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银怀表

夜晚，医院住院部的氛围往往是一片不愿被打破的静谧。

        病床上，白化姑娘还在昏迷中，在外可见的手臂都裹着大大小小的绷带，更不用提她虚弱惨白的脸色令人忧心。

        未来坐在床边，自责的牵起莉子的手，清晰的知道纤细又脆弱是什么感受——令他深深地内疚与心疼。

        如果那时候，他坚定些陪在莉子身旁，姑娘就不会被怪兽袭击而受伤了。

        他却因为自己的小情绪逃离了……

        意识模糊，未来趴在床边慢慢陷入睡意，手中紧紧握着白化姑娘，生怕她消失。

        经受连日守夜的疲倦与心灵上的自我问责，小青年终究浅浅的睡着了。

        梦里，莉子失神的紫罗兰眼睛仿佛在责问他。

        “为什么要离开我？”

        “为什么不救我？”

        未来慌张的发声挽留，却根本无法说话。

        姑娘走近了，她伸手想要触碰未来的脸庞，可蓦然失望的收回手。

        “算了，我知道的。就算是你，面对那种强大的怪兽，也没办法保护我。”

        不！他会竭尽全力保护！一定能战胜怪兽！未来挣扎着想回应。

        可他还是无力的目睹莉子被幽黑的力量撕碎，犹如怪兽在啃食。

        不！！！不该是这样！未来痛苦的呐喊无人听见。

        “想溯源时间保护她吗？想拥有强大的力量令她崇拜爱慕吗？还是你想打败所有的地球侵略者呢？”

        红面具浮在未来的眼前，声声劝诱。

        “戴上面具吧，一切会如你所愿。”

        未来的目光变得涣散，手掌缓缓伸向不祥的红面具。

        就在快拿到红面具的那瞬间，未来感觉到自己的掌心传来暖意与摩挲感。

        莉子醒了。

        未来睁开眼，就看见白化姑娘小心翼翼坐起身，正苦恼的思考什么。

        “你醒了！感觉好点了吗？需要我叫医生吗？”心有余悸的小青年顾不上那个真实的梦境，满心满眼都关心着姑娘的情况。

        本以为是母亲守床的莉子意外听到奥特战士的声音，不由得问:

        “妈妈她安全了吗？”

        “放心，阿姨很安全，我怕她守夜太久身体受不了，先让她回去休息了。”

        “谢谢你，未来真是很细心体贴的……英雄。”不安消散，莉子动容的感概道。

        “不用谢……要是我早点赶到你身边，你就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了。”未来失落的回答道。

        医生说莉子的身体机能受到极大的损耗，任何刺激因素都可能造成器官快速衰竭而死。

        死亡，是梦比优斯熟悉又陌生的词汇。

        作为奥特战士，每次与怪□□战都是一次次死亡的考验，他以为自己早就习惯死亡的问候。

        现在他却发现，真正的死亡远比他所想得还残酷沉重。

        哪怕未来不说，其实莉子也知道自己超负荷使用圣光和恶魔种子，身体很快就会消亡。

        这么一想……她刚刚在未来身上感知到极其微弱的恶魔种子气息。

        绝不能让天真又可爱的小战士被恶魔种子蛊惑。

        莉子强撑着将圣光通过两人交叠的手，悄悄渡入未来体内。

        以她现在的身体情况，将恶魔之力剥离并封印回自身相当于自取灭亡。

        为了见证复仇和完成任务，她还不能死，所以暂且用圣光封锁住未来意识深处的恶魔种子。

        等博伽茹的事件结束，就可以将未来意识里的恶魔种子引回自己的身体，一同消亡。

        莉子接受自己英年早逝的结局后，反倒豁然放松许多。

        她安慰起自责的小青年:

        “没关系，妈妈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人。”

        莉子明白未来的沮丧内疚，柔声说:

        “未来保护了我最重要的人，是我的英雄噢。”

        “再说一次:能遇到你——日比野未来，是我最幸运的事。”

        姑娘的笑容像是黎明的一缕光，驱散未来的灰霾，沁入身心。

        “或者我该称呼你，梦比优斯奥特曼？”

        “有点拗口，只有我们两个人时，我可以叫你小梦吗？”

        未来的心房早被动人的话语和亲昵的称呼填满，他再次幸庆姑娘看不见自己害羞的神情。

        喜欢莉子对自己的亲近，甚至想要更多亲密的交流。

        莉子心里……是有属于他的位置吧？

        如果作为朋友，这份感情是不正确的话，那他就换个身份。

        无需掩饰自己的心动、能随时拥她入怀的身份……

        未来低头看向自己默默不愿松开姑娘的手，恢复以往的阳光笑脸，灿烂的回答:

        “当然可以！”

        ——————

        住院部修养一番后，莉子坚持要出院。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怎么回事，医院也无法提供帮助。

        而且，她需要回到家里等待自称猎手骑士剑的蓝族宇宙人。

        莉子答应不去螳臂挡车般自己复仇，条件是当对方受伤时一定要找她治愈伤口。

        这是她唯一能帮忙的地方。

        由于恶魔之力的风暴荡平了附近的建筑，母亲的酒馆也不得不停业休整，因此她和猎手骑士剑约定好受伤就来自己家里接受治疗。

        并没有惋惜酒馆被毁，莉子母亲说趁此机会装修新店面，时间上也方便她照顾虚弱的女儿。

        妈妈的话是为了不让自己自责吧……莉子叹息的想道。

        但愿guys和希卡利能找到博伽茹的踪迹。莉子抚摸着银怀表，渐渐又走神了。

        她并没有告诉妈妈关于阿柏星灭亡的事……等报仇后再告诉妈妈吧，生活总要有点盼头才能有动力前进。

        午休时间临近，莉子压下涌动的悲伤情绪，准备小憩一会。

        姑娘的房间，一如父亲找她谈话时的模样，窗帘依旧遮掩了所有光线，房内昏黑暗沉。

        书桌上，不变的树莓花标本被放在角落里。

        托雷基亚和父亲都离她而去了，一定要保护好母亲……今天的新闻还没看，未来有和怪兽们战斗吗……

        迷迷糊糊的莉子逐渐放空思绪，困倦如海浪袭来。

        就在要睡着时，“咚”一声，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坠地了。

        莉子顿时睡意全无，极度警惕。

        又是怪兽吗？姑娘佯装还在睡觉，一动不动，心里焦急煎熬。

        “莉子……”

        “芹泽叔叔？”

        是芹泽和也的声音，guys和相原龙的前任队长。

        可是，他在意外事故中牺牲了才对……

        “我是剑，你认识我附身的人类？”希卡利捂着受伤的肩膀站起来，话音因疼痛而急促了许多。

        莉子不再犹疑，摸索着走下床，试图触碰希卡利的伤口。

        “认识……先治疗你的伤口，是肩膀吗？”

        圣光呈圆形覆盖了希卡利和莉子，芹泽和也的模样变回希卡利原本的蓝族身体。

        “圣光结界内的空间可以维持你原本的模样，方便直接勘察和治愈真正的伤口。”莉子感受到对方惊异的探究，怕他不信任自己立刻解说道。

        朦胧的光芒与圣光的消耗都使得莉子的身体内外在发疼抗议，但她不愿妥协。

        希卡利看见苍白的姑娘探出手落在他胸膛前的盔甲，沿着上面一路抚到他的肩膀。

        细窄的盔甲缝隙间，深长的伤口正流着淡金色的液态光粒子，像是人类的血液。

        莉子驱使圣光覆盖肩膀，纯净的光能量充盈蓝族奥特曼的伤处。

        明明阿柏盔甲无坚不摧，但不知是否和姑娘产生了共鸣，希卡利察觉盔甲隐隐变得温热。

        是盔甲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感受到莉子的温暖？希卡利一时无法分辨。

        “好了。”

        轻柔的话语抽离了所有暖意，他又跌回怨恨寒冷的深渊。

        “过多的圣光短时间输入会造成身体暂时性发热，很快会消散的请放心。”

        圣光结界破裂消失，姑娘忍耐着疼痛退后几步，嗓音发颤得想要咳嗽，腥腻的血气在咽喉打转。

        “你看起来很难受。”希卡利迅速扶住摇摇欲坠的姑娘，让她安然坐在床边。

        “你有事情瞒着我。”他俯身贴近莉子的容颜，似乎想看出些表情的端倪。

        “从小的病根而已，没有大碍。”莉子勾起温柔的嘴角，表情无辜极了。

        “至于隐瞒的事……其实我想听听阿柏星的事情，可以吗？”

        “以及为什么你有为阿柏星复仇的责任？这些都能告诉我吗？”

        “已经没有意义了，你听了后只会增加对博伽茹的愤恨。你父亲希望你幸福的生活，这一点我不能违背。”仿佛被牵动痛苦的回忆，希卡利克制不住散发冷冽的杀意气息。

        莉子愣住。

        希卡利的想法……和她隐瞒母亲阿柏星灭亡的想法大相径庭。

        她这么做，就是对的吗？

        自以为替别人着想，然后擅自剥夺她的知情权，好心似的为别人做出选择。

        醒悟的莉子苦笑道:

        “至少我想在记忆里留下他们存在的痕迹啊……父亲的故乡和你的付出咳咳——”

        白皙的指腹沾染浅金的光液，而莉子一无所知将手掩在唇间咳嗽。

        姑娘薄粉的唇瓣像被浅金唇釉镀上淡淡的光泽，犹如等待某人的一亲芳泽。

        那是他的光液……希卡利已经无法听进莉子的任何话音。

        这陌生的感觉是什么……

        体内的光粒子似乎沸腾燃烧起来，希卡利越想压制，光粒子越亢奋。

        想要仅剩的白色染上更多属于他的色彩，谁都不能夺走……

        “你有在听吗？”莉子疑惑于对方毫无回应。

        难道他离开了？

        “你还在——”

        尾音被堵住。

        姑娘的嘴唇被银色的指腹抵住，希卡利反复擦拭那浅金的光液，努力消除怪异的情绪。

        然而，指腹传来的柔软触感像一阵阵细微的电流肆意流窜希卡利全身。

        “唔唔？！”莉子懵了。

        “你的嘴上有我的……光粒子。”希卡利的嗓音低沉了一些，他松开了手。

        猎手骑士剑有洁癖吗？莉子感觉自己的嘴皮子都被磨破了。

        “你说的话我都在听。”

        “我会告诉你阿柏星的一切，我看见的美好与……破灭。”

        希卡利背对着莉子，艰涩的开始诉说来到阿柏星的所见所闻。

        莉子静静地聆听希卡利眼中的阿柏星，渐渐对阿柏星和希卡利有所了解。

        阿柏星人实则是意识为主体的智慧生命，他们每个意识体既独立存在思考，也共同组成一个主意识体。

        透明钻石般的能量结晶是阿柏意识体拥有承载实体的主要能源，也是阿柏生命诞生的摇篮。

        因研究出的技术引发战争，自责的蓝族科学家卸任职务来到美丽的阿柏大地，被知性友善的阿柏星意识体打动想要永远留在这里。

        可随后而来的博伽茹却吞噬所有阿柏结晶和承载能源的阿柏生命。

        无论是阿柏星，还是希卡利，都让莉子感到揪心。

        “阿柏主意识体说的预言都一一实现，只差最后一句……我没能听到。”希卡利平复着愧疚的心情，尽量冷静的说。

        白化姑娘的睫毛颤了颤，莉子一手紧握银怀表的底座，抬头认真的说:

        “向博伽茹复仇，是复仇之铠里无数阿柏生命的夙愿……”

        姑娘的指尖碰到希卡利身上坚硬的灰色盔甲，发出点点光芒。

        “但是，请你千万不能为了复仇就轻视自己的生命。”

        希卡利不敢相信的僵住，莉子的嗓音是阿柏主意识体的声音。

        姑娘以往失神的眼眸此时变得清澈起来，她准确的望向希卡利说:

        “我们等待一个解脱，也等着你回归阿柏行星，重归宁静。”

        “这是阿柏生灵灭亡时的寄语。”莉子的眼睛与嗓音恢复原本的样子。

        银色的双拳紧握，希卡利似乎在审视着眼前的姑娘，又像在执着什么。

        没有回答，他消失在房间内。

        莉子轻叹一声，摸着银怀表底座下的盲文:

        “当唯一的时钟暂停，唤醒阿柏大地新生的白色光芒就会回归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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