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晋江文学城原发/静水弥弥

        禾毓景稍稍低垂着眼，映在眼睑的羽捷影子轻晃着。

        禾望舒眼中溢出的几分嫌恶并未让他有所触动，他压根不会计较，毕竟只是一个小姑娘。

        因为，她怎么看都像一只猫，虽然摆着张牙舞爪的姿态，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禾毓景来回审视的眼神落在少女身上，给人的压迫感越发明显。

        禾望舒垂眉，端起茶水沾沾唇，径直瞥过头，不发一言。

        禾仲显噗嗤一下笑了，一下子打破诡异的气氛，至于笑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二皇子禾仲显当然没错过禾望舒眼中的嫌恶，也知道是对着太子。

        禾毓景懒得回头瞥禾毓显一眼，要不然他只会越来越来劲。

        太子不搭理自己，禾仲显也不恼，他早就习惯了，本天生会来事的性子，含笑去看禾望舒，“望舒表妹是不是被大皇兄吓到了？”

        禾望舒皱了一下黛眉，仍然低头饮茶，假装没听到。

        “大皇兄何必对一个小姑娘如此严苛？”老二禾仲显见禾望舒也不理自己，又去招惹太子，

        禾毓景轻轻掀起眸子，冷冷斜睨过去，“你不说话，这里没人把你当哑巴。”

        太子可能动了真怒，他虽然嘴欠，但是也知道真惹了禾毓景，老大未必给他好果子吃，老二禾仲显讪讪一笑。

        禾绾故作害怕正垂着头，但眉角都透着春风得意，手心捏着羽毛箭。

        二皇子禾仲显明了地挑眉，挪步到她前面，“四妹妹这是想投壶吗？”

        禾绾满意望了一眼禾仲显，她瞬间觉得这个二哥嘴虽然话多，可是意外地一点也不讨厌了，当即顺势点头，“是啊，和舒妹妹几年没见，她以前在我们中掷壶是最有准头的。”

        禾绾挑衅地笑，看向禾望舒，“不知舒妹妹生疏了没？今日姐妹难得相聚一场，不如比一场如何？”

        “四姐姐若想玩，”禾望舒抬眸，眸光清透，抬手将方才被羽毛擦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我求之不得。”

        两个少女机锋相较，矛盾挑到明面上。

        禾潋暗自松口气儿，虽然不知道太子怎么来了，但是待会出了事也有一个可以担当的，她不必得罪任何人。

        禾拂晓缓缓道，“那就分做两队罢。我和皎皎一处。”

        禾绾瞥过封雪君，让她过来，随口点到几位闺秀，个个都是投壶的个中好手。

        下面就是由众人自行选择。

        禾潋不敢得罪太子禾毓景，默默坐在禾绾身后，但也没说参与其中。

        三皇子禾政昊和四皇子禾延晟不在，五公主禾颜无需顾及太多，看不惯禾绾强势欺人，溜溜跑到禾望舒旁边，“姐姐不会嫌弃我罢。”

        禾望舒和禾拂晓对望一眼，异口同声，“五妹妹想多了，我们高兴都来不及，怎会嫌弃。”

        冯琳儿向着两边各看一眼，她虽然也心慕太子殿下，但是四公主的确欺人过甚。

        她也不像封雪君那样，为了太子殿下头可以低到别人脚下，站起来浅笑，问禾拂晓，“两位郡主还要人，若蒙不弃，臣女愿助一臂之力。”

        禾颜笑着招手，示意她过来坐下。

        拥护冯琳儿的三个闺秀，都是隶属十二卫的千金。

        十二卫府属天子近卫，拥护整座帝京的安危，身份敏感，不能和禾绾走得太近。

        太子禾毓景看似地位稳固，可是也逐渐惹帝王不满，听说后面三位皇子不日就要封王。

        本朝为了担心兄弟阋墙，同室操戈，规定太子大婚后，有了皇嗣，才会给其他皇子封王。

        咸宁帝好像忘掉这个规矩一样，借口说想让诸位皇子早日立府，入朝襄助太子，成兄弟之谊，可是他做的哪一件都不是利于东宫的。

        咸宁帝帝王心术深沉，大臣也拿捏不定他是否还是真有易储之心。

        太子禾毓景和二皇子禾毓显两个大男人，当然不会涉入小姑娘的纷争中。

        二人坐在一旁的小案边，观望着。

        宫女规矩奉茶。

        二队泾渭分明，有心接近太子禾毓景的全跑到禾绾那儿。

        禾望舒这边，父亲全是天子近臣，为了表示立场，她们即使有心接近太子禾毓景，也不会去四公主哪的。

        禾毓景眉清目淡，垂眸敛神，手中举着茶盏，袅袅水雾盘旋而上，隐隐遮住如画眉眼，也辩不出真实情绪。

        老二禾仲显正经起来，也是天潢贵胄的气派，只不过一派懒散的神态。

        二皇子斜倚着矮案，手撑着下巴，倒很有闲情雅致，观察着殿内交头接耳的少女们。

        看不出他钟意哪一个，但是老二禾仲显唇角勾起的笑意十足温柔，眼光一直停留在殿内中央。

        二公主禾潋没有参与其中，她又是面面俱到，所以由她裁决公平与否。

        宫人搬来装水的矢壶，矢壶由青铜制成，雕刻着麒麟瑞兽，中间一颗兽头张着嘴，是稍大的壶口，两侧壶耳是瑞兽的爪子，也各开着一道小口。

        矢壶三个壶口，一大两小，每人分到八支羽毛箭，不论投到哪个壶口，算投中多者赢。

        禾绾刚才投禾望舒那一下。便知道她准头极好，力度控制得当，可算是高手之首了，所以她便留做最后一个投。

        二公主吩咐宫娥燃起线香，以做计时之用，她还是过意不去，担忧地看了一眼禾望舒那边。

        二人目光交错，禾望舒有所觉，绽开一抹笑颜，殿内霎时添了不少瑰彩光丽。

        二公主禾潋微微颔首，若有所思。

        她似乎觉得这位表妹好像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长相，或者说美貌是什么样的存在，所谓一笑倾城，当如是。

        否则，她若意识到这点，恐怕不会这般爱笑。特别是在陌生男人面前笑。

        禾潋不知道太子二人算不算，也不清楚心思如何。

        但是这个少女的美貌确有惑人心魄的魅力。

        二人抓阄，谁先开始，便早占一步先机。

        四公主禾绾高挑柳眉，骄纵从眉间流露出来，“我们先来。二姐姐亲自写的，我可没做手脚。”

        禾望舒轻点着下巴，表示认同禾绾所谓的公平，嫣然含笑，“四姐姐先请。我也是最后一个。”

        四公主禾绾闻言，不屑撇撇嘴，小时候禾望舒投壶准头一向最差，十投九不中，就算五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样子，但是敢撩下大话，说和她比，还真不会闪掉舌头。

        禾绾的不屑一顾禾望舒尽收眼底，少女眉眼低垂，静谧安好，穿过窗牖的金光斑斑驳驳散落在她的身上，颜色灼灼逼人。

        “啪嗒”一声，第一只羽毛箭轻轻擦过中间壶口，掉落地上，惹得四公主禾绾瞪了一眼，不过她知道是自己人，耐着性子，没发作。

        首个出师不利，第一个姑娘只想速战速决，八只投完，入壶四只，结果不好不坏。

        禾望舒旁边坐着的五公主禾颜，努努嘴，“也不怎么样，两位姐姐，第一个我来罢。”

        五公主禾颜掷起羽毛箭来，又快又准，八投七中，顿时朝着禾绾眨眼，就默然退去。

        剩下来的姑娘们手又快又稳，禾拂晓，冯琳儿全中，轮到最后只剩禾望舒禾绾二人后。

        结果颇惹人意外，二队投中箭数竟然持平。

        到底不知道是天工不作美，还是两方运气太巧。

        二公主禾潋有些傻眼。四公主禾绾一脸不敢置信，禾望舒倒平淡如初。

        太子禾毓景的眼光也意外地往这边掠过，但是他也没出声，默默无闻地观望着。

        二皇子禾仲显出乎意料，他打着哈欠，对这边毫不关注，百无聊赖趴在桌上，闭目养神。

        禾望舒抬眸，横扫一眼禾绾，姿态很有娇纵的味道，但是她质清韵华，颜色夺目，在旁人看来，只觉天真的可怜可爱。“不如，我和四姐姐同时开始，多中者胜出，如何？”

        “好！”禾绾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就答应了。

        禾望舒眼眸微弯，唇角翘着，很像一只偷腥成功的小狐狸，灵动又可爱。

        禾望舒和四公主禾绾分别站起来，跪坐于软垫上。宫女给二人呈上八只羽毛箭。

        “我说过，四姐姐你先请，我后来。”禾望舒完全放松的姿态，咬唇笑着，眉梢眼角都透着喜悦之色。

        禾绾狐疑地转过头，想想这一切都是她吩咐人准备的，在她的殿内，料禾望舒没胆子做什么。

        遂放下心，抬手掷第一只箭。

        禾绾的羽毛箭刚从她手中投出去，禾望舒对她付之一笑，紧跟其后，她的箭也掷了出去。

        空中传开摩擦的声音，禾望舒的箭支以刁钻的角度，斜斜擦过禾绾的箭支，将其稳稳打落，啪嗒一下，掉落地上。

        然后，在禾绾惊讶的眼光中，禾望舒的箭支顺力贯入中间的壶口。

        毫无疑问，禾望舒赢了。

        禾绾轻哼一声，手中的七只箭尽数投出，杂乱无章。

        禾望舒瞥她一眼，掷出三只箭打掉了禾绾三只羽毛箭，也完美落入壶口。

        禾绾见剩余四只落入壶耳，难看的脸色渐渐好转，只不过她还没笑。

        禾望舒手里羽毛箭有条不紊掷出去，一只接着一只将她的箭从壶耳擦碰出来，四只全部落地。

        禾望舒剩余四只整整齐齐投入中间的壶口。

        其余人纷纷对望一眼，大抵没料到禾望舒的准头如此刁钻，且箭箭例无虚发。

        就连太子禾毓景眼中，也闪过一抹极其微不可察的惊讶，太快太迅速，旁人来不及捕捉，也没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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