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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光阴七


男生寝室和女生寝室不在一个方向,吃完午饭孟迎急着赶回去化妆换衣服,拒绝了两个男生将她送回去的提议。

        付佳澍还想说什么,孟迎则直接打断。

        “学校这么多人,你是怕我走丢了还是怕我被拐卖?”

        这话不解风情,实则也是怕惹眼。

        最后付佳澍也没强求,和薛司旸一道回了宿舍。

        四人寝里的另外两个正在游戏里幼稚的互殴,闹腾到一半,门开了。

        半个多星期没见却像是过了许久那样,刚刚还互相唾弃对方技术稀烂的两个人此刻却默契的像是同卵双胞胎,摘了耳机拔了网线,又将桌子腿边上装满了臭袜子的盆赶紧踢到桌子下面。

        “阿旸回来了。”

        门口的人进了屋,“嗯”一声算是回复,语气淡淡的也没什么情绪。

        什么都没说就径直爬上了床,付佳澍这才想起来问他怎么今天回宿舍了,也不是什么特殊日子的。

        薛司旸:“回来拿点东西。”

        将袜子盆踢到桌下的那个人叫杜云朗,名字挺讲究但人却很邋遢,站在地上扫了眼薛司旸空洞洞的桌面和衣橱,也不知道是什么重要的没拿,还能让这么惜时的一个人特意回来一趟。

        最后薛司旸也没再回复,默不作声地躺在床上。

        其实他心里清楚,自己上了这几年的大学东西并不多,又不是个丢三落四的性格,这个理由在他看来实在是不成立。

        不过是借口、是话术,说给其他人听的,同样也是给自己的。

        回想起来今天中午看到孟迎和付佳澍热切讨论的那一幕,心底隐约庆幸自己没嫌麻烦地跟来了。

        没实质发生什么,看情形或许以后也不会有什么。至少目前看起来付佳澍只是剃头担子一头热,而孟迎根本是在礼貌地附和着。

        薛司旸对他们这样的关系感到安慰,甚至觉得这样发展下去最好。

        这种几近卑劣的想法算什么?

        都不用去某乎上搜索也不需要什么实验再来证明结论,他自己就可以判断出来。

        因为喜欢;因为看到她受到异性青睐时自己隐藏不住的那种失落或者也可以称为吃醋;因为只想让她属于自己一个人。

        可同时人心又是最复杂的,一见钟情和日久生情一直都是两个相悖的论题。自己明明都是日久生情那一挂的,又怎么能断定孟迎就不是呢?

        理性和感性在此刻都抵不过薛司旸把爱情当成一道计算题来做。

        算来算去,最后得出结论。

        他有机会,同样付佳澍也有。

        谁又比谁更有赢面呢?

        于是在心底,他又将和付佳澍关系的那杆秤,默默从兄弟像敌人那方拨了拨。

        被当成敌人的付佳澍却全然不知情,抱着笔记本加入了杜云朗他们一起继续打游戏的行列。

        键盘从黑轴换成了无声的笔记本自带,也不再骂骂咧咧的开麦,就算是被屏幕那边的人喷成狗也只能打着字问候对方祖宗。

        直到薛司旸最后离开,杜云朗想踢付嘉澍的裤管却不小心一脚踹翻了袜子盆而洒了一地被数落,他也难得的没回嘴,只是很疑惑地问剩下两个室友:“难不成阿旸回来就为睡个十分钟的觉?”

        然而好像也并没有睡着?

        ---

        孟迎回宿舍的时候阿绥已经给自己画完了全妆,见她推门进来,注意力终于从对妆容的吹毛求疵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面试约的是下午一点半,不算路上时间也已经不是很充足了。

        好在经过一年多早八上课四十五才起床而五十五又能全妆到教室里啃面包的日常训练,孟迎驾轻就熟。

        薛司旸在楼下的树荫里等了不到二十分钟,就看见从楼上下来的两个人,比他想象的要早,但有限。

        阿绥穿着小香风的套装,长发披肩,成熟又稳重。而孟迎则扎起了高马尾,纯白的t恤搭配着阔腿牛仔裤,妥妥一副标准的“学生”打扮。

        他一手插进裤兜里,一手将车钥匙拿在指尖把玩,等两人面面相觑地走近了才寡淡着开口:“我送你们过去。”

        车子就停在不远处另一栋女生公寓的楼下,唯一的一辆汽车在一排蓝色的共享单车里很是打眼。

        而他们三个目的性过于明确,走在路上也像是鹤立鸡群。

        看热闹大抵是人类的天性,时时有各类情绪化的眼神投射在两个女生的身上。

        忽视不掉,也隐身不了,怪让人焦心。

        幸运的是路程不算长,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车门关闭阻挡了两方的视线。

        阿绥不像孟迎那样放松,整个人正襟危坐,即使是在后座上也是严格遵守着交通规则,系好了安全带。

        等车子开出了宿舍区一段距离,才很客气地和驾驶室的人道了声谢。

        薛司旸一边盯着路况,一边莞尔:“不用客气。”

        在校园里开车势必要低速,要时时刻刻谦让着师生们,以至于车子走走停停的有点像游乐园里的大摆锤,很容易让人犯晕。

        孟迎很不幸地中招有点儿想吐,因为中午心不在焉地吃饭而吃多了;因为被车子晃的;也因为即将到来的面试而紧张。

        道路两旁种了不少的悬铃木,车子停在下面不用挡光板也能很好的遮蔽午间的刺眼阳光。

        车门开开合合,薛司旸从超市里买了点东西放在她腿上。

        两瓶怡宝和一包口香糖,却用最大号的塑料袋装着。

        从中抽出一瓶水递给了后座上的阿绥,他才重新看向孟迎:“你要是紧张就嚼口香糖,要是想吐就往袋子里。”

        没有女生能抵抗得了细节上的关心,但也不知道孟迎在感动之余,那句“哥俩好”是怎么就脱口而出了,成功收获了薛司旸的冷然一瞥,和阿绥一声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发出的叹息。

        “傻狍子。”

        路况通畅,不适感也被压制,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孟迎只祈求一会儿的面试也可以得到保佑。

        薛司旸将车子开到了写字楼的地下停车场,孟迎后知后觉他大概是想要在这里等着,一切结束之后再把自己送回去。

        方便自己而耽误别人这种事儿,她不乐意干:“我不知道几点能结束,就不麻烦你了。”

        薛司旸轻描淡写地侧目看了她一眼:“既然把你带出来了,当然就得负责再把你送回去。”

        说话间,科二里头最难的倒车入库让他玩得很溜,几乎是一把到位。

        没被这种很会的话术感动,孟迎只觉得他今天格外的闲,也不知道出门前摊在茶几上的那一堆笔记写没写完。

        三个人搭着电梯从负二楼到一楼,被接待人员安排在了休息区。

        空余的地方不多,孟迎坐下的位置直面阳光,一开始亮堂堂的,她还颇为迷信的心道运气真是不错,兴许是个不错的兆头。

        然而十分钟后,当她第七次冲着玻璃窗折射出的一到黄线不断打着哈欠时,想法就不一样了。

        又热又困,从包里掏出一沓子纸暂时充当扇子,上上下下扫着风。

        薛司旸离着她近,头发帘不够厚重也没喷发胶,被扇起来好几次也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只是在余光偶然瞥见了孟迎额头上沁出的汗珠时,起了身:“我去买杯咖啡,你俩喝吗?”

        阿绥不好意思麻烦他,相反的孟迎则是不跟他客气:“杨梅瑞纳冰。”

        长腿走路也快,来去没耗很长时间。

        拿到瑞纳冰的时候接待人员已经开始叫号进行面试了,好在孟迎被排到最后几个,还有时间能准备。

        不过现在消暑才是正事。

        连续嘬了几大口,冻得她牙齿都在打颤。火红的冰沙里掺着大颗大颗的杨梅果肉,酸甜解渴。

        脸上和身上的汗意加速蒸腾,不得不说,有种酣畅淋漓的快感。

        一偏头瞧见了身旁的薛司旸——

        身体前倾,两只胳膊肘分别撑在两条腿上,右手拿着手机在看文件。阅读速度不快,指尖很久才会滑动一下。

        不是防窥屏的手机膜很清晰地展现了屏幕上全英文的内容,他解释是自己在看文献,锻炼医学英语水平。

        实话实说这点就很让人欣赏,从来不像高中时候某些虚伪又令人讨厌的学霸,明明做贼似的学习,却又将自己的成功全部归结于天赋上,妄图打造一个完美的形象。

        而薛司旸优秀出众,却也平凡,从不吝啬展现自己的缺陷以及和大多数人那样努力奋斗的过程。

        所以即使他是马女士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孟迎也很少对他心生嫉妒。

        看着他薄唇上下轻碰默念着英文单词;看着他眉心微皱却依旧很努力在往下看的样子;看着他在女生堆儿里依旧可以岿然不动。

        怎么说呢,非但不嫉妒,反而还有点崇拜他。

        盯了许久,才发现他左手里端的那杯厚乳拿铁倒是一点都没动,甚至还是封着口的连吸管都没插。

        想起来他基本不喝咖啡,也可以说任何重口味的东西他都不感冒,二十来岁的大好青春却活得像个爱养生的大爷也是稀奇,但买都买了,总不好眼睁睁看着他践行‘八荣八耻’的反面。

        脱口而出的那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其来的打嗝声夹断,听起来像是要吐了的声音。

        薛司旸将视线移了过来。

        孟迎避无可避,在对视上的几秒钟里,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猪肝色。

        薛司旸有点难以置信,也有点想笑:“你撑着了?”

        他这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孟迎气得想骂人,但一张嘴却又是打了个嗝,直接实锤。

        幸运的是,这次打嗝是没有声音的那种,不会更加丢脸;但不幸的是,她的膈肌痉挛,打的是会连续不断的那种嗝,在医学上被称为‘呃逆’。

        她紧紧闭着嘴一直强憋着让自己平静下来,反倒是薛司旸没忍住先开了口,带着不可忽视的笑音:“看来不是撑着了。”

        “……”

        “是噎着了啊。”

        他在说笑,但开完玩笑又很贴心地把手里那杯拿铁给插好了吸管递过去,告诉她,“顺顺气。”

        孟迎没手去接,直接低头咬住了递来的吸管上,恶狠狠的模样仿佛是化身成了吸血鬼,而被咬住的则是薛司旸的颈动脉命门似的。

        猛灌几大口恢复了战斗力正准备对着他火力全开,可话刚到嘴边,就有人点了她的名字叫她进去面试。

        性格使然,临走前也不忘记狠狠剜了薛司旸一眼,却被后者拽住胳膊,最后上上下下又确认一遍:“确实是不打嗝了。”

        孟迎抽回手,翻个白眼:“要你寡。”

        薛司旸拖长了声音学她:“我不寡。”

        气氛组说不上是剑拔弩张但也绝不是和谐的画风,可说完了之后对视那几秒,也不知道是谁先笑出了声,而另一个就像是被喂了一嘴的哈哈屁,也跟着低声笑起来。

        薛司旸边笑边吐槽她:“傲娇鬼。”

        十月,还不算入秋的天气,万物依旧生机勃勃。

        冬青叶子翠绿发亮,桂花飘香金黄锦簇,楼下还有朝气蓬勃又充满干劲的青年人。

        孟迎望着窗明朗的城市景致,紧张的心思渐渐放得平和,直到全然消失。

        在面试官队伍里看到了宋央也是没想到的,更惊讶的是她居然毫不避讳地冲自己笑了笑,还热切地和旁边的人介绍说:“我学妹。”

        毕竟从前在学校里迎着面走都是装作没看见的。

        不自来熟但也绝不是不知好歹,更何况伸手不打笑脸人,于是孟迎很自然地回以浅笑。

        问题什么的都很简单,简单到她一度怀疑或许这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那种面试,只是叫过来一起相看一番,最后挑出合眼缘的人罢了。

        毕竟是给小孩子找托管老师,品貌很重要。

        孟迎对自己的容貌很有信心,不说多漂亮,但却是很舒服没有攻击性的。

        不过猜测归猜测,具体的还是要等通知。

        然而,在洗手间里第二次再遇到宋央就没有第一次的那样热络了。

        阿绥打趣着孟迎面试前打嗝的窘事,两个人笑嘻嘻地从里间绕出来准备洗手的时候,就正好看到了水池前面背对着她们整理仪表的人。

        三个人简短交流了几句话,基本都是阿绥在问,孟迎在听,而宋央的回复则是不痛不痒。

        不知道怎么就聊到了一会儿回学校的问题,出于礼貌也出于对同校学姐的关心,阿绥问了句:“一会儿结束了要一起回去吗?”

        宋央面无表情:“不了。”

        本就是为了客气才问的,被拒绝了也没有多影响两人全被录取了的好心情。

        站在车库的地上出口等着薛司旸把车开过来,两人上了车系好安全带之后再一抬头,也不知道刚刚还很无情拒绝一起走的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又站在了薛司旸那一侧门边的。

        宋央曲起食指敲了敲车窗,示意自己有话要讲。

        玻璃落下,倒是和之前冷若冰霜的模样截然不同,此时此刻她笑颜如花:“阿旸,之前我和你提过的,我口红落在你车上副驾了你有捡到吗?”

        也没等回复就又问了句:“是回学校吗,方不方便让我也占个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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