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95章

两人坐在墓碑前，陈泊寻小意收好金镯子，揣在兜里随时做好拿出来的准备。

        阮柯可抹掉脸上的泪痕，语气平淡道：“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我不喜欢小孩子这件事吗？”

        陈泊寻顿了顿：“记得。”

        阮柯可继续：“因为我从小不被父母喜欢，因此感触不到那份小孩应有的亲情，久而久之连同自己也讨厌。”

        陈泊寻听得如坐针毡，手放在兜里一直抚摸着金镯子。在他印象里，阮柯可很少提及父母，而他唯一对阮父阮母的印象还停留在那则新闻报道上。

        阮柯可见人沉默，会意道：“那件事上了报纸对吗？”

        陈泊寻点头。

        她又道：“其实我父母的死亡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陈泊寻猛地抬头，望向阮柯可，听人道：“我父亲从我很小的时候就想要一个男孩，但我母亲因为生下我身体变差而不能受孕，也因此经常遭受我父亲的毒打，他们从来不避讳这件事，我父亲经常在我放学回家后，对我母亲下手。”

        阮柯可语气平淡，仿佛在叙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道：“那天下暴雨，我父亲出去喝酒，他喜欢喝酒，一喝酒回来撒酒疯就会打我母亲，我母亲那晚打着伞出去接他，而我当时正好站在窗台前…”

        她说到这里停顿，双手平摊着放在膝盖上，眼睛望向更远处的墓碑，似在调整心绪。

        “因下暴雨，井盖被人打开方便过水，我亲眼看见我母亲将我父亲推下去，随后又自己跳下去，她很清楚，如果回到家，一定会被我父亲毒打，与其这样，还不如在这里结束他的生命，同时也结束自己的生命。”

        陈泊寻像冬天口中猛地含进一块冰块，浑身冰凉，放在兜里的手却又偏偏出了汗，他掏出手，毫不犹豫地握住阮柯可的手，仿佛回到那个时刻，道：“可可，别怕，我在。”

        阮柯可心领神会般点头，道：“我知道我母亲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如命数般，我母亲在跳下去的前一秒抬头望了我一眼，很明显，她想让我活下去。”

        陈泊寻不知如何回答，静默许久，仿佛走进死胡同，半天没寻到出路，无声的静寂让他无助，他从不曾想过在他二十多年人生中会遇见这么暗淡的一天。

        良久他开口：“可可，对不起，是我没能早点知道这些事，如果我早些知道…”

        “不是的，”阮柯可温声道：“陈泊寻，我高四那年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可能读不下去书，当年陈老师来我家希望我高四跟着她一起学习，我当时犹豫了很久，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继续读书，很长时间，那晚的场景一直重现在我梦里，让我不得安生。”

        陈泊寻从不轻易掉眼泪，聂俊聆说过，男人有泪不轻弹，可现在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泪还未滑落，忙被他用手抹掉，他不该在这种时刻落泪的，徒增伤感。

        两人都没说话。

        陈泊寻内心翻滚云涌，如同坐着过山车忽上忽下，身体也是如此。

        良久他开口：“可可，我一直喜欢你，而且这种喜欢并不会因为你父母或者你小时候的这些事影响，我说过我姥姥我妹妹早已把你当做一家人。”

        他说着起身，蹲在阮柯可面前，把头埋在阮柯可手背上。

        阮柯可明显感觉手背上有泪水，却并不声张。

        陈泊寻说：“有些事过去了就好，没必要成为你心头的伤疤，你父亲也好，你母亲也罢，都不能成为阻碍你靠近幸福的原因，他们也不会是你身上的暗光，你这么好，值得我们所有人去喜欢你。”

        阮柯可听完陈泊寻的话，心头一梗，刚收住的眼泪又重新落下。

        陈泊寻整理好思绪，抬头抹掉阮柯可脸上的泪水，强颜欢笑，道：“这些事都过去了，现在我也知道了，所以你可不可以嫁给我了。”

        他说着重新从兜里拿出金镯子，送至阮柯可手边，“我会一辈子对你好，敬你，爱你，照顾你，我也真心希望可可能够快乐平安顺遂，跟我长长久久的。”

        阮柯可破涕为笑，泪水顺着面颊滑落，探出手，瓮声瓮气道：“那你给我戴上？”

        陈泊寻忙道：“好。”

        随后又起身在阮柯可额头落下一吻，道：“我永远爱你，可可。”

        ——

        化妆师连连叹气，道：“陈老师，麻烦你别在笑了，你一笑我很难给你画眼线。”

        陈泊寻忙收起手机，严肃道：“好的，我不玩手机了。”

        化妆师继续。

        今天是陈泊寻开演唱会的日子，提前五个小时开始准备，比起之前开演唱会的紧张，今天的陈泊寻格外的安心，仿佛一块大石头落地。

        刚刚跟阮柯可聊天，谈论男婚女嫁的事，本以为阮柯可会拒绝，谁知对方却说户口本在望京没带在身上。

        这一回答让陈泊寻喜笑颜开，终于能和阮柯可在同一个户口本上了。

        谭青松推门而入，刚准备说什么，见化妆师还在，又将手机放回兜里，随手拿过来一张凳子，挨着陈泊寻坐下，这几天连续去酒吧，让他身体吃不消，黑眼圈和水肿显得他的脸更圆润，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谭青松连连叹气。

        “咋了，松儿？”陈泊寻问。

        “能咋的，”谭青松凑近镜子，在看清楚脸上的痘痘后，向化妆师讨要祛痘贴贴上，“我这又长胖了，身材完全走形，以后想结婚都难。”

        说完盯着镜中的陈泊寻看，道：“寻哥，我最近怎么觉得你春风满面，怎么，跟阮老师又有新的进展？”

        陈泊寻故弄玄虚咳嗽一声，道：“那我可不骗你，我们两人现在感情那是相当的好，昨天晚上，你阮老师还特意嘱咐我要早点睡，明天要开演唱会，不仅如此，还亲自给我泡了牛奶，说出来我都不信，阮老师能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化妆师在旁听着，撇嘴看着谭青松，用眼神警告着，为什么要在这种场合提这种事。

        谭青松无奈回望过去，只觉嘴里被塞满了狗粮，刚想转移话题，却听陈泊寻继续：“唉，果然啊，谈了恋爱，阮老师整个人都温柔了许多，越看越好看不说，厨艺也见长。”

        “厨艺见长？”谭青松不解。

        “是啊，”陈泊寻回，“昨晚冲的牛奶不浓不淡，正正好符合我的口味，你说这是不是厨艺变好了。”

        化妆师：“……”

        谭青松边说话边假意给自己两巴掌：“…我的错，真的是我的错。”

        陈泊寻轻笑还想说什么，只听化妆师道：“可以了，陈老师，我先出去了，一会儿补妆在喊我。”

        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化妆师前脚刚走，陈泊寻后脚又准备开始，被谭青松堵住：“寻哥，我真的错了，我就不该问得，但是吧，目前我俩也不是扯犊子的时候，你上次让我查的人，我查到了，资料发给你。”

        陈泊寻翻看着手机，听谭青松道：“你这个同学也够惨的，高中没读完就出去打工了，现在本人不在锦城，在外地工厂里上班，工资也不高，据说现在还是单身，你上次给我看的照片跟这人差别也太大了，我刚开始还以为找错人了。”

        谭青松口中的照片是吴东莱给的，许久未见付宇，陈泊寻也不知道这人到底长什么样。

        随意滑动着资料，心里盘算着。

        谭青松又道：“除了这件事，还有一件事，是关于方建生的。”

        陈泊寻没抬头，随口一问：“方建生？他不是在取保候审等着开庭吗？”

        “是啊，”谭青松回，“这件事从年尾就开始，这新年都过了也没见开庭的动静，方建生又表现良好，警方这边决定让他每天去居委会报道，并且缴纳保证金，保证能按时出庭，结果呢，这小子厉害了，刚去居委会报道没两天，人跑没见了，到处都找不到。”

        “哦？”陈泊寻仍不感兴趣，懒洋洋道：“他一个公众人物，还想跑去哪里？”

        “那谁知道，”谭青松拿起化妆台上的水喝了口，道：“他也就是扑腾两下，按理说，他要是乖乖的，刑期说不定还能减掉一些，他这一跑，妥妥的。”

        陈泊寻打了个哈欠，起身斜靠在沙发上，道：“这件事与我们无关。”

        说完，转口道：“阮老师他们什么时候到，跟你说了吗？”

        “没啊，”谭青松挠挠头，“不过我从后门绕道过来的时候，看见正门口排着队呢，大家都积极的很，现在距离正点还有四个小时，寻哥…”

        他笑了笑：“真是宝刀未老啊。”

        陈泊寻回笑：“哪里哪里，瞧你说的。”

        谭青松又道：“不过你放心，一会儿我会联系周辰雪她们，快到时间时，我出门去接她们，保证安全把她们带进演唱会现场。”

        陈泊寻点头，选择闭上眼睛休息会儿，一会儿又是激|情几个小时候，得调养生息。

        谭青松见人如此，悄悄起身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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