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玫瑰小镇「08」

江离步履缓慢地沿着玫瑰花田的边缘散着步，深红的花瓣在半空中打起旋，像是害怕又兴奋地颤抖着。

        她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地点，在玫瑰花田的某个角落里停下了脚步，毫不犹豫地一铲子挥向了玫瑰花丛边的木栅栏。栅栏应声而倒，挂在栅栏上的木牌埋进了泥土里。江离把断裂的栅栏踢到一边，丝毫不怜香惜玉地将泥锹对准了娇嫩的玫瑰花。

        大片的玫瑰被连根拔起，凋零的花瓣颓靡地倒在天穹下，好像这是一场玫瑰的葬礼。铲子终于在挖掘到某种异物之后卡了壳，江离低垂着眸又是用力一铲，将外面的泥土全部捞了出来。

        泥土下埋着一具“尸体”。它紧闭着眼，却并没有像寻常的尸体一般腐烂，而是完好无损地躺在玫瑰中央，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它的身上沾满了泥土和零落的玫瑰花瓣，破碎的玫瑰枝叶从它的身体里生长出来，还没来得及被拔起的根紧紧地连结着它的皮肤和血管，已经在挖掘过程中被扯破的则在伤口中流出鲜血，而那些血液又在结痂之前被玫瑰的茎刺吸走，孕育出一朵新的玫瑰。

        “什么？玫瑰花田下面埋的是怪物？？”

        在树林的另一头，每日一趟的大巴正在向远离小镇的方向驶去。老旧的玻璃窗被陈年污渍渲染得朦胧不清，车窗外的景色在车速的缓步上升中逐渐模糊，只能依稀地看见飞掠而过的树影子，好像他们正穿行在乡野间的树林里。司垣的声音隔着几个座位传来，像蒙了一层布：“玫瑰小镇里居住着的本来是怪物，直到十年前，人类在哈里斯的带领下进入了小镇。他们为小镇带来了财富，也带来了灾难。”

        “你的意思是……”乔布斯难以置信地说道，“是人类用那些怪物的身体来滋养……玫瑰？”

        “所以那些怪物，究竟是什么？”

        “不知道。”司垣淡淡地说，“或许是神创造出来的物种，或许真的像哈里斯的日记所说，是恶魔的信徒。他们的血液和身躯能够养出香气特殊的玫瑰，所以在伊芙妮下葬的坟墓周围才会生长玫瑰。小镇的原住民们把玫瑰当做灵魂寄生之处，每家每户都会在屋外种植一些玫瑰，甚至连他们本身都带有玫瑰的香气，而这种玫瑰香气对人类有着天然的吸引力和诱惑力。”

        向甜甜：“香气……？所以江离姐身上的气味……”

        “是。她是怪物的一员。”

        江离马不停蹄地围绕着花田走了一圈，找了一个位置，拿着泥锹的手又是稳稳一铲，一发入魂地将另一具“尸体”从泥土里铲了出来。管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的身边，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玫瑰花与泥土被毫不留情地抛洒到地面上，江离吃力地压在铲子上喘了一口气，裸露的小腿上沾了泥土和血。高强度的运动使她方才受过伤的内脏又隐隐剧痛起来，喉头涌上一股混着铁锈味的腥甜。

        其实她就应该想到的。因为副本给她的暗示实在是太多了，简直是无处不在。

        乔布斯说过，这个副本应该只有四个玩家进入，最后却多出来一个司垣。现在想来，多出来的玩家并不是司垣，而是莫名其妙强制进入了游戏的她。

        所以，作为“人类”的调查员玩家数额已经满了，而她这个多出来的，就只能作为“怪物”而存在。

        因为她是“怪物”，所以她的职业是未知，所以拥有着数值超额的美貌和智慧，就像恶魔玛蒙创造的玫瑰一般，连身上的气息对人类都有着近乎无限的诱惑力。因为她就是怪物本身，所以对“怪物”身上的神秘学知识也了如指掌。

        过高的面板数值，未知的职业和技能，还有那个奇怪的npc怀疑值，都是她身份和其他玩家不一样的结果所致。江离一直在思考，npc怀疑值影响的究竟是什么，npc究竟在怀疑什么，而直到最后，她肯定了结果。

        npc怀疑的并不是所有的玩家，而是她。如果江离没有猜错，这个npc怀疑值应该只针对她，其他玩家都没有收到类似的系统提示。

        他们怀疑她并不是人类。而每一次的交谈和接近，都会增加npc对她的怀疑。而他们判断并且怀疑她不是人类的根据，就是她身上的气味。

        江离的沐浴露根本就不是玫瑰味的，所以在向甜甜提出这一点的时候，她就对自己的身份产生过怀疑。警察局里的警察，餐厅的老板，包括两个玩家和路人npc，都能闻到她身上的玫瑰香气，但她自己却毫无察觉。所以她判定“怪物”的身上有类似玫瑰的气味，且只有人类能够闻到。

        但这种气味应该只有怪物的本体拥有，而管家和帕克一个是占着人类躯壳的“怪物”，一个是怪物血统并不纯正的混血儿，所以身上没有玫瑰香味。

        而旅馆里的那个女子，江离猜测她也同样是一个用着自己真身的、没有附体到任何人类身上的“怪物”，所以才能用自己的血液控制人类。不过在整座旅馆都充斥着玫瑰香薰的情况下，她的气息被完美地掩盖了。

        通往离开副本之路的大巴里，司垣仍然在向两个玩家复盘所有的剧情。

        “这些怪物本是不死之身，只会在寿命终结的时候死亡，不论怎么流血，哪怕是身体被切成几段都不会死去。但很不幸，他们的弱点被人类发现了。在他们并非人类的秘密被发现后，他们遭到了人类的大肆屠杀，最后大部分的怪物都被埋在了那片玫瑰花田下，只有少数幸免于难，管家就是其中之一。他附身到了哈里斯身边的管家身上，酝酿了一场为期十年的复仇行动。”

        他转头看了一眼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的两个年轻玩家，“喝下掺杂怪物血液的水的人类，会无条件地听从他们的命令。而今日一过，小镇上所有的人类都会被怪物控制。”

        “那个人类想要留在镇子上的时候，我曾极力反对，但伊芙妮坚持己见。”浩瀚的玫瑰花田里，管家叹息着向江离陈述那些埋没在了十年前的故事，“我们是被诅咒的不死之身，只会在寿命终结的时候死亡，如若伊芙妮不是因为与外族交合，也不会染上疾病而死。而那个人类要出售玫瑰的时候，大部分族人竟然没有反对……那时候我才发现，他们已经在这片土地上孤独了太久了。”

        “他们想要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哪怕换取自由的代价是那些消耗我们生命和灵魂的玫瑰。但最后，我们只是换来了长达十年的沉睡和无休止的痛苦。”

        江离挖开了最后一具“尸体”——或许那不应该称之为尸体，因为他们只是沉睡了的活物。她皱着眉吐出了一口血，一滴猩红的液体滴落在那具躺在土壤间的身躯上，仿佛硫酸腐蚀朽木般发出了嘶嘶的声音，一小簇烧焦的白烟冒起。

        虽然《死灵之书》里大部分的文字疯狂且紊乱，但江离记得清楚，标红的那一页是一个大型的法阵。从书本记载的零星片语里猜测，那应该是一个需要大量鲜血来维持的血阵，人类用怪物镇民的血做了这个法阵，然后将他们活埋在这里，饲以血肉，好让他们生生不息地孕育出能让人类着迷的玫瑰，为他们制造财富。

        “我们的弱点是血。”江离用指尖轻抚过那具伤痕累累的躯壳，仿佛要抚平那道被她的血液侵蚀的伤口，“我们的血对人类来说是勾魂摄魄的诱惑，是使人成瘾的玫瑰。但对我们自己而言，同族的血却会让我们痛不欲生。”

        所以她喝下旅馆的茶之后，有如五内俱焚，千刀万剐。

        管家的表情扭曲起来。他好像想起了那种身体被族人的血液腐蚀的感受，表情变得极其诡异，仿佛千刀万剐的疼痛化作了无数只蚂蚁试图从那张不属于他的脸下爬出来，这张薄薄的脸皮因为无法承受而处在开裂的边缘，像一张被拧得皱巴巴的纸。他几次张口，却只能发出短促的气音。

        眼泪从他浑浊的眼睛里潸然而下。

        “你说，管家才是真正的怪物？”乔布斯已经被这巨大的信息量冲击得面无人色，迷茫地说道，“所以说普通的玫瑰花茶是安全的，帕克家里的水才是危险的？”

        他一直在朝着与安全通关背道而驰的路行走。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立刻感受到了一种冷汗涔涔的后怕。要知道他们去帕克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喝了他们家中的水。

        旅馆里的人是管家埋下的一枚暗子，但管家埋下的暗子必然不止一个。那些侥幸逃离了被活埋在泥土下方的命运的族人，或许都各自在小镇的某个角落里伺机而动，只为了十年后的今天，能够一举控制小镇上的所有人类，包括他们——进入副本的人类玩家。

        怪不得江离一直催促他们离开副本。管家的复仇计划会在副本的第三天开始，觉醒后的怪物只会比十年前更加强大，届时他们如果还留在副本里，基本上是一个必死的局。

        而将玩家们引到小镇中的哈里斯究竟是怎么死的，已经不重要了。最终因为贪婪和欲望留在这个小镇上的人类，都将成为管家复仇的目标。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江离转过头看向了管家，问出了那个整个主线任务最重要的问题，“我是谁？”

        “离，”管家轻声叹了口气，“离开这里吧，你本可以过更好的生活，像一个平凡的人类一样……”

        “我的女儿。”

        【系统提示：认识人物身份任务完成，主线进度：70。】

        【恭喜玩家解锁人物身份。】

        【你自小出生在这个无名的小镇里。你是古神的后裔，你的骨髓里流淌着神的血脉，神赐予你极致的美貌、智慧、不死之身与长达两百年的寿命，你的血液和气味对人类来说都有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但在十年前，在一场你并不理解的风波之中，你的父亲将你送离了小镇。漂泊异乡十年，今日机缘巧合之下回到故土，却已经物是而人非……】

        【主线任务进度更新：完成族人的复仇，杀死所有人类，包括场上存活的玩家。】

        【倘若你就是怪物本身……很有意思不是吗？】

        【怪物究竟是承载人类邪恶的载体，还是邪恶本身？做出你的抉择吧。】

        五个阵眼，江离挖出了五个人，但玫瑰花田却仍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在此时，她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那本写满了扭曲的符文和咒语的《死灵之书》。书页里那些难以理解的内容在此时突兀地闯入她的大脑，宛若灵光乍现般打通了她纠缠的所有思路。

        她扔下了铲子，飞快地朝西北方直奔而去。

        其实目前来讲，整个玩家调查小队的进度是远远落后的，仅凭他们手中侦查到的信息几乎无法推断出真相，只能猜测到这个小镇上有“怪物”的存在。但在江离利用这个特殊的怪物身份获得大量额外信息的情况下，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却很容易就能推断出来，而只要能够从玫瑰花田下挖出这些“怪物”的躯体，就能证明她的所有猜测。

        玫瑰小镇隐藏的秘密抽丝剥茧地在江离的脑子里清晰起来。

        二十年前，商人哈里斯来到小镇，与伊芙妮生下了帕克。他对镇民们与世隔绝的生活态度十分不解，但对伊芙妮的爱让他放弃了所有世俗的念头，愿意在这座小镇上结婚生子、安养晚年——直到伊芙妮病逝。

        他将这一切归结在小镇的封闭与隔阂上，开始生产玫瑰制品，将外界的商品交易和资本剥削带进了这座与世隔绝了上百年的小镇。那些只能在“怪物”的坟墓上生长出来的奇异玫瑰很快就不够用了，镇民用自己的血肉培育的玫瑰数量又不多——在这个节骨眼上，哈里斯发现了小镇的秘密，察觉到这些镇民根本不是人类，而是能够快速愈合伤口、用鲜血生产玫瑰的怪物。

        之后，一切便在逐渐欲望的引诱下失控了。

        向甜甜和乔布斯先入为主地认为镇子上有怪物，所以判断哈里斯的日记最后一页是在死前写的，其实按照江离的推断，那页凌乱癫狂的日记应该写在人类与“怪物”战争爆发的前夕。

        哈里斯从那时候就已经疯了。

        越来越多的外地人涌入了这个小镇，为小镇带来了一场灭顶之灾。他们占据了整个小镇，屠杀并奴役了这些不死的“怪物”，将他们镇压在土地之下，用他们的血肉滋养大量的玫瑰，出售玫瑰香水敛财。既消灭了怪物的威胁，又得到了利益——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他们将玫瑰花田一块一块地瓜分，获取每一块地的玫瑰制成香水售卖后得到的利润，好像已经忘记了那些埋在血色玫瑰下的都是活生生的人。

        十年前的小镇餐厅免费提供食物，是因为“怪物”之间的团结友爱和互帮互助；而现在的小镇餐厅免费提供食物，多半是因为餐厅的老板与玫瑰厂签订了什么协议，他为镇上的人提供滋养玫瑰和法阵的生肉，从而分得玫瑰香水出售的几成利润，所以他才对玫瑰的收成了如指掌。餐厅里的客人多数选择将食物打包带走，因为那些生肉根本就不是他们自己吃，而是扔到玫瑰花田里了。

        所以司垣才会说，这个副本只要什么都不做就可以安全通关，因为玩家和除了旅馆以外的居民都是“人类”阵营，人类居民是不会伤害玩家的，就连玫瑰花茶也真的只是普通的玫瑰花茶而已。玩家只需要把自己当成一无所知的旅客，只要不去旅馆找什么特殊服务送人头，第二天葬礼结束后的下午就能乘坐旅游大巴从玫瑰小镇离开。

        但副本一直在有意地引导玩家走进误区，让玩家对镇上的人处处设防，却对真正的“怪物”视而不见。那些别有所图的玩家，想要得到更多游戏奖励的玩家，他们多半不会在第二天离开，而是选择继续留在小镇。

        而葬礼结束之后，被附身的管家代表的“怪物”一方阵营，将会对小镇上的人展开蛰伏十年的报复与剿杀，包括同样身为人类的玩家。

        “等等，”在听完司垣的全部复盘以后，向甜甜忽然说道，“如果说我们是人类阵营，在副本的前两天相对安全的话，那江离姐她身为怪物阵营，现在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司垣罕见地没有立刻回答。他像是在看窗外的风景，过了大概一分钟，才开口道：“会。”

        “每一次与npc接触，都会增加npc对她的怀疑值，随着进入副本的时间变长，npc对她的怀疑度会逐渐上升。如果她没有及时地发现自己的身份并做出应对……”

        “她今天会被愤怒的人类镇民填进玫瑰花田里。”

        江离沿着花田往西北方行走。根据小镇地图的标识，玫瑰小镇的周边都被森林包围，西方是小镇的出口，穿过森林间的小路就能到达巴士站。玫瑰是需要大量水源灌溉的植物，关系着花田存亡的水源是玫瑰花田的关键，所以最后一个阵眼一定就在水源。

        背后远处传来了人群的喊声。熙熙攘攘的人声像一锅落了油的沸水，顷刻间点燃了整片玫瑰花田，从吵闹的只言片语里依稀能听见那是一片叫骂。

        管家平静的目光投向了玫瑰花海。他似乎并不在意那些奔跑过来的、即将将他们抓住的人类，老花眼镜下的瞳仁黑得深沉：“在我们都占据了人类的躯壳之后，我们就再也……不是怪物了。”

        “我们只是普通的人类。”

        做一个普通的人类，平凡地、安静地，偏安一隅地在这个遥远的小镇里生活下去。

        这就是“怪物”们毕生所追求的东西。

        【系统提示：npc怀疑值已到达阈值。玩家身份已被npc发现。】

        【请玩家在限定时间内完成任务，进入倒计时……】

        【00:00:59】

        江离脸色一沉，没想到一直引而不发的npc怀疑值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发难。

        而她现在只剩下短短的一分钟时间了！

        江离飞快地翻过了玫瑰花田的篱笆，身影消失在丛林当中。高大的树木和密可遮天的树冠将整片森林遮蔽得近乎没有缝隙，即使是在正午时分，森林里仍是一片幽深，偶尔能看见猛兽的白骨裸露在地面上，被食腐的苍蝇环绕着，江离用技能辨认出那是一头虎的残骸。

        【倒计时：00:00:30】

        身后的人声越来越近，系统的倒计时提示像是在催命。江离很快在树林中发现了一处地下泉眼，清冽的泉水从地下涌出，在山林间形成一条浅溪。这里不仅是玫瑰花田的灌溉水源，而且是整个玫瑰小镇的饮用水源。

        她朝那处泉眼跑去。

        【倒计时：00:00:10】

        高强度的奔跑让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追逐的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江离在奔跑间从腰间掏出了那把小水果刀，用刀在手臂上用力一划，散发着类玫瑰幽香的血液立刻从伤口处汩汩而下。随后她掏出了司垣的那把□□，毫不犹豫地对着背后的人连开三枪！

        【系统判定：江离使用技能（射击）。】

        【江离试着进行了一次射击检定，结果是：d100=43/20，失败。】

        【江离试着进行了一次射击检定，结果是：d100=90/20，失败。】

        【江离试着进行了一次射击检定，结果是：d100=21/20，失败。】

        江离：“……”草！

        【倒计时：00:00:05】

        江离的手被人从身后拽住了，而她距离泉眼只剩下一步之遥。

        【系统提示：玩家江离试着进行了一次敏捷检定，结果是：d100=98/50，大失败！】

        江离瞳孔骤缩。

        随着这一次关键性的技能大失败，她在挣扎之间反而落入了敌人的桎梏之中，双臂被死死地扭住，用尽全力也动弹不得。越来越多的人朝她跑来，带着各自的武器，有的是铁锹，有的是木棍，有的甚至是□□。

        而直到此时，她的目光里依然没有出现半分慌乱，仅有的只是越来越冷的阴鸷。她狠狠地朝后方踹了一脚，在对方动作松动的瞬间几乎是不要命地往前冲，在她向前的一瞬间，她听见手臂传来了脱臼的声响。

        【系统提示：江离受到伤害：r2d4=3点，当前hp：4/12】

        尖锐的刺痛从她的手臂上传来，伤口在撕扯间裂得更大，鲜血直流。她用力将那些血液甩进泉眼当中，然而已经太迟了。

        【倒计时：00：00:00】

        【计时结束，任务失败……】

        后脑勺传来剧痛，似乎是被人用骨骼关节处狠狠一击，这一下正中天灵盖，钝痛伴随着晕眩感蔓延开来，让她短暂地感觉到了恍惚。视野里的一切开始天旋地转，血流在大脑和鼓膜间横冲直撞，刺耳的嗡鸣声让她的脑子一片混沌。

        即使意识已经在逐渐被抽离，江离还是用尽全力地睁开了眼。

        【警告，警告，副本出现异常状况！】

        计时结束的一瞬间，她的血在清澈见底的泉水中洇晕开，像无数朵盛放的红玫瑰。泉水顷刻间被染红，江离听见大地深处传来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身后的百亩玫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了，风将裹挟着的花瓣碾碎成了晶莹的尘埃。

        【检测到副本出现异常……正在修复……修复失败……】

        【系统提示：破除神秘法阵任务完成，主线进度：100。】

        身后的桎梏毫无预兆地消失了。她背部着地摔在地上，喉咙里溢出了一点劫后余生的疼痛的闷哼。

        江离似有所感地抬起头，午间的风里还留着玫瑰余香。她用完好的另一只手摸了一下衣领，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小朵玫瑰，看着手心里完好无损的嫩红的花骨朵——是她方才在花田里采撷下来的一朵，还没有盛开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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