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林晚晖赶时间，便一路狂奔，现在她倒是品出当修士和普通人的区别了，她原本体测八百米跑下来都跟要命一样，现在用比之前快不知多少倍的速度跑了半天，还依旧呼吸如常。

        她很快便循着记忆找到上一任不知怎么发现的进入溶洞的井口，确认周边无人后便一跃而下。

        那口水井本身不深，从外看早已干涸，落叶和腐土堆积在井底，散发出潮湿的腥臭味，让人兴不起靠近的心思。但这个入口的保护幻想只在视觉和嗅觉上下了功夫，其实只要伸手触摸一下就很容易发现这只是假象，井内连通到的溶洞和内部有灵兽守护的水潭，因为极少被人发现，里面还藏着不少奇珍异宝。

        林晚晖提前套了两个铁爪，一路攀着墙壁减缓下落的速度，没过一会儿脚便触了底。

        之前的晚晖是和火决，中途结识的慕容家三公子以及雷霆崖的大弟子一起进来的，这三人差不多属于秘境中的最强战力，加在一起更是能横着走，有了他们撑腰，晚晖是一路打进去的，在进入中心区前，便已经收获颇丰。

        但她只有自己，这个方式不适合。于是系统一边气哼哼的怪她不按照自己的计划走，不然能省好多力，一边帮她规划了一条远，长，曲折黑暗但是安全的路。

        林晚晖无视他的抱怨，表示很受用他这份无奈的贴心。

        溶洞内几乎没什么光，林晚晖用了张符，也几乎只能点亮她自己周身的一片地方，前进中除了时不时传来的滴答水声和不知什么虫子爬过的窸窣声之外便再无一点声响，静的人让人害怕。

        “不然你唱首歌吧？”感觉到林晚晖的心跳和脚步都在不自觉的加快，系统提议。

        “那不是更恐怖了？”林晚晖顺势和他聊起来，“什么歌能适合这种场景？”

        “起来，不愿做……”

        “停停停，你不要用毫无起伏的语调念歌词啊，而且还是这首。”林晚晖简直要给他跪了。

        “那我给你讲几个笑话？”

        “不。”唱歌的提议已经让她浑身发毛，林晚晖觉得不能给他这个发挥的机会。

        这里的气氛已经够阴冷了，不需要冷笑话。

        系统：“你知不知道你有些难伺候？”

        “在我们那，独身闯入这种看着就闹鬼的地方对于非惊悚游戏爱好者来说已经是强人所难了。”林晚晖艰难道：“我亲爱的同伴，麻烦你理解我一下，再不转移一下注意力我可能就要被我自己吓死了，我现在的每一次眨眼都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系统：“……你现在是个修士。”

        林晚晖问他：“那有证据表明修士可以打鬼吗？”

        系统：“至少没有证据表明这个世界有鬼。”

        “我们世界也没有有鬼的证据。”林晚晖一不留神踩进一个小水坑，吓得她往前蹦了两步，发现没什么事后又抚着胸口喘气，“但不影响我害怕。”

        “有没有能唰的一下把这一片都照亮的灵器或者符箓？”

        系统思索：“手电筒？”

        也不知道在这种环境下他是怎么检索到林晚晖原生世界的科技产物的。

        林晚晖摇头：“虽然我很高兴你认同科技改变世界这条真理，但恐怖游戏里的逃生者几乎人手一份这个东西，往往不经意的那么一滑，就容易发现些什么不该发现的。”

        手电筒的范围内外就好像是生与死的界限，感觉更可怖了。

        “那高倍手电筒。”

        林晚晖想象了一下汽车的夜间探照灯，站在他对面几乎可以被闪瞎眼，觉得这个可以有，若是真有鬼怕也能被它物理超度。

        “但我们没有。”系统说：“我不能把其他世界的物质带进这里。”

        林晚晖这次没回他的话。

        “你怎么不说话了？”系统说：“不至于，我只是回答你的问题而已，你并没有要求我给出的答案我自己必须拥有吧。”

        “嘘。”林晚晖止住他的话，怕惊扰了什么一样屏息小步地往旁边挪，直到后背靠住墙：“我好像，看见了什么？”

        系统：“只是你脑袋里想多了产生了幻视而已。”

        林晚晖也想这么想。

        但她当时执著于和系统唠嗑，已经把脑子里奇怪的东西赶出去的差不多了，应该没有理由突然看见自己并没有想象过的东西，比如说一闪而过的衣角。

        林晚晖蹭着石壁走了几步，还神经质的前后探看，但都再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现象。过了一会儿警惕散去，感觉好像没什么事，又壮着胆子走回路中间，甚至还故意加重脚步以期吓走什么。

        她就这样一路张狂的前进到自己出现幻觉的转角前，然后直挺挺的停住。

        系统：“前面没有无形的屏障揽住你。”

        林晚晖怂道：“我知道，但是我心里有。”

        系统：“不然你干脆在这打个地铺睡下吧，直接睡到你大师兄过来找你。”

        林晚晖觉得这家伙没救了，要他安慰同伴的时候跟要他的命一样痛苦，不需要他开口刺人，那话倒是一套一套的。怪不得跟同事处不好关系，连对方不仅旷班还犯下惊天大案都得上层告诉他他才知道，然后被判了连带责任跑来赎罪。

        林晚晖气的直接一步一米的前跨了三步，一点不停的果断转身拐过那个弯。

        果然，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出现在面前的还是和身后的一样，蜿蜒看不到尽头的路而已。

        人都是自己吓自己。

        林晚晖松了口，想着再问一遍系统距离终点还有多远，用这种频繁问距的恼人方式给自己无聊的路途增加一点盼头。

        “退！”系统突然间爆发出一声厉喝。

        林晚晖让他吓了一跳，又用余光看到墙角有一片和石壁不太一样的东西，在黑暗里的样子像极了她之前看到的衣角。她倒吸一口气，在转身再退还是直接倒退这两个抉择中卡了一下，最后直接本能的一屁股坐地上，还顺势就地一滚。

        从黑暗中如鬼魅般探出，刚准备举剑的宵月：“……”

        宵月和她半路结识的两位伙伴进入秘境后传送的位置不太好，地方空旷，周围又有太多人。众人本来目标一致的往内部前进，相互之间互不干预。但架不住走到一半大家的头顶上突然冒出灵宝现世的异光。

        宝物出世，毫不意外的引发了一场混战。

        宵月首先根据异光的指引找到宝物所在地，又凭借着灵活的身形顺利拿到了宝物。

        她做这一切的时候已经很低调了，奈何周围人太多，还是有眼尖的发现了异光消失是因为灵宝到了她的手中。众人经受不住宝物的诱惑，更何况拿到宝物的看起来只是无名无势的小小散修，便把统统把目标指向她。

        宵月仗着自己功底好，在众人的围追堵截中愣是逃脱了出来。一直没被人抓住，还中途和同伴回合了一下将宝物换到他们手上。后来听到消息追来的人越来越多，她情急之下没有辨别方向，爬上一座山。下山的时候不知道哪一脚踩空误入这里，绕了半天找不到出路，正好又听到人声，便先潜藏起来探查情况。

        跟她一起来的人早就在半路失散了，也可能是拿到了东西后不想再跟她一路，她与两人并不算很熟，并不能辨别对方是否会被诱惑，而且当时她吸引了最多的火力，根本无瑕关注这些事。

        在这种地方好不容易遇见个人，宵月本以为能从人口中问出出去的路，再不济也能多个伴，两个人的思路总比一个人要宽泛。

        结果没想到出现的会是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宵月紧了紧手中的剑，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林晚晖怔愣开口：“小，小师姐？”

        她一向触感敏锐，这回更是真切听出对方话语中的亲切意味和毫不遮掩的惊喜。

        而且那人刚才还惊吓到瞪圆了眼，不顾形象的在地上滚了一圈，发现是她后居然会迅速的安定下来，就好像倦鸟找到了巢穴。

        不知怎么的，她对自己的这个发现非常生气。

        宵月转身就走。

        “不！！！”林晚晖立刻从地上跳起来：“宵月小师姐？别走别走啊！”

        听见她喊，宵月咬着牙，本来就急促的脚步更急了，看样子恨不得直接长了翅膀飞走。

        系统也急着喊：“追啊！”

        林晚晖拔腿就跑，但宵月的黑色斗篷要融入这里的环境简直轻而易举，没等拐过几个弯，林晚晖就彻底丢失了目标。

        系统捶胸顿足：“我怎么就没有高倍手电筒！”

        林晚晖靠着墙，双手拄着膝盖，因为跑出了突破身体极限的时速而急促呼吸，还不忘自我反省：“不该站起来的，躺着正好能抱住大腿，失策了。”

        林晚晖设想过好几种遇见宵月后的情景。

        也设想过无数个滑跪的方式。比如怎么跪的漂亮，怎么跪的真诚，怎么一边跪一边还能见势不妙拔腿就跑。

        但她没想到，两人莫名其妙的相见后，跑的那一个居然是宵月。

        她觉得自己有理由相信宵月之所以跑的那么快是因为怕多留一阵就会忍不住拍死她，毕竟她那时候已经看到了黑暗中一闪而过的剑光。

        但常年受到的教育和善良的本性不允许宵月对同门出手，她只能想办法克制住自己。然而她受的伤吃的亏也是真实的，所以她选择在自己失控之前逃离。

        多善良的人啊，自己怎么就没能抓住机会。

        林晚晖忍不住唉声叹气。

        系统：“别叹了，我都快让你叹没了。”

        既然宵月也已经进了溶洞，按她的速度，多半会先到灵草的所在地。林晚晖不能再按照原本的计划傻傻地跑过去，宵月不可能在与灵兽搏斗时任她呆在一旁，恐怕她只要出现在那里，就会影响宵月的发挥，更罔论她还要张口喊合作了。

        林晚晖不觉得宵月还能信她，都被骗好多次了，她又不傻。况且她刚才的态度已经表明一切了。

        不待见，以及惹不起躲得起。

        守护灵草的灵兽实力很强，宵月以现在状态和它对上，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翻车。

        所以为了避免出现意外，林晚晖决定还是先在外面磨蹭一会儿再说。

        如果宵月凭自己的能力拿到了需要的灵草，那正好。

        如果宵月败了，也不算差，起码那时候她就没力气拒绝自己的帮助或者趁机示好了。

        自刚才那惊天一摔，林晚晖就知道，这地不仅凉，还潮，硬倒是没那么硬，但是让地面不硬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不敢想。

        于是现在没地儿去的她是蹲在墙角和系统沟通的。

        “你觉得她为什么要跑？”她征询系统的意见。

        “看见你烦的呗。”系统无情道：“换了我我也不乐意面对个总是陷害自己的白莲花。”

        “厉害啊，你连白莲花都知道。”林晚晖说：“不过我不一样，我如果看见白莲花单独一花站在我面前一定可高兴了，多好的机会啊，得赶紧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你到底有没有那朵白莲花就是你自己的自觉？”

        “有。”林晚晖没有一点不好意思：“所以我当时直接吓得摔了个屁股墩。但现在是要站在宵月的角度想，被害的那么惨，我要是她，刚才那剑就不会犹豫直接砍下来了。”

        “你臀部着地是因为你以为自己见了鬼。”系统后怕道：“她要是真一剑砍下来，咱俩都得完蛋。”

        林晚晖点头：“是这样的。”

        系统感觉她反应不应该这么平淡，怕她是给吓傻了，“你真的……理解我的意思吗？”

        林晚晖无语：“我亲爱的同事，我真不是傻子。”

        系统被她这个膈应到了，再次拒绝她：“别叫我同事。同伴，朋友，伙伴什么的随你叫，同事还是免了。”

        理智上来讲，林晚晖当然要感谢宵月的自制让她捡回来一命，毕竟她还得留着这条命好好的替天道和这帮高级生物卖命，给自己换来一个重生或者是说变个种族的机会。毕竟没有人真的想停下自己的思维，面对死亡。

        但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他们不可能永远理智，会被感情所左右。

        林晚晖看见宵月脸的那一瞬间，脑海中关于她的记忆便不受控制的涌出来。

        初见时她肩膀的温度和怀抱的柔软，被问及是否伤害同门时的倔强与坚持，以及她身为剑宗天分最高的弟子却被一个讨厌用剑的人一箭穿心时脸上的漠然与解脱。

        接手了这具身体，就意味着她要接受这具身体的过去与未来，接受她的罪行与可能到来的责罚。

        电光火石间，林晚晖确实产生过即使宵月一剑刺来也无妨的想法。

        和系统没滋没味的聊了一个时辰，林晚晖觉得这么长时间过去，宵月那边怎么也结束了。便站起来抖抖蹲麻的腿，准备过去看看情况。

        溶洞内部有一整片草田，依靠着水潭的滋润，藏在其中的灵草都被浇灌的水灵灵，那里的看守者是一只大概两层楼那么大的妖蛙和一只手掌大小的灵兔。

        林晚晖鬼鬼祟祟的找到入口，探出头一眼就看见了翻着肚皮的蛙，他白色挂着水草的肚皮露在水面上，就像一片浮岛。

        这蛙果然不是宵月的对手。

        除了那只翻着肚子的蛙，这里一片祥和安宁。看来宵月是已经拿到需要的东西离开了。

        林晚晖得意的跳下去，然后就发现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

        她低头一看。

        是人事不省的宵月。

        而她脚下是宵月的手掌。

        宵月怎么躺在这里，这一下她可没收着力，不会给人踩骨折吧？

        林晚晖立刻噔噔噔后退了好几步，才又探头看去。

        宵月紧闭着眼昏迷不醒，前襟已经被打湿成一片血色，而她的脖颈上，有一块突兀的白色毛球。

        林晚晖脑子嗡的一声，想起这颗毛球应该是看守的灵兔。

        这场景让林晚晖不敢细想宵月身上的血是从哪渗出来的，她颤抖着握住剑，顿了顿后迅速用剑侧抽过去。

        皎平时没少这样抽她，所以她用起这个动作来也得心应手，不过她此时并未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做了这个动作。

        兔子本来早就发现她了，感觉没什么危险，结果却一时不查直接让她抽的翻滚着飞上天，又啪嗒一声掉进草丛里。

        林晚晖僵硬的转动眼珠看向宵月，对方脖颈光滑，难得的没沾到血。还好，还好，林晚晖梗在喉间的一口气终于呼了出去。

        她并没有被尖锐的兔牙破开脆弱的喉咙，一切都还有得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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