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晋江文学城原发/静水弥弥

        又匆匆过去几日，乌夷使臣进入长安的消息如同一朵坠入大海的水花，波澜不起。

        唯一引人瞩目的是这次乌夷王据说给楚朝奉上最大的诚意，乌夷王唯一的女儿，明珠公主。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听闻是乌夷王仰慕中原文化，特地给唯一的爱女取为明珠。

        送女儿过来，是要做什么，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但是不过只是荒蛮小国的女儿，众人是引不起什么兴趣的。

        倒不如咸宁帝给二，三，四皇子封王的消息来得激烈。

        朝堂上中立保皇一派无人反驳。

        拥护嫡长，算作太子一党的恨不得一头撞在大殿上，还能留个清名。

        咸宁帝御极二十多年，早有养成独断专行的性子，在他看来，那些人无非就是挑战君威，想踩在他的头上。

        早朝上好一顿发作，怒斥东宫结党营私，目无君威，逆道乱常，又发落了一批人。

        下朝的时候，一身太子朝服的禾毓景眉目冷淡漠然，仿佛处置的不是他的人。

        有时候随意安插一个无可是非的借口，借故打压，禾毓景习以为常了。

        二皇子禾仲显封为蜀王，三皇子禾政昊封为秦王，四皇子禾延晟封为齐王。

        三人两两相视，一切不在尽言中。

        望到太子禾毓景负手走过来，一身暗红金龙穿云缂丝锦服，头发尽数束在玉冠中，两侧耳边缀有红色串珠垂缨，龙章凤姿，目光悠远，气度摄人。

        二皇子禾仲显三人不知不觉列出位置，给禾毓景让路。

        然后，太子禾毓景无视三人，眼神都懒得给一个，抬脚就走。

        禾仲显噎住，顿时觉得一番好心喂了狗，属实他看老大被父皇斥责，可怜他，同情他，好心让路，结果人家毫不领情。

        三皇子禾政昊与四皇子禾延晟对视笑笑，有的时候，太容易得到的东西，过程简单，反而显得无趣乏味了。

        朝堂风云变幻莫测，人心各有所图。

        但是咸宁帝最近犹好沉迷歌舞，他以给三位皇子等人封王之喜为由，顺理成章要举办一场宫廷宴会。

        趁着机会，号称乌夷第一美人的明珠公主也在邀请之列，包括乌夷使臣。

        慈恩宫里，禾绮等人拉着禾望舒正打叶子牌，禾缦打不过便抵赖不肯认罚，她年纪最小，众人嬉笑打闹起来。

        太后在一旁慈笑看着小辈玩乐，和元德侯府老夫人说着话，还有两位王太妃伴着。

        到了这个年岁，她们经历风雨无数，最常念叨的，不过是子孙绕膝，颐享天年，莫过如此了，

        元德候府老夫人碎碎念叨，“娘娘福气还长，万不该和那位伤了和气，有养育之恩在前面搁着，是人都要顾及三分。就算以后，您也是长命百岁，福泽延绵不断。”

        太后不以为意笑笑，“哀家这把老骨头，还能有什么福气。旒儿不肯屈就，皎皎年纪尚小，为了她们，哀家也要活到一百岁。”

        “倘若公主愿意，也可招几个身强体健的少年郎。说不定还能再得一子，娘娘养在膝下排遣寂寞。”端康王太妃敢如此提议，确实是真心实意。

        太后眼睛一亮，她一辈子中年才艰难求得一女。本来盼着女儿开枝散叶，多养几个晚辈。

        谁知舞阳年轻不知道跑到那里，怀着皎皎就回来了。却也不提嫁人，问就是人死了，不想委屈自己，反正孩子是她的。

        “你竟敢说，那必定是有的，说罢，卖得什么关子。”

        端康王太妃凑近太后耳边，轻声耳语。

        因为还有其他小国使臣，宴会在太极宫举办，重明宫位于皇城正北，宽阔无比，殿内十分空旷，可容纳上万人，是举宴的绝佳之所。

        俞皇后是一国之母，她统领六宫，宫宴自由她操持布置，知道宫宴是为了庆贺二皇子等人封王。

        神情和太子如出一辙，不如意外地冷淡如常，心绪起伏没有任何起伏。

        太后派人给俞皇后送来凤印。

        淑妃十分得意志满，想看看皇后娘娘为别人儿子布置宴会是什么表情。

        可惜俞皇后眼风都没给一个，淑妃败北，铩羽而归。

        儿二皇子禾仲显挑眉，听母妃哭诉俞皇后待她如何无礼，递过帕子，“母妃擦擦脸，您收收泪，瞧瞧，掉了好多粉。”

        淑妃怒目瞪了一眼显“还不是为了你？”

        “不需要。父皇正值盛年，母妃急什么。”禾仲显躺在榻上，扔颗葡萄到嘴里，闭着眼睛，“这时候，按兵不动，养精蓄锐，方为上策，您还不如多学学皇贵妃，至少她听话。”

        淑妃闻言，知道儿子心中有数，当即收住了眼泪。

        夜幕降临，凉风拂面，重明宫举宴热闹非凡。

        兴致上来，众人玩闹起来，禾望舒被几位公主按着灌进两壶果酒。

        果酒后劲大，她想出去吹吹风，清醒一下脑子。

        禾拂晓扶着她到外面，担忧地询问要不要紧，陪她一起出去。

        禾望舒双眸迷蒙，眼底浮起淡淡雾气，潋滟含光，脸颊晕染如芙蓉绽开的韶艳，姝色逼人，摇摇头，指着远处立着的青年，“姐姐你还是留在这，嗯，你看，姐夫在看你。”

        禾望舒眼波朦胧，举过禾拂晓的手摇摇，“在这儿。”

        少女顿顿，蹙起眉尖，“我不能再跟他抢了。你去陪姐夫罢。”

        未婚夫也找过来，禾拂晓恼羞成怒，甩开她的手，“死丫头，还有闲心打趣我，看来你根本没醉。”

        话落，吩咐侍女看好禾望舒，人跺脚跑开了。

        那个青年笑笑，向禾望舒拱手回礼，示意感谢。

        禾望舒回之一笑，就带着侍女从后边偷偷跑出去了。

        她想找一个风口大的地方，高高在上吹风，实际上她想去望月台，那个地方视野开阔，往下看一览无余。

        禾望舒随即跟禾拂晓的侍女低声威胁，和她一起去蓬莱池，但是不准说出去。

        几个侍女略微惊讶对望，伺候禾望舒有几个年头，她极少有任性的时候，平时身边的人对她看顾得非常紧。

        她们都认为禾望舒喝醉了，低声劝她别去。

        禾望舒抬起下巴，笑得有些张扬，指着旁边的水池，“你们不跟我一起去，我就跳下去。”

        少女思绪迟缓下，强调一句，“还有，我没醉。”

        侍女们为难地唤着小郡主，万万不可，饶过婢子们。

        可是禾望舒她是非常开心畅快，调皮灵动地眨眼，轻轻笑着，“来，追我，你们追上我，就全部听你们的。”

        话落，少女犹如灵动的小鹿，瞬间轻盈跑起来，鹅黄披帛被风吹走。

        侍女们连忙捡起鹅黄披帛，边追边轻声唤，“小郡主，慢些，等等。”

        风拂过面颊，禾望舒彻底放松下来。

        从五年前起，舞阳长公主便有意让她多练些东西。

        她身子骨很好，骨架看着纤柔，个子却挺高的，轻纱裙摆敷贴着，显出窈窕修长的双腿，袅娜娉婷，含苞欲放。

        平时骑马，射箭，打猎，都不在话下，所以跑起来也不是那些侍女追得上的。

        后面的侍女担心出事，分成两波，一波继续去追禾望舒，一波去找太后等人。

        禾望舒趁着酒劲儿一鼓作气跑到望月台。

        气息微微喘着，她的脸颊更红了，额头冒着细小汗珠，定下心，开始环顾四周。

        望月台是极为寂静的，三座亭台鼎立，绕着一条长廊环抱一起，依山水而建。

        冷风拂面，禾望舒清醒少许，懵懵然，她听到最里面似乎有传来女子愉悦中含着痛苦的声音，还有男人低哑的调笑声。

        少女因为酒醉，思绪迟钝，微微呆愣一会儿，抬脚不知道是进还是出去。

        她发愣的空隙间，旁边的屏风后面闪出一个高大的黑影。

        那个影子按住少女纤柔的肩头，极快地捂住禾望舒的嘴，低声道，“不要叫，是孤。别惊动里面的人。”

        清凉月色从屋顶上的窗牖穿透进来，刚好披就禾毓景身上。

        闻到少女身上的酒味儿，虽然非常清淡，但是禾毓景还是嫌弃地皱了眉。

        听出是太子殿下的声音，禾望舒顿时酒意消散些许，乖巧眨眨眼，询问表示，认出来了，那是不是可以放开她了？

        禾毓景没有说话，眉目沉着冷静，神如冷霜。

        上半身往后仰去，犹如避开瘟神，跟禾望舒的身子拉开半个手臂的距离，按在她肩头的手拿下来，却没有松开捂嘴的手。

        禾望舒眨眼，太子殿下会错意思了，她不是这个意思。

        女子娇媚的呜咽撩人心弦，少女露出来的眉目沉静异常，满眼好奇地听着里面的动静，是什么她当然大约知道，但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可不知道。

        禾毓景垂眸瞧去，禾望舒满脸嫣红，欲醉不醉，因为酒意作祟的兴奋雀跃，双眼好奇不解，天真地想探视里面。

        禾毓景当机立断，松开捂嘴的手，两手转眼蒙住她的耳朵，还有一双睁得极用力地眼睛。

        不过二人的身体不得已，还是稍微贴近一个手掌的距离。

        亭台最里面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大，女子一声痛苦的娇吟，还有…

        看不见也听不到，禾望舒心里叹气，然后眉头一蹙，没有然后了。

        生怕被里面的人知晓，二人不由屏住呼吸。

        禾望舒思绪是一团乱麻，拉扯着，纠缠着，她正在想自己怎么跑到这里来的，身边伺候的人在哪里，跑哪去了？

        凉风习习，禾望舒额头上的薄汗浸湿他的手心，还有一身苦涩甘甜的酒味儿冲到鼻间，禾毓景不悦地挑着眉梢。

        不明白她怎么喝了这么多酒，不但喝了，还醉了，难道没人跟在身边。

        手心下少女眼睫轻轻扑闪，磨蹭他的手心，酥酥麻麻的痒，禾毓景眉头紧锁一团，手掌贴紧少女的眼眸，示意她尽量别动。

        禾望舒脑袋愈发昏昏沉沉，仿佛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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