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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5,十步一杀!血洗长街!


  出了西大门,上石桥走过护城河,桥头停着一架大轿,从轿身到抬杆,通体钢铸。

  四条清一色身高两米,皮肤黝黑,浑身筋肉虬结,宛似铜涛铁铸的彪形大汉站在轿边,看到沈浪过来,齐齐踏前一步,拱手同喝:

  “程氏兄弟恭候沈浪公子多时,请沈公子上轿!”

  喝声隐有震慑人心之力,似能令人不由自主,接受他们的“邀请”。

  沈浪看了看那四条黑大汉,又瞧瞧那钢轿,笑道:

  “我怎么瞧着,这像是一副铁棺材?”

  一条大汉紧盯着沈浪,沉声道:

  “沈公子可敢上轿?”

  这句话更蕴含一种玄奇异力,似能令人心中油然腾起不信邪、不服输、争强好胜的念头。此念头极强,一经萌发,便如野火入脑,激得人头脑发热,乃至理智全无。

  沈浪与那大汉对视一眼,忽哂然一笑,走到轿门前,将门帘一揭,弯身进了轿厢。

  程氏兄弟神情凝重,彼此对视一眼,但还是两前两后,架起抬杆,沉腰坐马,齐喝一声:

  “起轿!”

  算上沈浪,重量超过三千斤的大轿离地而起,四条大汉毫不费力地抬着大轿,稳稳步入外廓街道。

  沈浪刚刚在轿内座位上坐定,轿门处忽然轰地一声,垂下一块钢板,将轿门堵死。

  同时沈浪坐着的座位,亦哗啦一声,弹出八条铁链,眨眼就彼此交叉缠绕着捆住他全身,将他死死束缚在座位上。

  之后铁轿四角探出四根铁管,嗤嗤喷出青、白、黑、灰四色烟雾。

  沈浪随意吸了一口,辨出青烟是迷魂毒,能令人神智不清;白烟是凝血毒,能令人血液板结凝固;黑烟是销功毒,能侵蚀消磨真气;灰烟是蚀骨朽筋毒,能令人筋骨消融,变成一滩烂泥。

  每一种毒烟,风味都各不相同,同时大口吞吸四种毒烟,彼此混合交融,又衍生出新的风味、毒性,别有一番狂野滋味。

  毒烟狂喷之时,铁轿四壁、地板、顶盖亦敞开密密麻麻的圆孔,无数淬毒钢针,暴雨一般攒射沈浪。

  又有一张银色丝线织成的细网,自背后罩向沈浪,此网却不为擒缚,因为每一根银丝,都锋锐无匹,割肉削骨不在话下。

  城门内外,护城河两岸,外廓街巷间,不知多少双眼睛,看到了沈浪上轿的那一幕。

  有人哂笑说道:

  “沈浪居然中了程氏兄弟的邀名激将之术,上了他们的轿子?有好戏看了!”

  “程氏兄弟早年虽是黑市知名的杀手,不过他们不是已经被康亲王招揽,多年未曾行走江湖了吗?今天怎么也来趟这淌浑水了?”

  “程氏兄弟做康亲王门客,还不是为了荣华富贵?今次若能生擒沈浪,则可得百万银元,加伯爵之位,杀了他也能赚个县子爵位,这不比做人门客要强得多?”

  有大聪明哂笑:

  “我早说过,沈浪从未在大庭广众之间,众目睽睽之下,光明正大与高手战过一场。其轰传天下的战绩,根本无人见证,足见他的战绩多有水份!说不得,就是仗着神捕堂万法真人赐下的法器,偷袭得手,侥幸取胜!”

  有人质疑:

  “偷袭斩杀四品、五品武者倒也罢了,可三品大成如何偷袭?”

  “三品大成如何不会被偷袭?当年燕天鹰初成二品,还不是一个照面,就被青螺山七魔用法器偷袭,卷走了首级?三品大成可没法儿像燕天鹰一样,没了头颅依然血战到底,夺回头颅。独孤威等三品若中了同样的偷袭,岂不是只有一个死字?”

  “这么一说,好像真有些道理……沈浪迄今为止,除了诛杀蜘蛛姐妹一战,有过不少见证者之外,其余战绩,好像真就从未有外人亲眼见证。尤其诛杀独孤威、卡洛斯那两战,一个亲证者都没有。这两场战绩,确实有些可疑……”

  “冷血人屠,浪得虚名罢了!程氏兄弟个个都是四品大成的武者,兼有厉害异术,轿中机关更是凶险阴毒,据说还曾干掉过一位与康亲王作对的三品入门级武者……中了邀名激将异术,坐上了程家兄弟的轿子,沈浪纵然不死,也要被扒掉一层皮!”

  话刚说到这里,那抬轿步入外廓大街,在大街上刚刚走了百步的程氏兄弟,忽然齐齐一震,停下脚步,泥雕木偶般僵在原地。

  随后,封死轿门的钢板中段,蓦地变红、融化,汨汨淌下铁水。

  当铁门中段熔出一个窟窿,一只皮肤白皙,指节修长的肉掌,自那窟窿中悠然探出,抓住兀自滴淌着铁水的窟窿边缘,轻轻一撕。

  嘎吱……

  刺耳的钢铁撕裂声中,那只肉掌好像撕裂纸板一般,将寸许厚的钢板撕下一块,跟着又一只肉掌探出来,按着通红的铁板,再次随手一撕。

  几声刺耳锐响过后,钢板已被撕得七零八落。

  沈浪低头钻出轿门,头发、衣裳纹丝不乱。

  他轻轻一纵,落到地面,对前头兀自扛着铁轿,却一动不动宛若僵尸的两个程氏兄弟点了点头,道一声:

  “有劳了。”

  便背负双手,意态从容地前行而去。

  待他悠然步出十余步后。

  泥雕木塑般僵立着的程氏四兄弟脸上,忽同时绽开横七竖八的裂口。

  鲜血奔涌间,他们的耳朵、鼻子、脸颊接连滑落下来,跌落尘埃。

  只一转眼,程氏兄弟四颗大好头颅,便变成了四颗血淋淋的骷髅头,连头皮都被剃得干干净净!

  脖子以下却完好无损,四副雄壮身躯,兀自顶着血淋淋的骷髅脑袋僵立着,抬着那顶三千斤的铁轿。

  所幸似是提前收到了什么警告,这条平日里人来人往、热闹繁华的外廓大街,今天一个普通人都没有。

  所有的店铺、酒楼皆已闭门歇业,没有普通人看到这恐怖惊悚的一幕。

  要不然,若是在人来人往之时,看到程氏兄弟的死相,还不知要把多少人吓个半死,给多少小儿留下心理阴影,乃至骇得行人四散奔逃,发生踩踏事件。

  一些没有闭门歇业的酒楼、店铺里面,此时光顾的客人们也都不是普通人。

  有的,是贪那惊天赏格,或是出于其它理由,对沈浪有所企图,暗中观察他手段的。

  有的,则纯粹是想来看看冷血人屠怎么杀人,又能否逃过这一场杀劫的纯看客。

  而看到程氏兄弟莫明惨死的惊悚一幕,无论对沈浪有所图也好,或对他无所图也罢,看客们一时都齐齐失声。

  好久,才有人压抑着,颤声说道:

  “这就是……海捕令上说的‘先天破体无形剑气’吗?”

  “沈浪是怎么杀人的?他明明被封在了铁轿里,在他撕裂轿门之前,铁轿明明严封实闭……他是怎么把剑气送出来剐死程氏兄弟的?”

  “程家兄弟可不是全靠铁轿机关!他们乃是四胞胎,四兄弟天生心意相通,既是四品大成武者,还有一套联手合击之术,据说四人气机相合,能力敌三品入门乃至前期武者,只是没有三品武者的那样的不死之身罢了。沈浪竟能无声无息杀了他们,让他们连还手之力都没有……这从未听说过的‘先天破体无形剑气’,究竟是哪来的神功绝艺?”

  “什么先天破体无形剑气?沈浪惯会使诈,必是虚言诈唬无疑!他用的根本就不是武功,一定是法术!武功怎可能做到这地步?”

  “被封在轿中百步,出来时衣裳都没有一丝凌乱,毫发无伤,程氏兄弟反死得这般惨烈……不愧是冷血人屠!用这种残忍酷烈的手段杀人……他这是在警告啊!”

  纯粹是来看热闹,甚至暗中开了盘的无关看客们,看得那是相当过瘾。

  觉着沈浪不愧是名扬天下的“冷血人屠”,难怪能被燕天鹰器重,乃至被慕清雪招赘。

  而一些对沈浪有所图的杀手刺客,心里就难免有些打鼓了。

  今次被赏格吸引来的杀手们当中,有不少是已经赚足银钱退隐,或是如程家兄弟一样,被大人物们招揽作门客,已退出江湖多年的老资格杀手。

  这些老资格杀手,不少都曾有过堪称辉煌的战绩,对自己的手段也充满自信。

  可程氏兄弟的死,当场就惊醒了不少人,让不少老牌杀手刺客,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倒是一些出道不久,却天份极高的新人杀手,还怀着天真的梦想,想要来一个富贵险中求。

  “我常听家乡老人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但我不信命,也不信天。我只信自己的剑。现在搏富贵的机会来了,我将用我的剑,挣下这场天大的富贵!”

  有浑身黑衣的年轻杀手,看着独自悠然行走在清冷大街上的沈浪,对看见程氏兄弟惨死后,打起退堂鼓的同伴淡淡说着,然后身形蓦地沉入地面,竟施展出了“土遁”异术。

  即使对大真人来说,亦是飞天容易遁地难。

  但有些天赋异能者,天生就能觉醒土遁异能。

  当然,这种土遁异能,遁地的深度基本也就一丈左右,并且也穿越不了岩石、钢铁,甚至连木板都无法穿越。

  可即便限制多多,深度也只这么点,这种异能用得合适,也是非常给力的。

  这位不信命,也不信天的年轻杀手,转眼就遁至沈浪脚下。

  上方街道铺着一层青石板,他无法直接遁出去,但没关系,石板并不厚,而他的剑很利。

  杀手拔出那淬了见血封喉的剧毒,还加持了道法符箓,短暂具备了“破气”之能的狭长利剑,凭借沈浪脚掌踏地时的轻微震动,估准沈浪的步伐节奏,在沈浪又向前踏出一步时,将长剑往上一刺,剑尖无声刺破石板,堪堪破地寸许。

  只这寸许剑尖就够了。

  沈浪那踏下的脚掌,将正好踏在剑尖上。

  寸许剑尖足够刺破他的靴底,破开他的护身真气,刺破他足底,将剧毒注入他血肉之中。

  杀人,并不是一定要修为比对方更高。

  沈浪曾经不也是以刺客手段,屡次以弱胜强,以少杀多吗?

  我也可以!

  年轻杀手信心满满,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百万银元,县子爵位。

  然后……

  沈浪一脚踏在了剑尖上。

  那加持了道法符箓,号称能破开三品武者护体真气的剑尖,毫无悬念地被震成了粉碎。

  更有一股恐怖的巨力,循着剑身一路入土,噗地一下,把杀手整个身体,震爆成一团血水。

  当沈浪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后。

  那被剑尖刺出一个狭小单薄裂口的青石板,像是高压水龙头一样,呲地飙出一股又细又高的血线,足足飙起三丈多高。

  杀手一死,异术失效,地下泥土四面八方高压挤压之下,杀手化身的那团血水,就顺着那道狭小的裂隙,喷泉一般涌了出来。

  血雨扬扬洒落,却没有一滴能落到沈浪身上,只将方圆数丈的铺地石板,乃至街道两溅的商铺门板,染上一层薄薄的血雾。

  然后。

  两边屋脊之上,忽然同时站起十多个黑衣人,抬手撒下数张大网。

  这几张大网都是金色,材质俨然与沈浪的“金蚕甲”一样,都是以能抵刀剑乃至火枪的金蚕丝织成。

  数张大网两面罩下时,街道两侧,几间商铺的门板也同时向外倒下,现出六门大炮,黑洞洞的炮口,齐齐指向沈浪。

  手持火把的大汉们狞笑着点着了引药。

  轰隆!

  巨响声中,龙眼大小的霰弹铅子,宛若暴雨一般攒射向沈浪。

  沈浪面不改色,身上忽然浮出一道半透明的金色大钟,将他倒扣在内。

  霰弹铅子射在金钟之上,打出绵密如雨的铛铛脆响,飞溅出星星点点的璀璨火花,又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反弹回去,把操炮的大汉们,乃至两侧屋脊上撒网的黑衣人们,统统射成了血筛子。

  以沈浪现在的道法境界,金钟罩这道七品防御法术,也具备了反弹攻击的能力。

  当然,因只是七品法术,三品武者随手就能打爆,倒是反弹不了三品武者的攻击。

  但反弹这些霰弹铅子已是绰绰有余。

  无需动手,只凭金钟罩反弹弹雨,就将这波埋伏荡平,沈浪仍旧面不改色,负手前行,步伐悠闲得宛若踏青。

  至于那几张金蚕丝织就的大网,在落到金钟罩上时,就轰地一声,爆燃起来,转眼化为灰烬,连迟滞他脚步一霎都没能做到。

  沈浪的火焰强化,可以为任何不与火属性对立的法术附加一层火焰伤害,金钟罩当然也可以。

  而金蚕丝的弱点,偏偏就是怕火,连凡火都可以将之焚毁,更别说沈浪的火焰了。

  当黑衣人们的鲜血,从屋脊瓦楞间哗哗淌下,洒落长街,淌满街面之时,沈浪已悠然踱出老远。

  不知不觉,他又踱至两座高楼之间。

  “我们都是陛下收养的孤儿,蒙陛下天恩,方能活到今天!可我们无能,修不成上乘武功,也学不会道法,只能以死报效君恩了!”

  一名背负至少百斤火药包的黑衣人,低声鼓动一番周围的同伴,第一个点燃药包引线,从窗口一跃而出,扑向楼下经过的沈浪。

  同一时间,两侧高楼之上,足有十多个黑衣人,个个身上背着引线正自嗤嗤燃烧的火药包,或从窗口跃出,或自阳台跃下,舍生忘死扑向沈浪。

  看着这些死士,沈浪心中暗叹。

  皇帝虽然荒淫残暴,但笼络人心确实有一手。

  或许他能被立为太子,登上帝位,也正因他原本极擅伪饰,这才让先帝看走了眼。有此心机,又有足够的资源,还有“皇帝”这天然的大义名份,收养一批孤儿,养出一批甘为他舍生的愚忠死士,倒也不足为奇。

  沈浪没有去看那些飞扑而下的死士。

  兀自负手前行。

  轰轰轰……

  猛烈的爆炸声响起,狂爆的火焰,霎时淹没了整条长街,死士们跃出的两座高楼瞬间土崩瓦解,附近的屋舍也纷纷墙倒梁塌,就连百丈开外的屋舍,都被狂风揭光了朝向爆炸一面的瓦片。

  巨大的黑云腾空而起。

  但硝烟烈焰尚未散尽之时。

  锦衣金冠的沈浪,已然毫发无伤地排开浓烟,悠然步出。

  所过之处,烈焰亦为之避让。

  许多远远见到这一幕的看客们,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

  十几个死士,每人都背负上百斤火药,将近两千斤的火药狂轰滥炸,沈浪居然还是毫发无伤?

  高空之中。

  身着大红鸾袍,插着鸾鸟步摇,背后舒展着一对似由无数长短剑锋凝成的罡气羽翼的太妃娘娘,低头看着自浓烟烈焰之中步出的沈浪,秀眉微皱,轻声自语:

  “没有法术波动。他并未施法抵御。不过爆炸最猛烈时,他似乎消失了一刹?”

  地面之上,像是感知到了太妃娘娘的凝视,沈浪抬头,向天看了一眼。

  两人视线再度在半空碰撞。

  沈浪微笑,颔首,收回视线,继续负手前行。

  “他竟一点不担心我的追踪?”

  太妃娘娘心下诧异:

  “他底气何在?”

  这时,下方的沈浪,已漫步走出这条被爆炸摧毁近半的街道,转到另一条街道上。

  刚刚行至街道中段,前方一声爆喝乍起:

  “杀沈浪啊!”

  爆喝声中,一辆遍体插满钢刀的铁车,在两条大汉推动下,轰轰碾碎街道石板,自正面向着沈浪狂冲而来。

  同时左侧商铺门板破碎,冲出一条浑身皮肤呈黄铜色泽,手提一柄巨锤的壮汉。

  右侧酒楼三层临街窗口亦飞出一人,头下脚上俯冲而至,手中长剑刺出一道匹练似的炽白剑光,直贯沈浪天灵。

  又有两道寒光,自背后激射而来,彼此交叉缠绕,宛若一口利剪,绞向沈浪脖颈。

  沈浪还是没有出手。

  兀自背负双手,漫步前行。

  只是前行之时,忽有风声乍起。

  呼……

  风起之时,头顶贯下的那道匹练剑光节节迸碎,那俯冲而下的杀手四分五裂,跟着碎裂的身躯又被无形剑风绞成更小的碎块,接着又变得更细碎,最后彻底变成了一蓬浓稠血雨,四面八方抛洒下去。

  当血雨洒落之时。

  沈浪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油纸伞,悠然撑开伞面,举过头顶。

  噼哩啪啦。

  血雨落在伞面上,顺着伞沿缓缓淌落,沈浪身上,还是滴血不沾。

  同一时间。

  左侧冲来的那肤色黄铜,一看就有一身极强硬功的持锤壮汉,身上衣衫先是纷纷破裂,跟着皮肤上迸射出密密麻麻的火星,发出叮叮铛铛的脆响。

  但这“刀枪不入”的现象只存在了一刹。

  下一刹,叮叮铛铛的脆响就变成了利器切割的锐响,密密麻麻的火星,就变成了猩红灼热的血雾。

  最后。

  大汉从头到脚,变成了一副血淋淋的骷髅架子,跪倒在沈浪七步之外。

  沈浪脚步不停,继续前行。

  背后飞绞而来的两道寒光,早在风起之时破碎开来,化为一张残破的符纸跌落尘埃。

  而正面那辆冲撞过来的铁车,亦在风吹过时四分五裂,连带两个推车的壮汉,亦如那修炼横练硬功的持锤壮汉一般,变成了血骷髅,跪倒在地。

  三具血骷髅“跪送”之下。

  沈浪一手背负,一手持伞,漫步血雨之中,渐渐远去。

  所有的看客都沉默了。

  就连质疑沈浪战绩的大聪明们,也纷纷闭上了嘴巴。

  “冷血人屠”名声很大,但真正见过他手段的外人,却几乎没有。

  今天,人们才终于知道,沈浪为何会有这个称号。

  四个杀手,一个被“先天破体无形剑气”绞成血雨,连块骨肉残渣都没剩下。

  另外三个,则被剐成了血骷髅,死后还要“恭恭敬敬”跪送他离去。

  尤其还有人认出,那位持锤壮汉,乃是宫廷禁卫之中有名的横练高手,“铜罗汉”吴极,据说原本是叛出佛门的武僧,修成了铁布衫、金钟罩、金刚不坏体这三门佛门秘武,曾有硬接三品武者三掌不死的纪录。

  但就是这样一位横练高手,在沈浪面前,却连冲进他七步之内的资格都没有,直接就被那无形剑气隔空绞成了一副血骷髅。

  沈浪强大的武功,或者说“法术”,本就足以震慑人心,更别说沈浪的杀伐手段,还如此酷烈。

  一时间,纯看客也好,有所企图之人也罢,都心中发寒,头皮发炸,脊背发麻,好久都没人再开口议论、点评。

  同时又有不少暗中窥视了沈浪许久的杀手,悄悄退去,再不敢有丝毫贪欲。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被骇退。

  毕竟,从程家兄弟,到金蚕网、火炮陷阱,再到吴极等人,出手的都只是些“无名之辈”。

  哪怕“铜罗汉”吴极很强,程家四兄弟更有过斩杀三品入门的纪录,可他们那点修为,在真正的高手眼中,就真只配得上“无名之辈”这四字评价。

  对自己信心十足的大高手们,可不会被他们的死相震慑,也不会被沈浪的酷烈骇退。

  一间青楼的窗口打开。

  一位花容月貌的年轻姑娘自窗口探头出来,看着下方撑伞走来的沈浪。

  “公子,来玩呀!”

  姑娘挥舞着手帕,笑嘻嘻招呼着沈浪,浑然不顾此时还是早晨,并非青楼营业时间。

  沈浪轻嗅着那随着姑娘手帕挥舞,悄然飘散到他面前,萦绕在他鼻端,甚至能径直穿透他护身真气,欲从他皮肤毛孔渗透进去的幽香,品味着那能令人元神昏沉、色令智昏的靡靡药性,暗自摇了摇头,抬头看向那姑娘,笑道:

  “姑娘,活着不好吗?”

  那姑娘明眸之中波光婉转,含羞带嗔地说道:

  “公子说什么呢?奴家听不懂哦。”

  沈浪笑了笑:

  “姑娘修为不弱,能在青楼之中修行至此,想必也付出了不少代价,还是珍惜一下这来之不易的修为,和大好性命吧。”

  说完,收回视线,继续前行。

  那姑娘真的不弱,居然有三品前期修为,也不知是不是真正的青楼女子——这可难说的很,也许她就是修炼了采阳补阴的功夫,屈身青楼正好修行?

  可惜那姑娘已被赏格迷了心窍,又或者真以为沈浪斩杀三品大成的战绩大有水份,总之她并没有接受沈浪的好心劝退,咯咯娇笑着一甩双袖,两条雪白飘带自袖口飞出,灵蛇一般飞射向沈浪。

  此飘带竟是以比金蚕丝更珍贵的天蚕丝织成,不仅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还能承受三品武者的真气,乃是一对三品神兵。

  这青楼姑娘看来也是个有机缘的,说不得就曾经得过什么奇遇。

  可惜,再是修行不易,再有机缘奇遇,既对沈浪出了手,那便注定一切成空。

  轰隆!

  看似轻盈的飘带,在青楼姑娘真气灌注下,发出滚雷般的破空之声,排开层层叠叠的涟漪气浪,携千钧之力疾袭而至。

  一条撞向沈浪胸膛,一条缠向沈浪脖颈。

  沈浪相信,以这青楼姑娘的修为,便是一尊百炼精钢铸就的人像,被这两条飘带击中,亦要被轰成碎末,或是被拧成麻花。

  可惜,她遇上的是沈浪。

  不用出手就能杀人的沈浪。

  就在青楼姑娘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沈浪身上,全力以赴出手之时——她虽然觉着沈浪战绩或有水份,对自己的实力、兵器也相当自信,可真到出手时,还是不敢有丝毫大意,出手之时,已将气机锁死沈浪,将功力提升至极致,可这,恰害死了她自己——一只骨手、一只虎爪,倏地自她身后探出,一左一右搭在她肩膀上,在她眼中闪过一抹茫然之时,将她拖进了屋里。

  三品武者,本不至于如此轻易被人偷袭。

  可谁叫沈浪太引人瞩目,而偷袭它的两个,又是沈浪麾下,最擅长潜行偷袭的两位暗杀大师呢?

  青楼姑娘被拖回屋中之后。

  那正撞向沈浪胸膛,绞向他脖子的两条飘带,在距他只有尺余时,蓦地一僵,跟着一个激灵,其上附着的劲力霎时间荡然无存,软绵绵飘落下来。

  还没落地,两条飘带又倏地缩回了窗口之中。

  一些暗中关注的人,并没有看到青楼姑娘被拖回去的那一幕,对这变化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以为那青楼姑娘只是出手试探,最后时刻听了劝告,悬崖勒马,收回了攻势。

  直至撑着血伞,始终没有停步的沈浪,悠然步出这条街之后,有高手进那青楼查看,这才骇然惊觉,那青楼姑娘居然已经身首异处!

  她尸身躺在榻上,首级则被搁在梳妆台上,眼神之中,既有惊惧绝望,亦有茫然懵懂,好像直到死,都没搞清楚自己是怎么死的。

  两条天蚕丝织就的飘带也不见了……

  当这消息传开。

  一些个对自己很有信心的三品武者,也开始心中打鼓。

  堂堂三品武者,居然死得无声无息……

  关键那位青楼三品死时,沈浪一直在打着伞漫步,并没有任何出手攻击的举动。

  对三品武者们来说,这可远比沈浪当街把程家四兄弟脑袋剐成骷髅,将吴极等人全身绞成血骷髅要可怕得多了。

  三品武者,举手投足就能夷平楼宇,死战之下,余波随随便便就能荡平几条街。

  一位三品武者若死,也该死得轰轰烈烈,在周围留下大片废墟,哪能死得如此安静、憋屈,且诡异?

  沈浪究竟是怎么杀了青楼三品的?

  先天破体无形剑气?

  还是……

  有超级高手,在暗中为他护法?

  第二个猜测,令一些纯为赏格而来的三品武者,亦打消了心中贪欲,决心只做个看客——当然,如果沈浪被人围攻消耗得差不多了,露出致命破绽,他们倒不介意出面收割。

  但要他们打前阵冲锋,那就敬谢不敏了。

  高手们疑神疑鬼,胡乱猜测之时。

  没人注意到,一只脖子里挂着个黄铜坠子的小白猫,正自借着连绵屋舍掩护,钻气孔、走横梁,穿窗越户,越始终与沈浪保持同步,即使遇上开阔巷道,它也能好似幻影一般踏空飞掠,将暴露在外的时间,缩短至不到一刹。

  小白猫是小昭。

  黄铜吊坠,正是自独孤威手上缴获的星殒门储物法器。

  沈浪现在这架势,这气派,收拾战利品实在有些影响格调,只好麻烦小昭,带着储物法器收捡战利品了。

  就连太妃娘娘,因为身在高空,视线亦受到屋脊阻挡,没有察觉到精擅潜行匿迹、收敛气息的小骨、小昭存在。

  只将视线凝聚在沈浪身上的太妃娘娘,因没有落地与其他人交流,甚至都不知道那青楼姑娘已经死了。

  一品武者都并非无所不能,二品武者就更不用说了。

  二品武者身在高空时,比三品武者更加强大的“天目穴”洞察力,能像苍鹰一般,看清没有障碍遮掩的物事,可气机感应就无法忽略距离,不可能那般细致入微了。

  青楼姑娘死后。

  所有的杀手刺客好像都失去了勇气。

  沈浪一直走出外廓繁华地带,来到有着大片树木、农田的京郊,都不再有人对他出手。

  但还真不是所有人都放弃了。

  前方道边,茶旗招展。

  茶棚外,大道中,昨日曾向沈浪当面邀战的玄剑宗断无缺,双手驻着连鞘长剑,身姿笔挺,锋芒毕露。

  茶棚里边,四条板凳摆成一列,板凳上面,果然搁着一副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

  断无缺看着举伞走来的沈浪,冷冷道:

  “你来晚了。”

  沈浪笑道:

  “抱歉,不少人舍不得我离京,挽留得太过热情,稍微耽搁了一阵。”

  他收起雨伞,随手将这染满鲜血的油纸伞往道边一丢,看着茶棚里的棺材,颔首赞道:

  “棺材不错。”

  断无缺冷冷道:

  “上百年的老字号寿材店,上好的金丝楠木棺,你能睡着这副棺材入土,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沈浪哑然失笑:

  “昨天见过你之后,我想了好一阵,都想不通你究竟哪来的自信。”

  断无缺下巴微微昂起,提起长剑,横握剑鞘,平举胸前,傲然道:

  “此剑名‘照夜’,虽只是三品宝剑,但我以独门秘法,以气养剑五年。五年来,此剑从未出鞘过一次,一旦出鞘,威能之大,十招之内,将不逊二品神剑。”

  沈浪恍然:

  “这就是你信心所在?”

  虽然只是在十招之内,宝剑威力不逊二品神剑,但以玄剑宗的剑法,以断无缺的修为,持此宝剑,十招之内,宰掉四品法修、三品武者还真不怎么费力。

  断无缺森然一笑:

  “养剑五年,今日为你出鞘,你纵死,亦足以自傲了!”

  说话间。

  断无缺右手握住剑柄,往外一拔。

  铮……

  悠长清越,却能令人元神震颤,如遭无形音剑刺击的剑鸣声中,一小截剑身离开剑鞘。

  就这不到寸长的一小截剑身,绽放的雪亮剑光,却已能令人眼前变得一片茫然,除了刺目炽白的寒光,几乎再看不到任何物事。

  难怪叫做“照夜”,如此辉煌璀璨的剑光,若在夜间拔剑,确能照彻半片夜穹。

  铮……

  更加高亢悠长、刺痛元神的剑鸣声中,长剑彻底出鞘。

  积蓄五年的剑光,将方圆十丈变成一片炽白光海,把光海中的一切物事彻底淹没,令从城中缀着沈浪过来,或是潜身周围树林、山头上远远观望的看客们,眼中亦变得一片炽白,几乎看不清任何物事,修为稍低些的,甚至被刺得泪水滚滚,视野愈加朦胧模糊。

  而炽白光海之中,狂暴剑气宛若巨龙一般咆哮着,漫溢出十丈开外,将周围一切高出地面半寸的物事,统统绞成粉碎。

  路边的茶棚,理所当然瞬间被夷为平地,茶棚中的一切,包括那口金丝楠木棺材,亦在瞬间化成了飞灰、齑粉。

  “沈浪,你此生最大的不幸,就是遇上了我!”

  断无缺自己都无法承受炽白灼目的照夜剑光,他闭着双眼,只以剑气遥感沈浪位置,冷喝声中,他足尖点地,冲天而起,身剑合一,宛似天外飘来的剑仙,向着沈浪刺出了至强一剑。

  照夜剑虽积蓄五年,能发动十招相当于二品神剑威能的攻击,但面对沈浪这样的对手,断无缺不会有丝毫大意。

  狮子搏兔,亦尽全力。

  虽有十招二品神剑之威,但能在三招之内斩杀沈浪,断无缺就绝不愿出到第四招。

  沈浪还真没料到,断无缺居然还有这一手养剑秘法——这不是玄剑宗的本事,是断无缺的独门秘法,说不得,就是他机缘巧合奇遇得来,根本无法提前预测。

  之前为应对卡洛斯的神锤,沈浪都还专程找艾莎莉雅借了风王圣剑,而现在,圣剑、神锤皆不在身上,沈浪还真没有任何兵器,能抵挡二品级别的神剑攻击。

  法术也没用——战争神锤一锤就能轰爆“水晶墙”,甚至一锤轰爆沈浪身上多重护身法术,外加黑星、白龙两件宝甲。

  断无缺的宝剑,虽然不是真正的二品神剑,威力不可能有战争神锤那般厉害,但剑器锋锐,断无缺境界也不低,其招式之精妙,从他这“天外飞仙”般的一剑便可看出,他武技远胜号称精通一切兵器、武技,实则全凭天赋吃饭,战技略显粗糙的卡洛斯。

  以断无缺的剑法,以照夜剑十招之内的威能,没有二品神兵在手的沈浪,断无可能硬接下他这一剑。

  甚至连闪避都不可能。

  沈浪已被剑光淹没,被剑气笼罩,近乎处于断无缺的“领域”之中,而他自己的无形剑域,亦因只有三品修为,已被威能临时提升到二品的照夜剑气扫荡一空。

  此刻身处断无缺“剑域”之中的沈浪,气机已被断无缺彻底锁死。连水月幻身,都骗不过“临时二品神剑”的气机锁定,无论如何闪避,断无缺这一剑,都能循气机牵引自发衍生变化,直至将剑刺到沈浪面前,贯入他的心脏。

  所以沈浪不躲了。

  他甚至都没有施展“水晶墙”,只瞬发了一个“金刚不坏体”,然后就凭着金刚不坏体和永固的金钟罩、铁布衫,硬受了断无缺这一剑。

  噗!

  无坚不摧的剑锋一击洞穿沈浪层层护身法术,破开他的强化皮肤,又破开强化肌肉,继而破开肋骨缝隙间坚韧堪比玄铁片的骨膜,威力竟只被重重防御削弱了四成左右。

  剩下六层威力的剑锋,毫无悬念地刺破沈浪心脏,随后剑气爆发,将他心脏绞成粉碎,甚至在他后背开出一个血洞,将血雾伴着心脏碎片,自那血洞之中吹飞了出去。

  一剑就刺中沈浪心脏,断无缺眼神不禁有些诧异,没想到沈浪竟然连他一招都没接下——他原以为,即使每一招都全力出手,至少也要用到三招呢。

  所以沈浪真的只是浪得虚名?

  他那些无人见证的惊世战绩,真的是有水份?

  断无缺费力的眨了眨眼睛,感觉眼皮有些沉重,身子却出乎意料地轻盈。

  怎么回事?

  断无缺疑惑地想着,垂下视线,却愕然发现,脑袋下面空空荡荡,身子不知何时,已跪在了地上。

  而之所以还能与沈浪对视,竟是因为……

  沈浪一只手抓着他的发髻,将他首级提在了半空。

  “人生总是充满意外。我没料到你的剑如此犀利,你当然也预料不到,我会在一夜之间,脱胎换骨。”

  沈浪感慨地说着,心说如果不是小兔子昨夜晋升第四境,给他回馈了四阶生机强化,那今天面对断无缺,就得暴露小妖们,叫它们出来围殴了。单挑的话,还真有点扛不住断无缺的前十剑。

  “可惜,楠木棺材被你自己毁了,你没得好棺材睡了。不过看在你剑术确实厉害的份上,我可以为你打一副石棺……”

  断无缺再次费力地眨了眨眼,转动着已渐渐迟钝的思绪,回想着自己的脑袋,为何会被沈浪提到手里。

  好像……

  在自己一剑刺入他心脏时,他也同时挥出了一剑?

  那一剑太快,太狠,太烈,那种倾尽全力,舍身一击,神挡杀神,与敌偕亡亦在所不惜的惨烈气势,令他心神都空白了一刹,以至直到现在才回想起来。

  所以沈浪练的,究竟是什么剑法?

  怎会如此犀利,连头被斩下来,都没有……感觉到……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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