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中秋宴上

转眼三日已过，中秋已至。

        中秋宴定在御花园内举办，各府官员的家眷齐聚一堂，皇后的意思是，方便年各府上少爷小姐认识，就连太后和三位太妃都要出席，十分盛大。是以除了皇后和四位贵妃以外，司礼监上下也同样忙得不可开交。

        柳巳见王承因从富宁殿出来，立刻迎了上去：“义父。”

        王承因擦了擦额上的汗水，脸色有些不太好：“你去门口把老祖宗迎进来。”

        柳巳惊讶道：“老祖宗今晚就要进宫？”

        “叫你去你就去！”王承因有些不耐烦，尖着嗓子训斥道：“问这么多，你找死不成？”

        “义父莫要生气，”柳巳连忙上前去帮王承因抚平怒火：“我这就去迎接老祖宗，定不给您丢脸。”

        “去吧去吧。”王承因擦干净汗水，又转身朝富宁殿去。

        也不知道守边的那个刘青发的什么疯，什么日子发战报不好，偏生选了中秋宴这日。如今已经日落西山，元麒都还在富宁殿处理政务。他只好先出来叫福安去皇后娘娘那边知会一声，才转了个身，王恩就来报老祖宗今日就要进宫。

        老祖宗今日来，除了找点东西吃，还能有什么事？

        他思来想去，决定把这个球踢给柳巳，那小子不是能耐得很吗？再说这给老祖宗提供吃食的也是他，去接一接老祖宗，也是他分内的事。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简直聪明绝顶，沉浸在自我得意中，完全没看见从门侧摸进来一个身影，径直进了大殿。

        柳巳从富宁殿走到宣门迎接老祖宗，太阳已然落山。他提着灯笼和香炉，在一辆漆黑的马车前俯下身子：“柳巳见过老祖宗，老祖宗福寿安康。”

        车帘内伸出一双枯瘦的手掌，柳巳连忙伸手上去扶住。

        老祖宗却不出来，那双手在柳巳手指上摩挲了好一阵。

        “已经练到第六层了？”车帘被一个满头银丝的妇人缓缓掀开，柳巳顺着声音看去，正中坐着一个白发苍苍、枯槁却又十分慈祥的老头。

        柳巳称是。

        他当年偷来的无名秘籍，共有三大层，三层之内又分三层，故为九层，王承因都只练到第四层，就无法再往上走，眼前这这个年轻的小太监居然已经第六层功夫。

        老祖宗眯了眯眼，眼里全是溢出来的欣慰。

        这就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李齐。

        王承因、黄思贤之流都是他的干儿子，到了柳巳这代，都尊称其为老祖宗。皇帝元麒怜他年老体弱，允他在宫外居住。

        实则是因为，当年先皇传位元麒在李齐的意料之外，元麒上位后直接李齐出宫不再直接管理司礼监，是元麒对宦官贪腐之流的一个整治结果，一时间获得满朝上下一片叫好，文官武官皆心向元麒，助他坐稳了这个帝位。

        但司礼监始终属于宫廷内部，彼此都心照不宣，只要李齐一日不死，他就可以卷土重来，元麒在朝内的位置就一日坐不稳。

        中秋宴，边防急报，李齐回宫，这一桩桩事件连起来，把这个月圆之夜闹得格外有趣。

        柳巳颇想找个人分享一下他此时的兴奋，脑海里却只浮现出一名字：薛窈巧。

        她只对他说过一次这个名字，他嫌拗口得很，也不愿意把小树跟她混为一谈，遂喜欢叫她姑娘。

        李齐被身旁的老妇人搀扶起身，柳巳这才看清那个老妇人虽然脸面年老，但身体很是壮硕，有李齐的两倍之大。

        易容。

        柳巳不露声色地收回打量那“老妇人”的目光。一个壮年男子易容成老妇人的模样，应该是为了方便进宫保护李齐。

        柳巳见李齐站稳了身子，上前去替他整理衣裳。

        李齐却摇头：“不必了，咱家自己来。”

        说完，他自己慢吞吞地上下整理了一番，虽然看着有些吃力，但每个动作都很是熟练。

        “服侍人惯了，被人服侍反而不舒服。”李齐笑了笑，像个慈祥的小老头：“只是这个身子，咳咳！也不知道到底能撑多久，可能下个月就要死了。”

        “老妇人”连忙从瓷瓶里取出药丸给李齐服下。

        柳巳闻言笑笑：“老祖宗这是哪里的话？您的事义父都替您操着，您只用好生养病，定能千秋万代。”

        “阿嚏！”月升站在月牙宫门前打了个冷战，连忙掏出手绢擦拭干净。

        还不等她擦干净，白今仪就被月林扶着上了轿子。

        白今仪自从那晚听了薛窈巧的话之后，把月林提到房内服侍，发现这宫女真如薛窈巧所言那般，安静能干事，性情跟原来的小树有些许相似，她很是喜欢。

        鉴于今日中秋宴皇后要出席，虽然宫女们都是低着脑袋各自做事，但为了防止发生意外，不引祸上身，白今仪决定把薛窈巧继续留在月牙宫内，自己带着新宠月林和月升前去赴宴。

        不仅仅赴宴，白今仪打定了主意，她还要领赏！

        这几日也亏得薛窈巧能做事，头日收了各司的中秋礼，第二日便清理出不合适白今仪头饰簪子，托人赎买出宫，替白今仪准备了一套颇为清丽的裙衫饰品，既不夺了皇后和贵妃们的颜色，也衬得白今仪气色甚好，不输各府贵眷。

        白今仪只觉得这几日里的薛窈巧顺眼了许多，决定把赏赐之物分给她一点，算是对她的恩赐。

        薛窈巧见白今仪的轿子越行越远，自己也关门回到宫内。

        月林和月升离开，整个月牙宫还剩下薛窈巧和其他六人，万宁和万风砍了些柴火到小厨房，月容下厨，月从和月欢打下手，不一会一桌菜就做好了。

        薛窈巧夸赞道：“月容真是手巧。”

        月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才比不过小树姐姐您呢，您做的糕点精致那才叫手巧，我觉得呀，就连御膳房都比不上。”

        月从连忙在一旁附和：“就是就是，等会我可得好好赏一赏这个桂花糕，香气扑鼻地浓郁，可馋死我了。”

        众人大笑。

        李齐没有去拜见皇帝，不过按照时辰，皇帝也应该去了御花园，去了福宁殿也是扑空，李齐这么大年纪，还是直接回司礼监好一点。

        到了司礼监，福安和王恩就谄笑着迎了上来，看来王承因送皇帝去御花园去了。

        李齐半只脚踏进司礼监，幽幽地说道：“饿了。”

        王恩、福安脸色一变，唯独柳巳十分恭敬答道：“奴婢这就去办。”

        李齐慢慢抬眼看他，点了点头。

        薛窈巧给月升出了个法子，只要她跟着白今仪，往人多的地方去，不要落单，那么柳巳就奈何不了她，总不能光天化日之下在皇宫内杀人吧？于是月升就跟着白今仪去了中秋宴。

        月升点点头，暗地里有了另一个主意。

        薛窈巧托她的事情很是简答——调查月从。

        她上浣衣局找几个原来认识的宫女一问便知，原来那月从也是姓萧，是萧女使的亲妹妹，原来在浣衣局地位不低，十指从来就没沾过这浣衣局的水，如今却自愿去月牙宫服侍人，浣衣局众人都有些惊讶。

        萧女使跳井一事，在浣衣局内闹得沸沸扬扬，月升不用打听都知道。那么月从到月牙宫之意，但凡在宫里呆了些时日的，不会看不出来。何况还是月升这种在宫内长大的人？

        她眼珠子转了转，心中突然升起一计。

        于是她去寻了那日陪萧女使去抓人的阿紫。

        显然萧女使的死对阿紫冲击太大，她总是一阵一阵的乱吼，很是疯癫，新来的女使觉得她麻烦，便把她赶出浣衣局，随她去了。

        月升直到中秋这日才在冷宫里寻得阿紫，令她惊讶的是，阿紫不仅没疯，还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记得清清楚楚，等月升见时辰不早要离开之时，阿紫问道：“是月从姑娘托你来问的？”

        月升点了点头。

        “那麻烦你帮我转告月从姑娘，叫她小心些。那个小树，好似换了一个人，她以前不是长这个模样的。”

        她以前不是这个模样？

        月升猛地看向阿紫，问道：“姐姐以前认识小树？”

        阿紫微微点头，有些犹豫地说道：“说不上熟悉，只是打过几次照，后来她生了病，还跟我说，万一她死后淑妃娘娘没人照顾怎么办。萧女使叫我去佐证的时候，我还以为她是另外一个服侍淑妃的宫女，没想到她就是小树，起初我还以为她是生了病瘦脱相了，后面想起那日她在浣衣局跟我搭话，根本就是不认识的样子……”

        月升明白了，这是一出狸猫换太子。

        真正的小树已经死了，很可能就是眼前这个看似和蔼可亲的小树姐。怪不得白今仪每每谈起小树，神情都不是那么自然。

        月升辞了阿紫，趁白今仪午休的时候，到西苑去找月从。

        “我知道，你就是想混进来趁机报复小树。”她开门见山地说道：“我这里有个让她彻底消失的好法子。”

        月从嗤笑一声，不再理会，径直要走。

        月升连忙拉住月从：“你想想你九泉之下的姐姐，她如果知道你有机会杀了小树却不用，她能瞑目吗？”

        提起萧女使，月从的嘴角果然牵动了一下，她停在原地思考了一番，末了朝月升问道：“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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