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苏子然

早秋的时候，天色仍旧比夏日要黑的早些，梧桐巷的傍晚最是清冷，就像是被遗忘了一般，静，除了细细簌簌的风吹树叶，就是零星路人的脚步声和心跳。

        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画室里的学生老师都走完了，施诗收拾好最后的东西，也准备离开画室。

        刚推开最外面的玻璃门，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旁边还放着个大大的蓝色的书包。

        “你怎么在这呢？”施诗惊讶地叫着小男孩，快步走到他身边。

        尽管是早秋，但早晚依旧是冷得紧，风一阵一阵地打着旋儿，带起散落在巷边的落叶，倒像是蝴蝶嬉戏一样。

        只是这个小小的男孩却无心看风景，两只小手已经格外的冰冷，鼻尖和脸颊已经冻得通红。

        “我奶奶不在家里，我不知道要去哪里。”小男孩的声音有些颤抖，看样子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了。

        “子然，先跟姐姐进来。”施诗环抱着小男孩，将他重新带回了画室。

        这个小男孩叫做苏子然，今年9岁，家里还有一个5岁小妹妹，只是爸爸和妈妈感情不好。虽然没有离婚，但是两个人却分开了，爸爸带着小子然，妈妈带着妹妹生活。妹妹在妈妈的照顾下格外地娇纵，每每见到子然，就会故意撒娇或者耍脾气来吸引爸爸妈妈的注意，得到他们的宠爱。每每这时，苏子然就像是一个被丢弃的小狗，默默地站在一边，看着爸爸妈妈对妹妹的亲近和呵护，尽管只是一个拥抱、一个小玩具。

        苏子然的爸爸本就不够细腻，而且工作又总是需要出差，于是大部分的时间是把小男孩留给了奶奶照顾。而他奶奶却也是个不上心的人，三天两头地打麻将就忘了时间，除此之外，还经常约着其他人去跳舞、唱歌，也是经常不在家。至于房门的钥匙，苏子然的奶奶却总是找着各种理由不想给他，说不方便、说容易丢，甚至还说容易被坏人盯上……而苏子然也习惯了在门口一直等着，而在这里上着书法班，倒像是每天放学后的一个托管。他爸爸知道这个情况，却也无能为力，只能尽可能的多给了些钱，想在经济上补偿苏子然。

        施诗的小房间里还有着空调的余温，打开了空调温度很快就升了起来，施诗又拿来了平日里常用的毛绒披风裹在苏子然的身上。

        “子然，下次奶奶不在家，你就来找姐姐，好不好？不要一个人坐在外面了。”施诗将手中满满的一杯热水递给苏子然，心里也是格外心疼这个小男孩。

        苏子然倒是没有说话，也没有接施诗递来的水，反而愣了几秒之后，就紧紧地抱住施诗。

        小小的人儿力量却是很大，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身体还因为抽噎有些颤抖，施诗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也不知说些什么安慰他，就是由着他抱着。

        过了好一会儿，施诗才开口，“子然乖，我先给你爸爸打电话问一下，看看奶奶回来了没有。”

        听到这，苏子然才放开施诗，乖巧地抱着水杯，眼睛睁的大大的。

        电话响了许久才接通，苏子然的爸爸倒是态度格外地好，一开始就和施诗道歉，说给施诗添麻烦了，他现在联系子然奶奶，一会儿给施诗回电话。

        可挂了电话，却久久不见下文。

        而另一边，本来施诗和华龄熙约好要一起吃晚饭的，左等右等都不见施诗的消息，华龄熙就打来了电话。

        “小诗同学，怎么吃饭都不积极啊？”华龄熙好听的声音从电话里另一头传来，“我等的花都谢了。”

        “龄熙，我还在画室。”施诗看了一眼苏子然，言简意赅地给华龄熙说明了情况。

        华龄熙的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仅说了句——“等我，我现在过来”，就挂了电话。

        施诗伸手摸了摸苏子然的脑袋，“宝贝，冷吗？”

        “不冷了。”苏子然乖巧地咧嘴一笑。

        华龄熙倒是来的很快，他轻轻地揉了揉施诗的头发，将手中的生姜红糖和厚外套递给了施诗。

        随后，华龄熙走向苏子然，蹲在他的面前，“子然，作为男子汉，不给别人添麻烦是对的，但是你还小，所以以后你可以随时给哥哥姐姐添麻烦，想吃好吃的，或者想玩好玩的，或者没有地方去，都可以找哥哥姐姐。”说完，还伸手刮了刮苏子然的鼻子。

        苏子然吸了吸鼻子，而施诗也端来了刚冲好的生姜红糖水。

        “把这个喝了，哥哥姐姐带你去吃饭。”华龄熙吹了吹手中的生姜红糖水，轻轻柔柔地喂给苏子然。

        夜幕降了下来，华龄熙和施诗带着苏子然找了一家粤菜馆，菜品清淡。

        施诗一直照顾着苏子然，自己倒是也没有吃多少，华龄熙看着施诗，也没再多说什么，也就配合着施诗一起哄着苏子然。

        苏子然到底还小，委屈过了，有着好吃的就又乐呵起来，小嘴里塞得鼓鼓的，“哥哥，你是不是施诗姐姐的男朋友？”

        “是啊。”华龄熙看了看施诗，笑着开了口。

        苏子然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哥哥，你和姐姐将来会有小宝宝吗？”

        “小家伙，你怎么懂得那么多？”施诗揉了揉苏子然的脑袋，又给他添了一碗汤。

        苏子然边喝汤边说，“那你们有了小宝宝，会不会就不和我玩了呢？我不想让你们有小宝宝。”

        施诗听到苏子然的话，手下一顿，脸上的笑容还僵着。

        华龄熙伸手握住施诗的手，温度在手掌间传递。

        “子然，哥哥爱施诗姐姐，想要一直陪着她保护她，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对你好啊。而且你也有爱你的亲人，以后也会遇到爱你的另一半。”华龄熙看着苏子然，想要给他纠正他错误的观点。

        苏子然除了点了点头，也没有过多反应，看不出来他是听进去了还是没有听进去，然后转向施诗，“姐姐，我吃饱了。”

        施诗点了点头，拿着纸巾帮他擦了擦嘴巴。

        正好这时候，接到了苏子然爸爸的电话，说是他奶奶已经回去了，还又解释了自己的工作实在太忙顾不上苏子然。

        挂了电话，施诗把自己的电话和华龄熙的电话存在了苏子然的电话手表里，还再三叮嘱如果下次家里再没有人，就给哥哥姐姐打电话。

        饭后，华龄熙和施诗把苏子然送回了家，苏子然裹着华龄熙带来的外套，紧紧地握着施诗的手。

        送走了苏子然，华龄熙搂着施诗在街上慢慢地走着，一路上两个人也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在校园里的南湖边停了下来。

        施诗一只手扶着树干，抬起头透过层层重叠的枝叶看向天空，许久才轻声开口，“龄熙，你说世界上真的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嘛？”

        “有。”华龄熙毫不犹豫地开口，语气里也看不出喜怒哀乐。

        施诗听到这样的答案，也没有什么回应，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施诗，看着我，然后认认真真听我说。”华龄熙走近施诗，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在不同的家庭里生活，而每个家庭都会有自己的相处模式和存在的问题，这是永远都不可能避免的。我们仅仅看到了一个苏子然，可是这个世界上还有成千上万个苏子然，我们不是神仙，做不到解救所有的苏子然。但是，我们能做的就是竭尽我们的能力，去帮助眼前的这个苏子然，但是你要明白，我们能做的仅仅就是在他无处可去的时候陪陪他，除此之外我们负担不了他的人生，更何况我们非亲非故，本身就是学生还能力不足。还有以后，不要让我们的孩子也成为苏子然。”

        华龄熙知道施诗虽然看着冷淡，但是又总会心软，心软的最后就是答应一堆莫名其妙的事情，比如最初各式各样的联谊，还有元旦的节目……

        “龄熙，谢谢你！”施诗啜泣一下，猛地扎进他的怀里，心里反反复复的情绪不知道要如何疏解，好在如今的她有华龄熙，这个可以坦然、淡定地处理所有事的华龄熙，他会理性地分析对错，会尊重她地想法，也会及时地告诉她人心难测。

        “好乖！”华龄熙满足地摸着她的头，“诗儿，等毕业，我们就结婚吧。”

        “结婚？”施诗从华龄熙的怀里抬起头来，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嗯，嫁给我。”华龄熙一手环着施诗的腰，一只手轻轻地捏着施诗的脸蛋，“好吗？”

        施诗轻轻地踮起脚，在华龄熙的嘴角留下一个浅浅的吻。

        华龄熙呼吸一滞，顿了两秒，伸手按住她的后颈，低头就含住她的唇吻下去。

        她的唇很干，可这落在他的唇间还是世上最好的味道，他不甘止于此，舌尖探入，辗转勾缠，呼吸越来越重。

        “小家伙。”华龄熙最终还是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再次变得温软的双唇，伸着手在她的鼻子上轻轻一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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