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上海滩 冷雨夜

看到门口的这个日本军官，胡彪心里大为紧张。他决定先下手为强，正准备要除掉此人以绝后患的时候，忽然！此人脸色冷峻用中国话一字一顿的大声训斥道：“你……修水管……不要坐……电梯！”

        胡彪心中猛然一松，此人定是把自己当做了修水管的工人了。不过自己穿着短褂短衫，手里拎着帆布包，从外表上看来，也的确像是一个修水管的工人。

        他连声陪着不是，满脸谄笑的走出了电梯，那个日本军官瞪着眼走进了电梯里。

        走出电梯之后，胡彪将帆布包跨在肩上，此时，他脸上的谄笑已经消失，取而代之是一张冷峻的脸庞。

        他快步向前，按照自己预先看到的位置走到了冈村那间公寓的门口。门是实木做的，虽然不算结实，不过用枪恐怕会会引起里面人的警觉，胡彪当即上前敲了敲门，压低着声音说道：“请问有人在吗？我是来检查水管的。”

        里面传来一阵细索的脚步声，门一打开，胡彪包里的冲锋枪当即响起，半梭子9毫米的冲锋枪弹射入了开门者的胸膛，把她打得飞了起来，然后重重地摔倒在房间的角落里，变成乱七八糟的一堆血肉。

        当她摔下来的时候，胡彪才看到这是一个穿着睡袍的女人。搞错了！这个人想必是冈村的妻子，又或者是他的情人之类。

        正想着的片刻之间，一道寒光在他眼前闪过，胡彪身子本能向后闪开，只见身穿木屐和和服的冈村挥舞着一把协差砍来。

        冈村是个剑道高手，协差砍来的时候，力道和精准度极高，胡彪措不及防，帆布包里的冲锋枪被砍落在地，同时刀柄还在他的胸前划开一道极深的口子。

        屋子里狭窄拥挤，冈村以刺为主，胡彪的胳膊上又被划开了几道口子，血肉已经崩开，鲜血涌出，整个身上已经是血人一般。

        胡彪抡起椅子砸向冈村，冈村挥刀去挡，趁着这时候，他赶紧拔出腰间的手枪，对着冈村砰砰的连开数枪，大眼撸子威力巨大，子弹打在冈村的胸口上，他晃动了几下之后便一个跟头栽倒在地。

        鲜血汩汩的涌了出来，整个房间里都是血腥味。再加上刚刚的枪声，宪兵们很快就闯进来。胡彪不敢有丝毫的停留，忍着剧痛，他从窗户口翻滚而出，顺着水管子向下爬去。

        外面雨又下了起来，冈村的公寓里玻璃窗大开，窗帘随风舞动，冈村和他妻子两具尸体躺在地上，外面的雨飘了进来，哗啦啦的，凄凉极了。

        ……

        胡彪捂着流血的伤口朝外走去，风雨交加的晚上，他走的跌跌撞撞，大厦里传来了阵阵杂乱的哨音，宪兵们肯定已经发现冈村被刺的事情了。

        他不敢停留，可这身子却已经不听使唤，走路不由的晃动了起来。

        寒风刺骨，他觉得眼前有点发昏，胡彪知道，这是自己失血的表现，他摸着胸前的十字架，这个十字架是在缅甸的时候肖恩牧师给他的，肖恩牧师告诉他，这个可以带带领着走向光明的道路。

        胡彪眼前忽然浮现了肖恩牧师慈祥的脸庞，紧接着，朱景行、老巴子、陈喜等人在他面前一一晃过，他脑子里出现了在缅甸时候的战火岁月，转瞬间，又回到了山东老家，低矮的农舍前，目前正在那碾磨做煎饼，父亲勾着腰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袋……

        “妈的，难道我就要死在这里吗？”胡彪好像听人说过，人在临死之前会看到自己这一辈子做过的事情，刚才那情形不正是如此吗？他捂着伤口，一个踉跄的倒了下去。

        ……

        冈村夫妇的死在上海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倒不是冈村多么高贵，而是他们夫妇是在日本人严加防范下的百老汇大厦遇刺的，这让日本人不能接受。

        从现场侦查的情况来看，屋子里打斗痕迹不多，对方使用的是美制冲锋枪和手枪，并且没有抢夺任何财物，基本上是一枪毙命，很显然是职业杀手干的。

        欧阳慧子在看过现场之后眉头紧锁，杀手下手太狠，屋子里血迹和脑浆喷的到处都是，整个屋子笼罩在一片血腥的味道之中。

        “八嘎！宪兵队的警卫究竟是干什么吃的？难道就这样任由敌人进来吗？”欧阳慧子破口大骂，全然不顾及在场宪兵长官的脸色。

        不过她这话骂出去之后，宪兵队长官虽然怒气冲天，却也不好反驳，毕竟这是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事情，堂堂皇军的宪兵少佐竟然被杀死在了自己的家中，而凶手至今还未发现。

        事情明摆着自己十分愚蠢，至于查案方面，宪兵队虽然以冷酷的手段著称，不过线索上还是要仰仗各大情报机构，自然也不好当面反驳欧阳慧子的话。

        宪兵队长官只好责令调查，处分相关人员而已。

        欧阳慧子的愤怒不仅仅是单单因为冈村被杀，一个冈村对她来说无关紧要。她愤怒的是眼前的局势，目前来看，连在日本占领区核心位置的日本军官的安全都无法得到有效的保证，那么何谈继续去实现大东亚共荣？

        这是一个不好的征兆，也是一个不好的开始，尽管欧阳慧子和所有的日本军官们都不愿意承认这件事。

        ……

        冈村的死除了引起了日本人的震动之外，在汉奸圈子里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在冈村死后不久，汪精卫当局发出函电表示哀悼，**、丁默邨和王茂才等人相继表态，对冈村的死表示遗憾等等。

        不过私底下，他们却都谋划着另外的出路，谁也没有把一个鬼子的死真正的放在心上。

        晚上，王茂才离开了四马路小黛玉的寓所，坐上了汽车直奔自己在外滩的一套石库门的建筑而去。

        王茂才最近在小黛玉这玩的有些腻了，除了来这喝点小酒、香一筒土之外，也好像没啥娱乐的地方。王茂才自己的话就是，“女人嘛，就那么回事，再漂亮的脸蛋也有看腻的时候。”

        近些日子，李士群的结发妻子叶吉卿倒是蛮中他意的。这个女人跟寓所里的先生不一样，身上没有什么胭脂俗气，可却透露着一股子成年女性的魅力，打扮摩登，举止谈吐高雅，上次几度春宵之后，简直把王茂才挠的心里跟猫抓似的。

        这天晚上，他推脱说有紧急事务，便离开了小黛玉的寓所，直奔叶吉卿那里去了。

        车子停在石库门门口，阿强和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在车里待着，王茂才自己走了进去。

        刚一进去，穿着玻璃丝袜和旗袍的叶小姐便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这可是叶吉卿少有主动行为，王茂才一时兴起，一把将她抱起，直奔着沙发而去……

        一阵**之后，叶小姐赤身依附在王茂才胸前，食指在他的胸口无聊的画着圆圈，王茂才则抽着烟，品着茶，美滋滋的享受着。

        “司令，你果然是真英雄！”叶小姐忽然低声的说了一句。

        王茂才微微一笑，用一丝调情的语气说道：“小样，这才知道我的厉害？老子这杆金枪再立十年也不会倒。”

        叶吉卿推了一下，“人家说的不是那个。人家说的是，你说到做到，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那是，我说过会好好照顾你的嘛。”王茂才又得意道。

        “这个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你说到帮士群报仇，果然就言出必行，这才是大丈夫所为。司令。”说着，叶吉卿将头贴着王茂才的胸口，做出一副满意的幸福状。

        王茂才一听这话皱起了眉头，“你说什么报仇？”

        “就是杀了冈村夫妇的事情呀？我听说冈村就快要被调回日本本土了，你能赶在这之前把他杀了，也算是给士群报仇雪恨了。”叶吉卿微微笑着。

        一听这话，王茂才的脸色陡然一变，他将叶吉卿一下推开道：“妈的！坏菜了，这不是老子干的？”

        “什么？”叶吉卿没料到王茂才会如此变化，也惊讶道。

        王茂才赶紧起身，抓起地上的裤子和衣服胡乱的穿着，“坏了坏了，连你都认为冈村被杀是我王茂才干的，那日本人岂不是也都这样以为的？我今天还专门跑到你这里来？真是黄泥掉进裤裆了。”

        他一面自言自语，一面又慌乱的穿着衣服，最后胡乱的弄了一气之后，夺门而出。

        此时，穿上披着纱巾的叶吉卿微微一笑，看着王茂才远去的背影露出了轻蔑而又自信的笑容。

        回到车里，阿强几个人正在抽着烟，王茂才一下拉开车门，着急忙慌的说道：“走，回四马路！”

        阿强见他神色慌张，不敢多问便立刻催促开车。

        走了一会之后，王茂才眉头紧锁，他对阿强问道：“阿强，你说这冈村被杀，日本人会不会觉得是我们干的？”

        阿强一听这话立刻警觉起来，他诧异道：“司令，难道不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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