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旧时光里的你我

“当然了，小时候，她是我唯一的朋友。”
  “姐姐，既然你好奇，那我给你讲讲我们之间的故事吧。”
  自从昨天情急之下苏也当着镜头脱口而出“姐姐”后，就再也没改口，仿佛这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称呼。
  孟圆也没有刻意去纠正，她看着苏也的笑容里明明满是怀念，却在说完这句话后不经意间闪过一丝狡黠。
  孟圆光忙着探究对方的笑容，而忽略了话中的“我们”。
  “我父母从小管我管的很严，每天都要接送我上下学，回家后也不准我出去玩，所以我除了邻居家的姐姐外，没有其他的朋友。”
  “她比我大5岁，她家有些重男轻女，所以她父母对她很不好，初中就不让她念书了。”
  “她家开着一间小卖部，自从她不上学之后，就每天在店里帮忙。”
  “我每次去的时候她不是在搬货就是忙着帮客人打酒称散货，我很少看到她有闲下来坐在凳子上的时候。”
  “即使店里没有什么顾客，她父母坐在柜台后面的椅子上看电视的时候，她也只远远站在货架旁，借着货架的遮挡，翻看手中不知道看了几遍的小人书。”
  “我有很多小人书，于是我就把我珍藏的小人书都借给她看。”
  “我们两家关系很好，我父母因为要工作，不能接送我或者不在家的时候都是邻居家阿姨把我接到她家的小卖部。”
  “我的午饭基本都是在她家吃的，哦对，午饭也都是姐姐在做，姐姐做饭很好吃，但她很少跟我们一起吃饭。”
  “我问叔叔阿姨为什么姐姐不跟我们一起吃，叔叔阿姨说她要干活。”
  “我又问叔叔阿姨为什么姐姐不上学，叔叔阿姨笑着说她不想学，那就不浪费那个钱。”
  “可是姐姐明明是想学的，每次我在小卖部做作业的时候，姐姐都很感兴趣的凑过来看我的教材。”
  “于是后来，我开始教姐姐念书。叔叔阿姨去午睡后，我俩就坐在柜台后面，我教她背古诗念英语，教她做数学。”
  “她并不能第一时间学会，但她会用我给她的本子认真记下来，后来我发现她闲暇时间不看小人书了，而是一直在翻记了笔记的本子。”
  孟圆直觉苏也口中这个所谓的邻居家姐姐，就是自己。
  拐卖孟圆和苏也的那户人家就是开着一个小卖部，而自己也曾经在原主的日记中看到，原主小时候被迫辍学，每天干活的生活。
  孟圆这才回过味来，苏也刚才口中的“我们”的真正含义。
  没想到对方会在镜头面前当众回忆那段往事，不过明显的，  为了不暴露具体信息，苏也还是把背景做了些许加工。
  虽然不知道苏也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愿意主动跟自己提起这段经历，但孟圆承认自己很好奇，苏也记忆中的那段时光，到底是什么样子。
  “别的小朋友可以互相结伴放学回家，而不管我多大，都要有人送我上学放学；别的小朋友可以出门跟伙伴玩耍，我的父母从来不让我出去跟他们一起玩。”
  “班级里其他男同学为此开始嘲笑我排挤我，我很难过，我也很想跟他们一起出去玩。”
  “中午去邻居姐姐家小卖部的时候，姐姐发现我的不高兴，问我怎么了，我跟她说中午同学约了我出去玩，可是我父母不让。”
  “姐姐问我自己想不想去，我说想，于是姐姐让我趁着她父母午休的时候偷偷溜出去，她帮我打掩护  ，不过我得在她父母醒过来之前回来。”
  “我那时候好高兴，偷偷溜出去的那一刻，我感觉外面的空气是如此清新，那是我第一次参与班级同学的校外游戏活动，我太开心了，以至于忘记了时间。”
  “等我溜回小卖部的时候，才走到门口，  就听到了里面的叫骂声。”
  “等我打开门，  看到邻居家的父母正在打姐姐。”
  “他们把姐姐的裤子扒下来，  让姐姐跪在地上，一人拿了把木尺子，一人拿了根鞭子，一人一下打在了姐姐身上。”
  “我吓坏了，我哭着叫他们别打了，可是殴打却没停止。”
  “第二天中午我去小卖部，还是姐姐做的午饭，饭后趁着叔叔阿姨午睡，我问姐姐疼不疼，哭着跟她说对不起，可是姐姐却笑着摸摸我的头，问我昨天跟同学一起玩快乐吗？”
  苏也说到这，停了下，长舒了一口气，似是在努力控制情绪，  然后才继续说下去：
  “快乐啊，怎么能不快乐，那是我第一次尝到自由。但品尝自由的代价，是姐姐被殴打。”
  “姐姐是因为我不见了才被叔叔阿姨打的，因为我父母不许我出去玩，而她没有看好我。”
  “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有答应班级同学约我出去玩的邀请，哪怕在班级被排挤被孤立，我也不在乎，因为我不想为了我自己的快乐而让姐姐承受痛苦。”
  “姐姐跟我说其实不痛的，只是看着吓人而已，而且她习惯了。”

  苏也的目光看着柜台里的直尺，又好像是透过那把直尺看到了很久之前的小时候，露出了近乎自嘲的笑容。
  “怎么可能不痛呢？当那把尺子打到我身上的时候，我就知道，  姐姐在骗我。”
  “痛死了，而且是不管经历多少次，都不会习惯的痛。”
  “你...”孟圆很是心疼的开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好在苏也明白孟圆想问什么，借着讲了下去：
  “后来我父母感情破裂总是吵架，我父母每次吵完都会喝个烂醉，然后我稍有不顺他的意就会把我拽过去一通乱打。”
  “每次挨完打，见到姐姐的时候总是能被她发现。”
  “可能因为她也总是挨打，所以能很清楚的看出来我身上有伤。”
  “我们就像两只满身是伤的幼兽，总是悄悄躲在一起互相舔舐伤口。”
  “后来有一次，我被我爸打进了医院，姐姐悄悄跑到医院看我，哭着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我，跟我说‘你离开这吧，不然你会被打死的。’”
  “我问她那你为什么不走？”
  “她只是笑着摇头。”
  “后来呢？”孟圆问。
  “后来啊，”苏也又笑了笑，这次的笑容是现在孟圆总能在对方脸上看到的熟悉的闪耀的笑容，
  “后来我听了姐姐的话，高中考到了离家很远的寄宿制学校，每天住在学校，他想打我也找不到人。”
  “姐姐家的小卖部夜间失火，睡在里面房间的叔叔阿姨被烧死了，姐姐因为睡在外面的小平房逃过一劫。”
  “所以当时提到要布置一间小卖部的时候我就想到了小时候的小卖部。”
  “那里几乎承载了我童年全部的快乐和难过。”苏也环顾着这间花了1天时间赶工出来的活动复制品。
  外面活动区那边的欢呼声依旧此起彼伏，录音机里的磁带A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完，孟圆起身去把磁带换了B面重新按下了播放。
  随着音乐再次充斥整间屋子，孟圆冲苏也笑了笑：
  “那希望今天过后，再回想起这间小卖部，你能拥有更多的快乐。”
  苏也看着孟圆看向自己的目光，笑了。
  姐姐啊姐姐，你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是第一时间安慰我。
  你果然是来渡我离开苦海的神佛。
  这让我怎么舍得放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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