个人之前的寇声却无瑕顾及这边，他整个人都因为陆起锋的话而僵硬冰冷，大脑混沌浑噩，一时间什么也听不清。耳边一遍遍地重复那充满轻蔑和讥讽的话语。

        一大把年纪了……

        □□………

        母狗……

        欠艹……

        周围人互相窃窃私语议论纷纷，纷扰嘈杂听不真切，时不时传来“同性恋”“真丢人”“还是个残废”等等词汇，还有“咔嚓咔嚓”的拍照声。

        真冷啊……

        冻得他瑟瑟发抖。

        心脏好像被一把利箭刺穿，鲜血滴答滴答淋漓而下，疼地他想嘶吼，想大叫，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想求助，想辩解说自己不是这样的，不是……

        寇声颤抖着闭上了眼睛，死死揪住了自己空空如也的裤腿。

        他花了九个月时间才接受自己残废了的事实，又花了三年时间面对自己的断腿，即使被“私生子”“残废”这两个标签压得喘不过气来，也一直没有放弃过。

        可是现在他发现不行。

        不论他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改变他现有的状况。

        没有什么能跑赢时间。

        没有什么能抓住命运。

        人被分为三六九等，无非如此。黄粱一梦，烂柯其新，终究娱乐众人，哄堂大笑。

        就在气氛一触即发之际，旁边突然悠悠扬扬传来一道温和的嗓音，

        “学弟。”

        简禅一身浅白色毛衣，黑色长裤，双手插在口袋里，长身玉立，温文尔雅却又莫名显得天真烂漫。

        他冲陆起锋无害地笑了笑，“阿姨出手术室了。手术很成功，你不进去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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