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元奇案篇、十四

空海的声音中带着一股死气，那死气有着蛊惑人心的作用。

        空戒哪怕再想控制自己的情绪，此时也怒了。不管真假，牵扯到师傅和师兄弟，空戒又怎能平静？更何况堕入邪教后的空海，有着那么多的伎俩。

        “想报仇吗？东边城外半里的树林，我等你，我不用死气。”空海说完，化为黑气，消散不见。

        空海还是坐在原地，他想了很久。

        他先是在想自己与师兄空海的曾经。

        空戒在想他们一起捉弄师傅，一起去山里捉麻雀，一起偷偷吃肉，一起偷偷往素面里放荤油。

        他还想着自己犯错时，师兄替自己顶罪受过，自己受欺负时，师兄带着一块去讨公道。

        想着他们一起练功，一起修佛。

        他们的情谊不曾减退，唯有一事让他们曾产生隔阂。

        但那件事情早已过去了，他已经说清楚了，那个女孩的死，确实与他无关！

        空戒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继续沉沦！

        他要救空海！

        他还是没有喊上周非凡他们，而是独自前往。他觉得他要掩藏空海就是杀人犯的事实，佛说渡人，他要渡魔！

        杀人时不动用死气，这也是邪教徒获得怨气的要求之一，若与没有死气的空海打，空戒，或许真有几分胜算，就算不能将他打败，只要拖到天亮，邪教徒就能功亏一篑，自己的师兄也就能回来了！

        夜深人寂，空戒飞速地跑着，令他惊讶的是，那些躲在暗处的神监阁成员，居然都睡着了！他的师兄空海若想取得五行怨气，简直是易如反掌！可为何……偏偏选他呢？空海有那么恨他吗？

        空戒想不明白，曾经的师兄是那样爱护他。只不过是师傅更照顾这个憨厚老实的师弟，只不过是师兄弟们更爱护这个心思纯净的同门，难道，就因为这些，师兄就心生嫉妒了？空戒不明白，此刻也不想多想什么了，他只想将自己的师兄救回来！他甚至愿意为空海承担所有的罪！

        夜还是那样静，也不知道空海施了什么法术，仿佛整个城都陷入了沉睡，连最忠实的护家犬都不曾吠叫。空戒就这样，一路跑到了城东边的树林，而那里，换回僧衣的空海已经等他好久了。

        残月高悬，树林幽暗，连夜行猛兽也不敢现行，林间空地，唯两人矗立。

        空海将一根齐眉棒丢给了空戒，空戒一把抓住，然后在空中挥了几个棍花，接着，持棍而立。

        齐眉棒属木，空海不凭死气杀人，两人只用木棍互博，很公平。

        师兄空海率先出手，只见他低身冲向前，直取空戒的下盘，空戒见状，准备持棒格挡。

        “砰！”两根木棒相碰，相互间都没有挣得什么便宜，空海后退几步，而空戒亦是后退了好几步，两人自小在寺庙长大，各种粗活累活都干过，各路功夫也都学过，只是肉搏的话，两方都各有优劣。

        而且互相都知晓彼此的招数。

        空海不管是速度还是力量，都是十分均衡，只见他底盘扎稳，以腰带力，每一击都精准而又凌厉，空戒则与之不同，空戒天生的蛮力，身上肌肉十分的蛮横，在力量上一时间是肯定不会落于下风的，加上自小在寺中修习武学，他也能很好地将自己的一身力气用在实处。

        两人你来我往，斗得酣畅淋漓，也不知这棍子是什么材质的，在如此巨大的力量之下居然也还没折断。只是空戒的棍子，慢慢被汗水浸湿，湿的棍子并不影响空戒，但反观空海，因为堕入邪教，身体不论是经脉还是各处，都与凡人变得不同，此时的空海不仅不见他流一滴汗，手头的力道也更是不见衰减，师弟空戒一时间倒是还能应付过来，但若是如此拖下去，恐怕还是不能拖到明天。

        是空戒没想到这一茬。

        空戒自小就是个惜时如金的人，小时候习武修佛时，总觉得时间太快，自己都没能学到什么东西。可今天，他比谁都无比希望世间过得快一些，快点天亮！快点让自己的师兄回来！

        这时，空戒因为一个失误没能反应过来，被空海一掌击在胸口，空海的掌力可不容小觑，只见空戒就硬生生接住了这一掌，而后倒退好几步，最后是用棍子撑地，才勉强稳住身形。

        空戒十分难以相信，眼前，自己的师兄居然会对他下如此狠手！空戒立住身形，他不能再心慈手软了！

        “苦海无涯，师兄，我来助你回头！啊——”空戒大喊。

        随着空戒的呐喊，只见他挥舞起手中的棍子，接着，凌空跃起，高举着棍子，并将之劈落，着一棍着实磅礴无比，而空海也是及时格挡，左脚抵地，横握木棍，置于身前，只听“砰！”的一声，两根棍子终于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力量，应声而断。

        空戒因为只握住棍子的一端，所以此时他的手中仅有半截棍子，另一节原本是向着空海砸去，但却被他及时打飞现在已不知去向。而空海因为是左右手分别握着棍子的两端，所以两截棍子都还在空海的手里。

        空海的机会来了只见他将空戒的另一截棍子打飞后，一时间将右手的半截棍子刺出，那锋利的断口正对着空戒。

        空戒只能利用自己手中的半截棍子挡住这一刺，可空海的手中，还有半根棍子！

        空海不管不顾得将另外半根棍子刺向前，此时的空戒，无物可挡。

        他内心有悲愤吗？有那么一点吧，是因为空海对他说了自己伤了寺内的师傅与师兄弟。

        但现在他的内心更多的是悲楚，倒不是因为自己就要命丧于此，而是自己终究没能救回自己的师兄，他闭起眼睛，不想再看到空海那赤红色的双眸。

        原来人在要死的时候能想这么多，空戒自己都在讶异，此时他的内心思绪万千，又想起了与师兄的过往。

        捉弄师傅，捕麻雀，偷偷吃肉，加荤油……。

        空戒忍不住笑了。自己死前居然会想到这些。

        “真搞不懂这人，死到临头了还笑得出来。”空戒的耳边，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听着还很熟悉，好像是……毛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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