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是红线的颜色

坐在病床上，寒川昭之睁着眼睛看着夜色昏暗的窗外，鲜红的眼眸因为霓虹灯而变得五彩斑斓。

        可是即使是五彩斑斓的闪烁却也没能遮住血红色眼眸的黑暗。

        左手微微抚摸腹部缝合的伤口，寒川昭之看着伤口低下头。

        果然还是睡不着……

        现在是凌晨1：28分，他又做噩梦了。

        目光有些失焦，因为很久没有睡够时间的大脑开始发晕，虚影之中，寒川昭之仿佛又看到那橙红色的火焰摇晃着来到他的身边。

        有童稚，温柔，严肃的声音在他的耳廓边一遍又一遍的嘶鸣着。

        昭之，妈妈好疼啊……为什么不来陪我……快点回来啊……

        哥哥，弥连疼，火好大，你为什么不回来……

        寒川昭之，你去哪里了？！快回家！

        寒川昭之捂住耳朵，在旁人眼中总是挺直的脊背弯下了，微微的颤抖。

        嘶鸣的火焰和声音再一次靠近他，大脑仿佛被插入筷子，剧烈搅拌，疼痛让他唇瓣微微张开，但是却没有发出任何痛吟。

        即使听过再多次，看见再多次，寒川昭之还是对那灿烂绽开的火焰有着本能的畏惧。

        手边的暖水袋掉落在地，寒川昭之倏然缓过神，看向掉在地上的暖水袋，眼眸从失焦的状态缓缓聚焦。

        那是因为他身体太凉，失血过多而导致贫血，松田阵平特意从便利店买了一个热水袋塞给寒川昭之。

        暖水袋，掉了。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寒川昭之伸手去够地上的暖水袋，腹部的伤口微微撕扯，却没让他的动作有任何停顿。

        松田阵平被房间内的声音吵醒了，从外面的长椅上爬起来，掀开毯子，扭头看向寒川昭之的病房门，皱了皱眉站起来走了进去。

        “真是的，这么晚了，你在……”松田阵平的声音在看到寒川昭之要掉到床下的身影后戛然而止，几步冲过去撑住要掉下床的身躯，左手捞起暖水袋。

        “你在干什么……”松田阵平刚想质问就发现寒川昭之此时的眼睛是灰蒙蒙的，还没从失焦的状态缓过来。

        “昭之哥？”松田阵平轻声试探着问道，将暖水袋塞回寒川昭之的手里，只是在一瞬间，指尖碰到的温度差点让松田阵平以为他碰到的不是皮肤，而是死人。

        那只手冰冷的可怕，和术后醒来时不一样，它出汗了，有些黏腻。

        冷汗染湿了一片被单，寒川昭之的头低着，失焦的眼眸重归平静，只是其中的疲惫，和眼下浓浓的青色，衬的他在洒满月色的身影越加单薄。

        “阵平，这么晚怎么醒了？”寒川昭之头还疼着，耳边的嗡鸣缓缓消散，他抬起头，看向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愣了一瞬迅速反应过来，抓住他不想让他触碰的左手，毫不在意的握起被冷汗染湿的手，面露青色，“你说怎么了？！热水袋掉了，那就不要捡了！叫我也好啊！怎么自己……”

        松田阵平看着那双鲜红的眼睛，声音逐渐消失，握着那只手，沉默了一会儿，“做噩梦了吗？”

        寒川昭之怔住了，随后暗下眼眸，“是。”

        “……别怕了，我在。”松田阵平抓住他的胳膊，试图用上身抱住他。

        害怕的话，从噩梦惊醒的话，有人抱着，就不会那么害怕了吧……

        寒川昭之身体一僵，看着松田阵平试图温暖自己的身影，只是揽了揽松田阵平的身体，“上来吧。”

        松田阵平连忙抬头，寒川昭之看着他，往右边挪了挪，“上来。”

        松田阵平沉默着调了调病床，将上部分往上抬后，脱下鞋子，掀开被子，坐到寒川昭之的旁边，然后把被角掖紧，不让凉气跑进来。

        寒川昭之看着他的动作，等待他坐好，才缓缓开口，“不冷吧？”

        “不冷。”松田阵平回复，身体贴紧寒川昭之的身体。

        你的身体，早已温暖过整个被窝，但被窝却没有温暖你丝毫。

        为什么这么冷呢？

        松田阵平贴着瘦削的身躯，试图暖热这仿佛如寒冰一样的身体。

        “那就好。”寒川昭之沉默了，目光转向松田阵平的眼睛，那双如黑曜石般闪耀的眼睛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我记得要和你说一个故事。”寒川昭之沉声说道，“那现在就讲故事吧。”

        松田阵平只是靠的更近了，

        “一个小男孩，他有一个完美的家庭，严肃却不失温和的母亲，斯文、满是书香气的父亲，还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弟弟。”寒川昭之缓缓将故事铺开，“即使他有着一双鲜血般鲜红的眼睛，他的父母也没有因此对他产生偏见。”

        松田阵平知道寒川昭之是在说他自己，手紧紧握住寒川昭之的手。

        他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是能让他这么伤心，这么失神，一定是很悲怆的过去。

        “有一天，男孩在回家之前，被同学委托帮忙，要找一只猫，男孩答应了，因为委托费用刚好可以给弟弟买他想要的哥斯拉怪兽玩偶。”寒川昭之回忆着，轻声说道，“猫找到了，男孩买了玩偶，踏着愉快的步伐回了家。”

        “可是等他来到家门前时，他才发现，家里着火了。”寒川昭之语气沉重，还有一些自嘲，“火焰肆意的从窗户喷涌而出，花园的玫瑰烧焦了，化为了灰尘，连肥料都没做成。”

        松田阵平感受到寒川昭之握紧了他的手，用力之余，还有些颤抖。

        他只能回握住这只颤抖的手，给他自己的肯定和支持。

        “他打开了栅栏，烧焦的半部窗帘顺着微风飘到了他的身前，他的校服染上了火苗。”寒川昭之说道，“他将燃烧的书包扔到了地上，踏着燃烧的野草，冲向大门。”

        “大门不管男孩怎么用力都没有打开，窗户中不断喷出的残存布料，刺耳的灼烧声响起，火焰烧断了房梁，砸，碰，摔，碎，各种声音响起，在瞬间，硕大的木屋别墅倒塌了半边，剩下的依旧在燃烧。”

        “火舌缠绕在房子上，烧黑的木头不断倒塌，男孩就站在那里，什么都做不到。”

        寒川昭之轻声笑了一声，在笑自己的无能，“他在火焰中因为浓烟昏了过去，等他醒来之时，警方告诉他，是他人纵火，故意杀人案件。”

        松田阵平震惊的睁大眼睛，瞳孔颤抖，他以为，这一切只是意外而已。

        “留下的只是三盒已经火化后的骨灰，男孩无力去调查凶手，他被远房亲戚接走了。”

        寒川昭之看着窗外，霓虹灯闪耀，夜晚的灯光下，仍然有人群在忙忙碌碌的行走。

        五彩斑斓的灯光还是被凄凉的月光压了下去，每一个人被照亮的脸庞苍白而疲惫，身躯佝偻，仿佛压力化为实质压弯了他们的腰。

        “他不知道任何关于案件的信息，凶手依旧逍遥法外，此时，失去所有，拥有鲜红之瞳的他似乎成为了一切的罪魁祸首。”寒川昭之说道，“有人说他代表不详，有人说他是怪胎，有人说是他克死了他的亲人。”

        松田阵平的心脏沉重的跳动着，言语之间的悲壮和凄凉让气氛都沉重了起来。

        “这就是故事的结尾。”寒川昭之看向松田阵平，鲜红的眼睛冷漠的看着他，那种冰冷的，无情的目光让松田阵平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可是不是的，昭之哥不会伤害他。

        他拼尽生命，救了他两次。

        “你怕吗？不详的我，它，还漂亮吗？”寒川昭之看着松田阵平，心情其实不像表满上那样平静。

        他还是恐惧了，害怕身边唯一亲近他的人无情的走掉。

        “我不怕。”松田阵平看着寒川昭之认真的说道，“你的眼睛是你独特的特点，它不止是鲜血的颜色，也是红线的颜色，是圣诞的颜色，是日本国旗中圆形的颜色，是夜晚中无论多晚都闪亮着的，火苗的颜色。”

        寒川昭之的喉结动了动，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松田阵平。

        “不要小看我啊，昭之哥！”松田阵平朝他自信一笑，给他他所能给予的，所有的信任，“我永远在你身边！”

        寒川昭之面容的冰冷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带着无奈的温柔。

        “不要做这种承诺，你要是没做到，我可是会生气。”寒川昭之看着松田阵平被月光照亮的脸轻声说道，“阵平，谢谢你。”

        松田阵平目光开始乱跑，然后随着话语，又认真的对向了寒川昭之，“谢什么啊，而且我说到做到！还有，你不要把所有原因都揽到自己的身上！”

        “你家人……的死不是你的错，凶手我会陪你找到！无论他逃到天涯海角，一定会把他揪出来！”松田阵平，严肃认真的说道。

        寒川昭之看着他，叹了口气，“那就拜托你了。”

        真不愧是你啊，阵平，直戳重点。

        确实，因为谣言和家人的死亡，他逐渐的被影响了。

        他开始质疑自己，质疑为什么家里只有自己是鲜红色的眼睛，为什么只有自己苟活了下来。

        松田阵平抬起头，看着寒川昭之，说道，“拉钩。”

        没有预料到松田阵平会说说出拉钩这种小孩子才信的话，寒川昭之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以防万一！”松田阵平撇过头，羞耻心发作，“快点！”

        寒川昭之好笑的和松田阵平拉钩。

        松田阵平看着拉钩的两只手，轻声念道，“松田阵平将和寒川昭之永远在一起，完成他们的目标，不论天涯海角，生死两隔。”

        寒川昭之看着拉钩的小手指，神色忽闪，“阵平，你愿意和我永远在一起？”

        “当然，无论生死和地点，叫你昭之哥可不是白叫的。”松田阵平嘴角勾起，“没想到吧，我这么重情义。”

        寒川昭之眼神柔和，“知道了。”

        “好了，故事讲完了，太晚了，睡觉吧。”松田阵平蹦下床摇下床板又缩回被窝。

        寒川昭之抻了抻被子，盖住他和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的头挨在寒川昭之的肩膀旁边，而寒川昭之的头也和松田阵平挨在一起，只不过一个在下一个在上。

        “晚安，昭之哥。”

        “晚安，阵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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