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报人风骨

众人循声望去，看到赵小婉款款而来。孔夫人宋蔼龄也听到了赵小婉的声音，她也摘下墨镜从舒服的椅子上起身。

        出乎意料的是，赵小婉并未斥责那些保镖，而是走到黄正忠的身边带着责备的语气问道：“正忠，你又惹事？”

        黄正忠自然明白母亲的意图，他也顺着母亲的话道：“母亲，我做错了。”

        这一幕被飞机上的其他乘客和机组人员都看在了眼里，这个和孔二小姐差不多年龄的年轻人以及他的母亲，和孔二小姐母女的素质高下立判。

        宋蔼龄这时候不得不站出来了，她摘下墨镜假装刚睡醒，伸了个懒腰之后笑嘻嘻的说道：“黄夫人也在这里？真是太巧了，咱们这坐同一趟飞机回南京。”

        “是啊，我也和孔夫人许久未见了，今天正好聊一聊。只是你今天的这些保镖太厉害了，恐怕我不能靠近了。”赵小婉也故作玩笑的语气说道。

        孔夫人自然识局势了，她也跟着道：“误会误会！黄夫人别介意了，一桩小事。”说着她又换了一个严厉的语气对阿毛等人道：“还不快滚下去！”阿毛等人退下之后，孔夫人摘下墨镜面带虚伪之笑走过来道：“不好意思，手底下的人不懂事，多担待一些。”

        赵小婉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主，不过看自己的座位被那几条恶犬占据，上面弄的狗毛狗味的实在是让人难以下坐。

        “算了，孔夫人；既然是你们的包机，我们就不便打搅了。”说毕，赵小婉喊来哥哥赵庭辉道：“哥哥，正忠，咱们坐下一班吧。”

        说毕，她转身看了黄正忠一眼，黄正忠将手里的灭火器扔在地上，灭火器胡乱滚起叮咚作响。他踢开刚才的那条死狗，大摇大摆的走下机舱。

        “妈咪，他把我的狗打死了……”孔二小姐气愤不已。

        不料孔夫人厉声呵斥，“住嘴！”

        孔二小姐绕是再胆大包天，那也是靠着父母，如今靠山都妥协了，绕是心中再有气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孔二小姐气嘟嘟的坐在椅子上，一只被吓坏的恶犬凑过来哀叫几声，她一脚踢过去，那条狗只能是呜呜叫着跑了，“他妈的！滚！”

        听到这话，赵小婉回头过来，看似无意却有意的对机务人员道：“以后，这阿猫阿狗之类的就别让带上飞机了，脏！”

        机务人员已经从他们的对话之中听出了端倪，称之为黄夫人，还能让孔家这么惧怕的还能有谁？

        于是，那机务人员也点头哈腰道：“是是是，夫人。”

        孔夫人也气的脸都快绿了，可始终还是不可奈何。换做是其他人，就算是一般的封疆大吏她都毫无忌惮，可眼前的这位可是名副其实的第一夫人，这让她不得不重新考量。

        当然，孔二小姐虽然嚣张跋扈，但也不是没有头脑。先前和黄正忠他们有过一次冲突，那时候她还开了枪。事后这件事闹的险些无法收场，那件事让她记恨在心，不过终究是占了便宜。今天这黄正忠打死她一条狗，也就算是扯平了。

        孔二小姐戴上墨镜坐了下去，孔夫人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赵小婉也带人准备离开成坐下一航班。

        咔擦！一声清脆的相机快门声打破了现场的稍稍缓和的气氛，只见站在赵庭辉旁边的那个青年正在摆弄着手中的蔡司相机。

        竟然还敢拍照？这下可激怒了孔夫人，她并没有说话，只是对身边的阿毛使了一个眼色，阿毛一行人就立刻明白，雄赳赳的走过来劈手就要夺他的相机。

        “把相机拿过来！”阿毛铁青着脸，以一种不置可否的语气道。

        那青年正要护着却被阿毛劈手夺下。相机被夺之后，他哗啦一下扯下里面的胶卷，然后将那相机摔在地上。

        “小子，今天算你走运，不然连你都要被摔碎！”说毕，阿毛大手一挥，带着几个弟兄大摇大摆的走了。

        “简直是无法无天！你们能砸了我的相机，但是砸不了我手中的笔。我定要将此等权贵野蛮行径公之于众！”那个青年又扬着手中的黑皮本子，脸上写满愤慨。

        赵庭辉见此人说话便细问道：“这位先生打算如何将此事公之于众？”

        “哼，我要把这事写出来。”那青年愤怒道：“忘记跟诸位自荐了，我叫王芸生，在《大公报》执笔。”

        说着，他递上了自己的名片，这名片上赫然印着“大公报总编辑”的字样。

        《大公报》他们是经常看的，自然也熟悉了这位执笔总编的名字，只不过从未见过本人罢了。

        “原来是王总编，我以前就多次看到你的大名见诸报端，只是未曾想到你是如此年轻？”赵小婉道。

        王芸生也笑道：“多谢夫人夸赞。以前只是听闻，没想到令公子如此疾恶如仇、率真随性，如此看来，政要子弟还是有不少有为青年。”

        “先生过誉了，只是我看不惯这般欺负人。”黄正忠道。

        赵庭辉捏着名片看似无意的提醒道：“王总编，要知道今天可是孔二小姐的事情，报道之时可要三思，孔家的势力可不用我再多提醒。”

        赵庭辉说毕，王芸生冷哼一声，“我们舆论界若再忍默不言，那是溺职！”

        “先生勇气令人钦佩！”黄正忠由衷说道。

        王芸生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但并没有点破，他微微一笑，“何来钦佩？尽责罢了。倘若不是今时今日遇到你们，恐怕我也要和陈济棠先生一样，被赶下飞机还免不了落下一顿拳脚。恕我直言，我和陈济棠先生也算是有些能力的人，可即使这样仍旧不免被人挥来喝去，连只狗都能强占我们的座位，这样的事情恐怕在大清朝都罕见。”

        末了，他又说道：“公权无监督必然导致滥用，”

        一行人絮叨几句后，赵小婉笑道：“既然王总编这一番耽误了行程，不如和我们一起乘坐下一班飞机去南京吧。”

        王芸生连连摆手，“不必打扰了，今日走不成正好在在《大公报》昆明版出上一刊。各位就不多打扰了，再见！”

        言毕，王芸生拎着柳条箱子径直的朝着机场外走去。

        看着王芸生远去，黄正忠不由感慨，“果真率真之人！”

        一旁的赵小婉道：“在广州之初，你父亲也曾和此人一样疾恶如仇、以笔做枪，才得廖仲恺先生赏识，引荐给中山先生的。”

        “喔？父亲原来就是这样发家的，现在为什么不见他写文章了？”黄正忠对父亲生平还真了解不多，主要是因为他的很多事迹都是经过了包装。

        赵庭辉抢过来道：“现在哪里还有时间；再说了，你父亲身份也已经变了，他现在不需要写文章去监督和批评别人了，反倒是他现在受到很多人的监督和批评。”

        赵小婉没说话，但却是同意的。

        黄正忠皱了皱眉头，“难道今天母亲对孔二小姐做出让步，也是基于这种原因的考量吗？”

        “正忠，怎么跟你母亲说话？”赵庭辉厉声呵斥了一句。

        黄正忠虽然有些急躁，但还是放慢了语气，“母亲，我只是不明白你今天为什么要跟他们做出让步？”

        赵小婉没想到儿子会这样发问，想来他是真的长大了，在很多事情上有了自己的看法，今日的事情他肯定不解，为什么是他们的座位还偏偏要让出去？

        “忠儿，孔夫人不光是财政部长孔祥熙的夫人，还是中山先生遗孀宋庆龄女士的妹妹，于情于理我们都该闹的太僵。再说，那座椅上沾满了狗毛，我也不太愿意再去坐了，让给她们罢了。”

        黄正忠心里稍微平复了些，只是还有些气愤不过，“难道他们就可以这样放任为之？这样权贵就可以无法无天？”

        赵小婉摇摇头，“她们会为这件事付出代价，并且这个代价是很惨重的。”

        黄正忠不解，舅舅赵庭辉过来笑道：“你母亲是说，刚才走的那个人不是说要将此事公之于众吗？你可别小看了这些文人，他们的一杆笔有时候抵得上千军万马。”

        “忠儿，你要学的还很多。算了，不说这个了，咱们去看看航班信息吧，看看最快的航班还能不能再安排了。”赵小婉道。

        几人刚到机场大厅的时候，巴图将军带人赶赴到了机场。

        原来在机舱冲突刚开始的时候，机务人员就向地面汇报了这个情况，地面指挥中心知道冲突的双方其中一方是巴图打电话前来关照的人后，立刻将情况通报给了巴图办公室。

        巴图得知是赵小婉一行跟孔夫人起了冲突之后，急忙的就赶了过来。这不，到了这边的时候飞机已经起飞，见赵小婉等人果真没有乘坐飞机，他极为愤怒。

        “夫人，事情的前后经过我都听说了，是不是孔祥熙家的那个假小子干的？”还未等赵小婉回答，巴图就对机务人员吼道：“赶紧让那架飞机返航，我要亲自会会这个胆大包天的兔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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