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神性与人性

看到这样一幕，伊兰妮轻轻抬起右手，神庙的大厅中顿时狂风呼啸。

        在这狂风之中，凯瑟琳再也无法站稳脚跟，只能任由狂风推着，一点一点地朝着伊兰妮的方向滑去。只有抓住艾伦的胳膊，才能勉强维持住平衡。

        但除了凯瑟琳之外，其他人都在大厅中安安稳稳地站着，根本没有受到狂风的影响——就好像这狂暴的风存在于另外一个世界一样。

        “老师，我不想消失……”只听见凯瑟琳用颤抖的嗓音低声说道。

        听到凯瑟琳的话，艾伦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的指尖冒出了丝丝缕缕的黑雾，宛若黑色轻纱，在空中编织成了一张网，把凯瑟琳罩在了里面，把狂风阻拦在了外面。

        他知道，伊兰妮作为梦境世界的主人，其实并没有使出全力——否则，以他现在的能力，根本没法抵挡得住对方的攻势。

        而他也知道，如果任由对方带走凯瑟琳，那么伊兰妮的实力将会变得更加强大。等到那时候，他将再也没有逃出梦境世界的机会。

        “这是我们两个的恩怨，何必把她牵扯进来？”他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听到他的话，伊兰妮停止了手上的法术，脸色也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伊利亚，看来你真的把过去的事情忘得差不多了，”只听见她用淡漠的口吻说道，“‘若要获取神的权柄，必先抛弃凡间的情感’——那可是你曾经亲口说过的话。”

        这句话宛若一声惊雷，在艾伦的脑海中忽然炸开。

        不知不觉间，他忽然又想起了一些事情。

        …………

        与此同时。

        教皇领，光明大教堂。

        教皇保罗二世依旧静静地待在祈祷室里，回想着刚才脑海中听到的那句虚无缥缈的话语——

        “他醒了。”

        作为光明女神的信徒领袖，虽然这话没头没尾、格外含糊，但他仍然十分肯定，这是来自光明女神的神谕。

        毕竟他是光明教会内部唯一一个能够使用降神术的人。凭借和女神之间冥冥之中存在的某种联系，他总能准确地感知到女神的意志。

        不过，这一次教皇听到的这句“他醒了”，却让他感到非常的困惑。

        这里的“他”，究竟指的是谁？竟然值得光明女神专门关注？

        教皇的第一反应自然是黑暗之神。

        可问题在于，几个月前那场月全食发生的时候，黑暗之神不就已经复苏了吗？怎现在又醒了？

        难不成黑暗之神醒了之后，还要再睡个回笼觉？

        或者说，这一回又有一个跟黑暗之神同等的存在苏醒了？

        教皇不得而知。

        因为光明女神的神谕含糊不清，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让整个教会戒备起来，对一切可能发生的变故保持警惕。

        现在布雷登王国的事情已经足够令他焦头烂额。

        若非费朗王国的爱德华·林恩王子自告奋勇地为光明教会力挽狂澜，恐怕教皇会对此感到更加苦恼。

        怀着忧虑的心情，教皇保罗二世离开了祈祷室。

        他绕过了高大的光明女神神像，推开了壁炉旁边一扇不起眼的小门，沿着狭窄的阶梯一路向下，来到了一间位于教堂地底的低矮密室。

        他首先小心翼翼地关上密室的房门，然后在火炬的照耀下，缓缓蹲下身子，把右手手掌放在了一块地砖上。

        转眼之间，这块地砖迸发出强烈的光芒，照亮了整间密室。

        随后，伴着一阵剧烈的震动，墙壁的几块石砖缓缓朝周围挪开，露出了一片勉强能够塞进一个人的狭窄空间。

        一本陈旧的书静悄悄地躺在那里面。

        教皇保罗二世知道，那是光明女神留下的最原始的《光明教典》，保存了光明教会诞生之初的时候最真实的记录。

        甚至还有光明女神如何由一个凡人，一步步登临神位的故事。

        而现在流传在外的《光明教典》，都是经过删改的版本。

        毕竟，在世人的眼里，相比于一个登上神座的凡人，一个生来就是全知全能的、创造世间万物的神明显然更值得信仰，更值得敬畏。

        其实，早在千百年前，光明教会内部还就光明女神的本质展开了激烈的争执，分成两派，日日夜夜辩论不休。

        一派坚持认为，光明女神集神性与人性于一身，拥有人类的情感，以凡人之神成就神位，但绝不是造物主，也没有唯一的神性；

        另一派则认为，光明女神生而为神，在黑暗中创造万物，全知全能，拥有绝对的神性。

        或许是因为光明教会觉得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神有助于巩固自己的权威，或许因为世俗国家的国王都需要一个“君权神授”的理由来维护自己统治的合法性，双方一拍即合，把光明女神越捧越高。

        ——从“众神之一”，变成了“司掌光明的女神”，变成了“全知全能的万物之母”，变成了“世间唯一的真神”。

        光明教会便以此为根据，把其他的神明称为“邪神”、“伪神”，大肆消灭异教徒，不断扩张势力。

        与此同时，《光明教典》中所记载的关于光明女神人性的那部分，却随着光明教会的发展，被一点一点地逐渐删去。

        事到如今，也只有在教皇收藏的这本原版《光明教典》中，才能找到最接近历史真相的故事。

        教皇保罗二世取出了这本陈旧的《光明教典》，将其翻到了中间几页。

        只见上面写着：

        “那时，引路的伊利亚在旷野里，宣讲真理与道义，使罪得赦。

        “一日，伊利亚同门徒站在那里。

        “他见伊芙行走，就说那是光，是带来希望的那人。

        “伊芙来了旷野，见了伊利亚，要听他的教诲，受他的指引，做他的学生。

        “伊利亚想要拦住她。

        “伊芙回答说，你且许我，因为我需随你上真理的路。

        “于是伊利亚许了她。天上忽然降下光，落在她身上。

        “有声音说，她是光的女儿，是神圣的。

        “……”

        这本原版的《光明教典》声称，光明女神的本名叫做“伊芙”，她有一个叫做“伊利亚”的老师，引领她走上了追寻真理之路。

        但在之后修改过的《光明教典》中，不论是“伊芙”这个名字，还是“伊利亚”这个人物，都被彻彻底底地删去，就像从未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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