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休妻

京城那边皇甫锐还在等着秦芒娶亲的消息，老王妃已经从江南启程往回赶，急的来了好几封信催促他们说想要见见孙子，秦芒也已经找到了当初修建皇陵的工匠后人，要细问出当年情形，还需要回去仔细核对盘查。

        另外，沈五的灵柩也不好一直停在蒙地这边，虽然说冰棺可以保住她的尸身一直不腐，但古人最讲究的就是入土为安，要安葬沈五，就要早日启程回去才行。

        凌晗轻轻颔首，低声道，“你们安排就好，我这边随时都可以。”

        葱白的指尖在那方绢帕上点了几下，凌晗抬头看了看沈倾瑶，又低下头去，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沈倾瑶见此，心里又是一阵难过，勉强笑道：“娘，你是不是有话想要对我讲啊，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话您可以直说，没什么需要掩藏迟疑的。”

        凌晗会这样为难，无外乎就是为了沈五的事。

        而此刻沈五都已经死了，还能用得上她的地方，恐怕就是……沈倾瑶心里一沉，她隐约已经猜出凌晗此刻这样为难的原因了。

        “离儿，娘知道，倾瑶生前做了很多错事很对不住你，如今她落了这样的下场也可以说是她咎由自取，但人死为大，她的身后事，总不能就这样草草了结，所以……“说到这里，凌晗却是真的说不下去了。

        沈五的身后事要怎么安排，以什么样的身份安排

        她不想委屈了沈倾瑶，可沈五总不能被当成一缕幽魂就这么草草的给葬了吧。

        沈倾瑶暗自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说到这个话题上来了。

        她跟沈五，从她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起，两个人就开始公用同一个身份，如今沈五死了，凌晗不想她没名没分无声无息的死，就必定要置她于尴尬的境地。

        人常说，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爱情如是，亲情亦然。

        沈倾瑶心底苦笑，抬头望向凌晗，直言问道：“娘亲的意思，是想要沈五认祖归宗，以沈倾瑶的身份入葬，是么？”

        凌晗一怔，看着沈倾瑶的眸光变得有些躲闪，如果有别的办法，她也不想为难仅存的这个女儿，可是沈五是货真价实的沈家小姐，不以沈倾瑶的名字入土，又要用什么身份呢。

        “你若是不愿意，那就不……”

        沈倾瑶转头与秦芒对望了一眼，没等凌晗说完，便直接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我同意。”

        凌晗一怔，有些诧异的看着沈倾瑶。

        她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想要全了其中一个人的念想，就注定要委屈另一个。手心手背都是肉，动哪一个她都是舍不得的。

        可就像沈倾瑶想的那样，活人总不好跟死人去争抢吧。

        沈五活着的时候，她想着亲生女儿一直在外受苦，她始终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而养女沈五得她多年疼宠养在膝下，于是，便想竭力补偿沈倾瑶，甚至在发现沈五多次暗害沈倾瑶的时候，狠心对她说，要与她断绝母女关系。

        而现在，沈五*不在了，人活一世，活着的时候沈倾瑶用她的身份跟秦芒成为夫妻，总不能到死，也让她无名无分的就这样没了，最后连个坟冢名字都不能刻上去。

        可沈五的原本身份，现在正被沈倾瑶占着。

        如果要沈倾瑶还回来，那沈倾瑶要怎么办呢。

        想她凌晗这半生风雨一路好强，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敢说果断坦然，随心无愧，可偏偏在这一双女儿身上，两个都想顾念都想疼爱，偏偏到头来两个都最终亏欠。

        向沈倾瑶索要身份这件事，凌晗其实并不抱什么希望，但是身为母亲，她不得不为沈五说上这一句来争取。

        本以为沈倾瑶会很排斥这个话题，甚至凌晗也已经做好了沈倾瑶会怨愤自己的准备，却不成想，沈倾瑶竟然都没等自己说完，就已经猜到她想要说的，甚至是满口应承下来，这倒是让凌晗一时之间，反而不知道要怎样开口了。

        “算起来，我本来就不是真正的沈倾瑶，这个身份要还给她也是应该的，之前我一直误解那场婚礼是沈家其他姐妹对沈五的陷害，如果早一点就知道她对秦芒的心思，我在上一次回府的时候，就会改了名字跟身份。不过……”

        沈倾瑶声音一顿，深吸了口气，伸手握住秦芒的手，转而望向他，两个人之间无需言语，只需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沈倾瑶声音不高却语气坚决：“我只答应，把沈家女儿的这个身份交还给她，至于秦芒的妻子，以及嘟嘟的母亲这两个身份，绝不可能让给她。”

        她占的就只是沈五的名字跟出身，沈家那些人她本来就无好感，帮沈五偶尔照顾一二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她的丈夫跟儿子从头到尾都只能属于她一个，无论是谁，都不可以侵染半分。

        “如果娘亲同意我这个说法，那我可以将沈家五小姐的身份还给她，让她入土为安。至于武王妃沈倾瑶的身份，恐怕就给不成了。”

        “我曾在众人面前立誓，今生只此一妃，王府再无新人，”秦芒回握住沈倾瑶的手，低声道：“如今免不了要再一封休书，休了沈家女，迎我容氏妻。反正由始至终我看到的都是瑶儿，也算不上违背誓言。”

        沈倾瑶欣然一笑，名字什么的，从来都只是一个代号，家世之类的，也不过是送她进王府的铺路石，她跟秦芒之间的感情，从来不是靠这些虚无的东西支撑，无需在意。

        而这样一来，沈五以沈家五小姐沈倾瑶的身份入殓，就与武王府，与秦芒，与嘟嘟，没有了半毛钱的关系。

        凌晗面露担心，看着沈倾瑶：“可是这样一来，嘟嘟要怎么办？”

        如果没有嘟嘟，这也没什么难的，沈家小姐的身份还给沈五，沈倾瑶再换了个身份用容璃的名字再次嫁给秦芒，从正室变成了继室，换汤不换药，还是一样的夫妻鹣鲽情深，还是关起门来两个人的日子，没什么不一样的。

        可如今这样，要嘟嘟怎么自处？

        “嘟嘟是武王府的孩子，如果你把身份还给倾瑶，又不准她入秦家的牒谱，那要怎么向世人交代嘟嘟的身份？”

        是前妻的孩子？还是秦芒的外室之子？无论哪一个，对嘟嘟都是一种伤害。

        “我怎么可能会让嘟嘟受这种委屈。”沈倾瑶看着凌晗，忽然低笑着摇了摇头，叹道：“娘啊，你是在古代呆的太久了，连秦芒这种饱受诗书教条毒害的世家子弟都可以看开的事情，怎么反倒是您还看不开了。”

        凌晗一愣，有些不明白沈倾瑶这话的意思。

        秦芒连忙解释道：“即便没有沈五这桩事，我跟瑶儿也不打算对外公开嘟嘟的身份。”

        这是两人之前就已经商量好的，所以此刻在众人面前仍人身在江南的武王妃沈倾瑶，返京途中行程一再耽搁，先是传出惊胎的消息，又是传出卧病的消息，唯独就是没有传出她生子的消息。

        “我答应过她，等将对朝廷的责任尽完，就带着她隐居世外，找一处安乐桃源，不再为世俗负累。武王世子的身份看似尊贵无匹，实则枷锁重重，在承受他的极端荣耀的同时，也必须肩负起同样沉重的责任。而且，皇甫家历代帝王都对武王府手里的军权猜忌防备，阴谋暗害不计其数，周旋期间实在太辛苦。”

        说白了，皇甫家历代君主对武王下毒暗害，还造谣说什么历代早殇，这样忘恩负义假仁假义的皇室，根本也不值得他们秦家这样世代守护。

        但这句话秦芒是不会明着说的，一方面是因为自小受到的教导鞭策不允许，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沈倾瑶是货真价实的皇甫血脉，他可不想一句话就打翻了一船人，误伤到他家的小妻子。

        沈倾瑶与他相视一笑，接口道：“父王去得早，母妃独自支撑才会难以选择，到了我们这一代，秦芒终于可以解除毒性，嘟嘟也很健康，总要跟以往有所改变，嘟嘟是我们的孩子，是随着我们一起安居世外，做个洒意江湖的悠闲侠士，还是想要戎马沙场，成为统领烈武甲军的王府世子，我们都想要等他长大后自己来做决定。”

        武王府的每一位世子都从一出生起就注定了要走的路，让嘟嘟自己去选择他的未来，这是他们夫妻俩早就已经达成的共识，本以为第一个需要说服的人该是老王妃，结果没想到竟然是出身现代的凌晗。

        果然是在这里呆的时间太久了，都被这个世界的思想给同化了啊。

        话虽这么说，凌晗到底也是穿越过来受过高等教育的精英一枚，也就只是一时没转过来而已，听两人这么一说，也就立即跟着赞同了：“也对，嘟嘟想要做将军，你的烈武军供他驱使，若是想要混迹江湖，缥缈宫跟暗殿将来也全都是他的。”

        就这么一个心肝宝贝，当然捡最好的给他了。

        “说这些还早，总之不论有没有发生沈五这件事，嘟嘟都暂时不会记在武王府的名下，娘亲若是同意我刚刚的要求，那我这个沈家小姐的身份，还便还了。”

        凌晗点头：“当然，她只是沈家的女儿。其他的，本就不该属于她。”

        有了沈倾瑶的首肯，凌晗总算了却一桩心事，看向沈倾瑶的目光又是心疼又是愧疚，这倒是让沈倾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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