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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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平县从三个月之前开始, 有离奇的死亡案件出现。
王家村的王姓夫妇、燕姓富户家中的少爷、山中的猎户、还有展昭来到庆平的那一天晚上,住在城中的刘三。
这五个人之间的关系,早被县令陈玉山翻来覆去的研究。他们之间绝没有一点点的联系, 要说是他们合谋杀死了某个人,那简直是无稽之谈。
但是这五个人之间, 的确是有共通之处的——假如展昭猜的没错的话。
展昭翻身下榻, 就要去这几人家中查探,琥珀急了,一把就抓住了他, 在他胳膊上又留下了几道血痕。
都不用琥珀说话,展昭都能猜得到这小美人会说的话, 他微微一笑, 只道“琥珀要和我一起去查案么?阳气……应当还充足吧?”
说起这等话来, 他免不得还是有些难为情的,于是说到后面半句, 连音量也降低了几分。
琥珀可不是会因为这种事而羞涩的,她警惕地确认了一下, 确定展昭没有想丢下她的意思, 这才伸了个懒腰, 摸了摸自己的肚皮,道“还够哦……你看。”
其实看不到什么的, 只能看到琥珀纤细而洁白的腰肢,可展昭只看了一眼,耳根子就红到了极点,几乎不敢再看。琥珀伸手抓过衣裙穿上, 又带好了帷帽。
无论怎么说, 她还是不想直面太阳的。
收拾打扮好之后, 他们就一同出发去查案了。
先去的是王家村。
这对夫妇的家中已没人了,可是他们的邻居却还活着,展昭要问的事情也很简单,没有什么说不得的。
他只问邻居家的一位老太,这对夫妇在生了这个宝贝儿子之前,有没有过别的孩子?
这种事情,是躲不过街坊邻居的,在王家村这样的小地方,人们更是没什么谈资,一点小事,就能传得到处都是。更何况,王姓夫妇的那个宝贝儿子,出了那么大、那么骇人听闻的事情,他们家的事情自然为人津津乐道,说什么的都有。
展昭官府办案,这老太太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姓夫妇的宝贝儿子五岁。
六年之前,这二人成亲,媳妇也的确很快就怀了孕,只是生了一个女儿,他们家穷苦,不想要女儿,于是就把刚出生的女儿扔进尿盆里溺死了。
这老太太满口都没有牙,一张口,像是一个黑洞洞的洞口,她阴恻恻地道“说不定啊……那孩子会生这种怪病,是因为那死去的女孩回来投胎了呢。”
展昭心中一跳。
他没有多言,只是淡淡道了谢,又去了燕家。
燕家的事情就不宜去问那富户了,还是问家里的丫鬟下人会好些。
燕家世代单传,燕少爷可是独苗。
此时此刻的世代单传,指的乃是世代都只有一个儿子,至于女儿,是不算在“传宗接代”的列表之中的。所以世代单传,也有可能会有女儿。
但令展昭没想到的是,燕家从来没有过小姐。
燕家是庆平县的世家大户,几代以来,一直都没有过女儿出生!
从概率上来说,这简直太奇怪、太诡异了。
但问题的答案往往也很简单,因为这一家不喜欢女儿,一生出女儿,就要把她们杀掉!!
而杀死女婴的方法,也实在是令人遍体生寒。
——先杀死,再把女婴埋到大街之下,令万人践踏,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震慑这些投胎的女鬼,叫她们不敢投胎到他们燕家!
展昭听了,已说不出话来了。
就连琥珀都已吓到了,她瞪着眼睛,盯着那个被他们抓来问话的燕家老嬷嬷。只不可置信……这世上的人,就如此痛恨女儿么?
她其实一直不明白,定娘的死是为了什么。
在她看来,那只是很小的一件事情而已,不喜欢在这个地方住着,那就换一个地方去住就好了,为什么只这么简单的事情,却可以让她们费劲了周折,最后还赔上了她们的两条命呢?
即使是她在最后去质问那杜家老太太的时候,她也实在没有明白,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现在,她好似稍微有点明白了。
两个人沉默地从燕家出来,沉默地走在大街之上,琥珀看着满街的男男女女,忽然觉得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世界。
平静而安宁的外表之下,却不知隐藏了多少污垢与腐朽。
半晌,她忽然问展昭“展昭,世人是不是皆以男子为贵、女子为贱?”
展昭也沉默了。
他侧头看了琥珀一眼,道“是。”
琥珀又道“……为什么呢?”
展昭道“我也不明白。”
穷人是原罪么?生来就受苦;女人是原罪么?……甚至有那么多的女孩子,连出生都成了一种奢侈。
琥珀道“……这世上竟也有你不明白的事情?”
展昭苦笑。
半晌,他道“琥珀,这世上我不明白的事情,也有很多很多的。”
从燕家出来之后,二人又去了那个住在山脚之下的猎户家中,果不其然,那猎户家里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女儿,猎户不喜女儿,所以就把婴儿带到山里去扔了,自生自灭。
……所以他的死法也是被困在山里活活饿死。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
结合那从王家村方向飞向鬼衣的那一团怨气,再结合那一团怨气出现的时间,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那的确是一团刚出生就被弄死的女婴们的怨气。
只是这一团怨气最初的愿望,是重新出生,它是混混沌沌的,只有生的愿望,所以它就进了一个男童的肚子里,这就是王姓夫妇的儿子怪病的由来。
这个五岁男童怀了一团怨气,这其中,有他的父母曾经造下的孽。
稚子固然是无辜,但他的父母却不无辜,这团怨气很难说没有嫉妒……我死去了,你却出生了,你出生的如此理所当然,我死去的却也如此理所当然……
但结果自然是不好的,一团怨气而已,毫无生气,又是在一个男童的体内寄生,它是绝不可能再出生的,于是十月怀胎之期一到,怨气破体而出,却仍没有获得新生。
不仅如此,无辜的稚子也因此而惨死,王姓夫妇伤心欲绝。
怨气在因缘巧合之下,附着在了鬼衣之上。
然后,它就开始报复。
报复所有的那些……不让她们活着的人。
报复的第一个目标,就是那对正伤心欲绝的王姓夫妇。
而这几个月来,每一个死去的人,其实手上都沾着这些女婴的血,只是比起杀死一个大人,杀死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实在是太容易,也完全不用见血,丢弃起来也是如此的方便,故而没有惨烈的场面、也没有哭着喊着不想死的人。
这一切都是藏在平静安宁日常之下的凶光。
这就是这件事的真相,这件事的真相,就是如此的残酷、如此的令人遍体生寒。
天色已渐渐暗了下去。
落日的余晖,慢慢地消失在了地平线之上,天空的另一侧,一种高远的、幽暗的颜色慢慢地浸染上来、覆盖上来,将天空吞噬,令大地陷入黑暗。
夜风又在冷冷地吹,他们此时此刻,正在杜宅的门口。
鬼衣……该拿鬼衣如何是好呢?
展昭自己也不知道。
琥珀也不知道。
鬼衣不是定娘,定娘魂飞魄散,什么也没留下来,定娘的一缕怨气,也早就被这些女婴的怨气所裹挟,让她再也认不出了。
可是,难道就要将这鬼衣彻底消灭么?
琥珀是一个很天然的人,她觉得这是不应该的,因为怨气从没有乱杀过人,它……不,是她们,她们只是想要报复曾经杀害过自己的人而已。
冤有头、债有主,这本就是这世上最浅显的道理,也是最容易理解的道理。
可展昭呢……?
他是个恪守正义的正人君子,他就是为了解决这一起案子,才来到庆平县这个小地方的。
此时此刻,他会怎么想呢?
琥珀已不敢细想。
展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已看出了她此时此刻的顾虑,可是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伸手牵住了琥珀的手,温声道“天色已晚了,我们回去休息吧,今天你累不累?”
他看起来好似一点事情都没有一样。
琥珀犹豫了一下,嘤了一声,道“……我没事,我不累。”
二人就打算这样先回客栈了。
回客栈的路上,要经过县衙,二人沉默地走着,却在经过县衙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一抹血红色。
血红的衣袂飘飘,只一眨眼,就已从县衙里进去了,二人一惊,立刻明白过来,这是鬼衣又要杀人了!
展昭闪身就要进入县衙去追,可正在这时。琥珀忽然痛呼一声,有些站不稳,要朝地上倒去。
展昭立刻停下,眼疾手快地去扶琥珀,道“琥珀,你有没有事?”
琥珀的脸色苍白。
她的嘴里,忽然又吐出一口白雾来,这白雾带着一股甜香……展昭曾见过白雾,就在他们刚刚见面的时候。
这是琥珀用来迷倒人的妖雾,这甜甜的雾气,只要吸入一小点儿,就能让人手脚无力,再也没有一战之力了。
琥珀竟在现在又使了出来!
展昭惊道“琥珀,你做什么……!”
琥珀一言不发,揽住了展昭的腰,将他拖到了旁边的暗巷里。
她的脸色有些惨白,咬着下唇看着展昭,眼角湿润,好似已快要流下眼泪来,她看着展昭,好似不是自己药倒了展昭,而是展昭欺负了她一样。
展昭道“……琥珀。”
琥珀下定了决心,对展昭道“……鬼衣杀的是该杀的人,我不能让你阻止它。”
说完这句话,她就头也不回地跑了,跟着鬼衣一起进了县衙。
她已无法面对展昭了。
展昭是这世上最难得一见的好人,他温柔至此、又正义至此,其实,琥珀觉得,能认识他,已是她这二十多年来,最幸运、最快乐的事情了。
可如今,她却在阻碍展昭办案。
展昭不会再喜欢她了,也不会再给她阳气了,他一定会很生气,说好要带她离开庆平县,也一定不会做了,她会回到杜宅,继续在那一间鬼宅之中躲着,浑浑噩噩的过日子,或许哪一天她会灰飞烟灭……谁知道呢,反正她早已经死了,再死一次有什么大不了的。
即使如此,她也要选择阻止展昭办案,因为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些可恶的人杀死了弱小的女婴,如今女婴便成鬼前来索命,有什么不对?凭什么要阻止她们?难道有人有法子去给她们伸冤么?
……不会的,所有的衙门都不会提她们伸冤的,因为这种事千百年来都在发生,心照不宣,有人说出来,有人敢反抗,那才是大逆不道。
就像定娘的“大逆不道”一样。
展昭的剑可斩妖鬼,琥珀却见不得鬼衣被斩。
她一溜烟就跑了,跑进了县衙之内,苍白的脸上却不断地流下了眼泪,她一抹眼泪,跟着鬼衣的气息,一路来到了一处小院。
院子里的人已被鬼衣缠绕了起来,那是个四五十岁的老书生,留着花白的胡子,穿着一件里衣。
他的胡子和头发都很整洁,衣裳也十分干净,一看就是个体面人,可此时此刻,这体面人却被血红色的鬼衣缠绕起来,他的面前是一盆水,鬼衣正在慢慢、慢慢地将他的头杵进水盆之中,老书生面色狰狞,眼睛已快从眼眶之中瞪出来了,似乎想要挣扎,可是他浑身都被怨气所缠绕,完全没法子动。
正在这时,他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琥珀。
琥珀带着帷帽,脸被轻纱所遮挡,所以这老书生看不见琥珀的脸。
这大半夜的,一个轻衫女子出现在这里,实在是很不正常的,可是老书生此时此刻还顾得上什么呢?他分明已什么都顾不上了,只听他嘶声喊道“姑娘!姑娘!救救老朽!救救老朽!!”
琥珀歪了歪头,没有动静。
老书生的头被摁进了水盆之中,他拼命挣扎,这挣扎却也被怨气所牢牢控制,不叫他打翻水盆。他惊恐至极,张嘴想要惨叫,但是嘴里却拥入了无数的水。
鬼衣放松了力道,让他一下子抬起了头,老书生疯狂地咳嗽着,眼睛里已满是红血丝。
他见琥珀仍然围观,一边咳嗽一边恳求“姑娘、姑娘……求求你……!救救我,我乃是县衙的师爷,姑娘救我,我必有重谢……!”
一阵风吹了过来,吹起了琥珀帷帽之上的轻纱,露出了她苍白的面容,她刚刚哭过一场,眼角通红,鲜艳的唇色却愈发的娇艳欲滴,眼角那一抹血红色的眼线,利落得像是一把刀子。
心里没鬼的人只会觉得美丽妖异,心里有鬼的人却会被吓得两腿战战。
这老书生看到了琥珀的脸之后,忽然遍体生寒,脸色慢慢地变化,从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响声,连脸上的肌肉都在不停地抽动,他忽然失声道“你……你……是狐妖,是狐妖!不可能、不可能!你明明已经死透了!!怎么会……怎么会……”
琥珀歪了歪头,忽然想起了他。
她喃喃地道“……你是李师爷。”
那个用计把她拖在县衙里的李师爷。
二十多年前,他还是个年轻人,二十多年后,他已白发苍苍,脸上到处都是皱纹与老年斑,时隔多年,琥珀又怎么会在第一时间认得出来呢?
可是李师爷记琥珀却记得非常清楚,这或许是因为琥珀很美丽,也或许是因为……这件事的结果实在是过于的惨烈,以至于李师爷一直都很害怕她回来复仇,因此才会怂恿县令将她剥皮,尸体剁成块拿去喂狗……
越残忍的手段,越代表了他的恐惧。
此时此刻,李师爷的恐惧已达到了顶峰!
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失声道“是你……!是你回来报复我了……不、不、这件事不管我的事,我只是按照县令大人的要求办事而已!!当时的县令早已死了,杜家人也被你杀光了……你要报复也不要找我……不要找我!!!”
琥珀冷冷地看着他。
鬼衣又一次把他的头摁在了水里,让他接受残酷的水刑。
鬼衣似乎很享受这个样子去折磨这些害死她们的人。
又过了一会儿,鬼衣又一次的松开,李师爷得以喘息,此时此刻,他的脸色已完全苍白了,眼睛里充血,说话奄奄一息,已完全喊叫不出来了。
他用一种仇恨的目光瞪着琥珀,喃喃地道“不懂人伦天理的狐妖……你、你有什么资格杀我?!你是什么东西,去管人家杜家的事情……!你、你该死!死了还要拉我下水……你……你……!”
琥珀却道“那你又有什么资格把刚出生的女婴杀死呢?”
李师爷一愣,失声道“……你说什么?”
琥珀摇摇头,只道“要复仇的不是我,你明明能看得到是什么东西在杀你,为什么却一直看着我?难道你这一生就只害过我,你就没有杀过……什么别的人?”
李师爷如遭雷劈,僵硬地转头,看着那一件飘扬在空中的,血淋淋的鬼衣。
鬼衣是包裹着什么东西的。
那东西的形状,像是一个婴儿。
李师爷已吓得不会说话。
……一年以前,他的小儿媳妇生下了第三胎,接连三胎都是女儿,李师爷盛怒之下,把那女孩扔进水盆里溺死了。
水盆、溺死……
他忽然浑身发起颤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聪明的李师爷,或许已想到了近来接连死亡的人死亡的真相了,只不过这领悟实在是太晚。
他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又被鬼衣给摁到了水盆之中。
这一次,他没有再挣扎多久,很快就被溺死了。
红鬼衣衣袂飘飘,缠绕在死亡的李师爷身边,它身上的颜色似乎已有些浅淡了,那些漆黑的怨气也在渐渐地消散。
……她们有明确的复仇对象,她们的复仇好似已要结束了。
冤有头、债有主,她们在杀死了曾害死自己的人之后,这一股纠结的怨气就开始在此处渐渐的消散。
琥珀有些呆呆地望着消散的怨气,心中只道只希望这世上真的有生死轮回这一回事,也只希望你们的下一世,可以投胎到好人家里去,不要像这一世一样刚出生就死亡,也不要像定娘一样,只要活着,就一直被家人折磨。
她有些失魂落魄地站着,一只手却忽然扣住了她的肩膀。
那是一只男人的手,修长而温暖,稳定而有力。
这只手的主人身上,带着一股令人喜欢的、皂荚的清洁香气。
……是展昭。
琥珀惊了一跳,转身看他。
展昭就站在她的身后。
他依然是如此,一席深蓝衣衫,长身玉立、如青松一般的笔挺,腰间别着巨阙宝剑,面容俊朗,身姿姣好。
他皱着眉,看着琥珀,琥珀一惊,下意识地挣脱他的手,后退了两步,警惕地说“……你、你要怎么样?你是不是生气了,觉得我……阻止你办案了。”
展昭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李师爷,李师爷的胡子与头发都已湿了,贴在脸上,他脸色惨白,面色狰狞,活脱脱就是一只被溺死的水鬼。
鬼衣在旁边飘动,怨气正在不断地消散。
琥珀忽然伸出了双手,挡在了鬼衣的面前,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好似再说,我没错!我没错!我的选择是没错的!
她说“……不要斩杀它,它已复完仇了,它已快要消散了!”
她眼睛通红,似是已心碎到了极点。
……因为她认为,她已要失去展昭了。
从今往后,她又是一只狐了,展昭一定会生气,一定会走,他们两个一别两宽,就当这几日的事情,全然没有发生过一样。
琥珀认为一定会如此。
展昭的表情也慢慢地变了。
他的眉宇之间,竟出现了一种隐隐约约的怒意……他从不生气的,被琥珀抓伤肩膀的时候,他都没有生过一点点的气,可是此时此刻……展昭已生气了。
他生气的时候,棱角就显得更加的分明,那眉眼之中的温润之意也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黑漆漆的双眸,黑得好似是墨一样,叫人见了,没由来的就害怕,而他的手背之上,也迸出了一条条的青筋,身上的肌肉全部都紧绷了起来,好似在克制什么巨大的愤怒一样。
他死死地盯着琥珀,紧紧地咬着牙,又在看到狐狸美人通红的双眼时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展昭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两下,复而睁眼。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有些难以置信地道“……琥珀,在你心中,展某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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