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不久，1号探索者队伍归来。他们的任务失败了，但宇召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后，也只是叹息，而没有责怪他们。于是卡尔他们便在地下世界修整了一段时间，意志有些消沉。

        这天，卡尔听说了黑纸遗书的事情，便好奇地跟默一起来到了菲索的研究室。

        然而，当他看见黑纸的第一眼，便有大量庞杂的幻象向他的脑海里涌来。

        “砰——”

        “砰——”

        ……

        炮火连天，雷鸣般的爆炸声隆隆作响，震荡在枪林弹雨中，连空气都在战栗。天空被烧得通红，到处都是炙浪滚滚。

        “轰——”

        远处一道血红色的高能激光从天际扫下，从城市废墟的一栋大楼中部一闪而过，整栋大楼被立劈为两半。上半部的庞然大物开始坍塌，沉重的钢筋混凝土伴随着爆破声与如百爪挠心般的撕裂声一起，在熊熊火海中崩裂。

        紧接着，黑红色的阴暗天空中，耀眼无比的电浆炮携着毁天灭地的威能降落，百万度高温的等离子体势不可挡，所过之处万物瞬间灰飞烟灭……

        “躲在这里，千万不要离开！”

        火光炸裂，滚滚的热浪席卷了整座城市废墟……

        卡尔在烈焰之畔，看到了一个女子。她的半边脸已经焦黑，美貌不存、血肉模糊，却深情地望着自己，泪水夺眶而出。

        “活下去，活下去！”

        “永远不要放弃，活下去！”

        “砰——”一颗子弹从一名断了右臂的男子左胸穿胸而过。他倒在自己面前，然后不甘地望着自己，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人类还没有输……”

        “活下去，活下去！”

        “一定不要忘了你的名字，你真正的……”

        “将来回到这里，打开它！”

        “终有一天，你还会遇到同伴的，所以不要悲伤，不要哭泣。”

        “只要你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会找到容身之地的……”

        那个女子摸了摸卡尔的脸颊，眼中满是不舍，最终毅然决然地离去了……

        “我们要走了，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你要记得，我们永远爱你！”

        卡尔想要追上去，却发现自己一动也动不了。他想要说什么，却说也说不出来。

        泪水早就被万丈的烈焰蒸干了，他颤抖得厉害，沙哑的嗓子发出“啊”“啊”的声音，将手伸向火海中消失的人影，却什么也没有抓到……

        他听见了最后一句话。

        “当太阳与星空在整个人类的眼前消失之后，怀疑一切你所能怀疑的，直到你亲眼看见太阳！”

        “不！不要走！！！”卡尔大吼一声。

        他回过神来，发现眼前是一片白色。卡尔愣愣地打量一下周围，发现这是在一处病房里。

        默紧紧地抱着他，一只手扶着他的脑后，一只手轻抚着他的背：“卡尔，没事了，我在这里，没事了。”

        卡尔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却已淌满泪水。他心中缠绕着无尽的酸涩，泪水盈在眼眶，无法消散；一口气闷在胸中、哽在喉头，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吐尽。

        他喃喃自语：“这就是人类哀伤的感觉么……”

        “你们，是谁……”

        “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感觉……”

        “爱，是什么？我还是不明白……”

        卡尔一动不动，却几欲嚎啕大哭。

        默不断轻抚着他的背部，说：“没事的，我在这里，你是安全的。”

        等卡尔稍微平复了一点心情后，他问：“默，我这是怎么了？”

        默说：“你已经昏迷三个小时了。医生说你的各项生理指标全部正常。你做噩梦了吗？”

        “是梦吗……我不知道。”

        默没有再问，就只静静地坐在他身旁，陪他看着窗外的风景。

        良久，卡尔突然问：“默，你是否会害怕太阳？”

        “害怕太阳？为什么？”

        卡尔的表情十分严肃：“我只是假设，如果有一天你见到了太阳，却发现它和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你是否会害怕它？”

        默斩钉截铁地说：“绝不会，不管它是什么样，太阳就是太阳。”

        “太阳不止是太阳。”卡尔这么说。

        默蹙眉：“什么意思？”

        “有时候，这个世界的真实和我们想象的有些不一样。当人类从黑暗的洞穴中走出来，第一眼看到太阳时，也许会瞬间被它刺瞎双眼。”卡尔忧心忡忡地说。

        “双眼本就是为了寻找光明而生的。被刺瞎又如何？如果不敢直视光明，岂不是就只有去望向那些黑暗了吗？”默看着他的样子，问，“你又为何要畏惧太阳？”

        “我并不畏惧太阳，我同你一样渴望太阳的光芒。我想与你一起奔向太阳，即使为烈火燃尽，也在所不惜。”卡尔认真地看着他回答。

        默看着他认真的表情，便也认真地问：“那你在惧怕什么？”

        “我惧怕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不仅会照出光明，也会照出阴影。”

        “你害怕阴影？”

        “我心光明，自会驱散阴影。”卡尔摇头，“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能承受这样的阴影。”

        默沉默半晌：“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那些曾被伪神封锁的记忆？”

        “也许是吧，我知道我想起的东西对阿瓦什十分重要，但是我怕……当这个‘潘多拉魔盒’打开后，阿瓦什会发生什么不好的改变。”

        默说：“如果尼古拉将军没有打开第一个潘多拉魔盒，阿瓦什就不会诞生。他并未后悔，因为他知道盒子里装着的不止是灾厄，在那些灾厄的最角落中，还有人类最后的希望。”

        “希望……”

        “就像现在的地球一样，虽然满布着乌云，但也还有最后一块光照之地。难道你不想亲眼看看太阳吗？”

        “我明白了。”终于，卡尔开口，“也许我知道要如何看到黑纸上的信息了。”

        “嗯？”默歪着头，显然有些诧异。

        卡尔说：“这黑纸一共2222张，每一张都是边长20厘米的正方形，薄如蝉翼，却又坚韧无比，甚至不会透射与反射任何光线，也就是说，上面没有任何图像和文字。但是，如果我们用强光照射，黑纸却是能吸收光能的，当它们收集的光能达到一定程度后，便会呈现出图像。”

        默细细地思索了一下，问：“为什么是照射强光？”

        卡尔说：“先代遗民不会向我们隐瞒黑纸上的信息，但先代遗民却没有给出额外的提示。所以，黑纸上的信息一定会自己浮现。之所以黑纸上到目前一直没有东西出现，是因为缺了一样东西，一样潘多拉魔盒内没有，而先代的外界一定有的。”

        默一下子反应过来：“太阳？！”

        “不错，本来只要一将黑纸从潘多拉魔盒中取出来，它很快就能浮现信息，但先代遗民万万没有想到，太阳消失了。”

        默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去告诉菲索的。”他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开。

        卡尔叫住了他：“可……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别人，是我……”

        默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为什么？你是不是知道这黑纸到底是什么？是不是知道黑纸上有什么信息？你是不是……？”

        卡尔打断他：“我不知道……”他欲言又止，“我甚至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默叹息：“好吧。”

        “谢谢你。”

        很快，根据默提供的信息，研究所的人们破译出了黑纸上的信息。

        这似乎是一种很特别的先代遗书。在储存了光能之后，黑纸大放异彩。2222张黑纸就像是一幅巨大的残缺的拼图，它们根据上标的坐标被依次扫描进计算机后，组成了一幅巨大的太阳系的星图，包括了海王星轨道内所有类木行星的大致图像、类地行星的图标、各行星的卫星的图标以及它们的具体轨道，甚至在显微镜下还有小行星带的图标和轨道。其中残缺的那些部分，则是纯粹的真空。

        整张星图直径达九公里，几乎要占小半个阿瓦什地下世界，而即便如此，它也只是按太阳系真实比例缩小了十亿倍的图像。甚至，如果要加上海王星轨道外的柯伊伯带和奥尔特星云的话，这张太阳系星图将能够遮蔽住好几个地球！

        这张星图几乎是先代人类的技术巅峰结晶，它能够将多个层次的图像压缩在薄薄的静态纸片当中，在不同的波段下显示出太阳的不同样貌，几近于太阳的真实信息：使用紫外连续谱时，观测到4500k温度时太阳的表层及色球层图像为一种偏近浅红褐色的怪异颜色；使用白光连续谱时，6000k的光球层为亮黄色：用超出可见光波段的极紫外光与红外光拍摄，波长由4500埃米降至94埃米，太阳图像所对应的粒子不断变化，光谱线由高度电离的氦ii一直到几乎完全电离的铁xxiv，其代表的温度也不断变化，从10000k直至20000000k以上；从光球层、色球层、过渡区、宁静区日冕、冕环、日珥一直到日冕中磁场最活跃的远端和耀斑中的物质，其颜色不断转换——暗黄绿色、红色、金色、棕黄色、紫色、蓝色、绿色、青色……

        这是一份完整的“日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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