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三十五章 疯子胡珂

　　但就在双方即将对彼此动用武力，战斗一触即发的危急时刻，原本乖顺站在场地一侧的胡家独子胡珂倏然使劲，挣脱胡夫人的双手，将她无情地推到在地后，跌跌撞撞走向场地中央。
　　青年的双眼之中瞳孔涣散，不见半点亮色。原先被胡夫人精心束起的长发此时散落于肩，白玉发冠歪斜一侧，颧骨凸起，面容凹陷，全无此前端方温润、长身玉立的模样。
　　如若不是长衫的金丝相衬托，如今的胡珂不似是商贾之子，却像是天桥下浑噩疯癫又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其实，自从那日逃离虎口回到胡家府邸后，胡珂的精神状态一直不佳，不仅思绪浑浑噩噩，听不到胡夫人和胡因务的关切，还往往举动异常难测，一旦有不顺心的事，便肆意乱砸乱丢，丝毫不顾及场合。
　　往常饱读圣贤书，最是温润如玉如翩翩公子的胡珂如今成了这般可怖模样，全胡府的婆子丫鬟以及家丁们皆人人自危、人心惶惶，生怕自己哪日被胡珂盯住，像那被砸在地上的玉器一般，四散破碎。
　　那玉器昂贵，却也没见得胡夫人心疼阻止一句；如此看来，他们这些下人贱命一条，胡夫人更不会心疼。
　　而现今，被放心不下他的胡夫人带来河府的胡珂，终于不满长久待在昏黄的灯光下，疯疯癫癫走出来，瘸着腿一拐又一拐地缓步走到正凶狠盯着彼此的薛、童二人面前，双手举起边上的石凳便开始乱砸。
　　曾经满嘴之乎者也的弱男子，如今竟连石凳也能随手搬起又砸下，落在石板地上，石屑飞溅，且留下一个又一个浅坑。
　　胡夫人从地上爬起，满脸仓皇，下意识捂住溢出哭吟声的红唇，扑倒在胡因务怀中低头默默垂泪，不愿面对事实，眼眸中复杂难言的情绪交杂——
　　又是悔恨自己此前同意夫君和河家、林家一同不自量力地对付萧静婉；又是心疼原本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儿子如今连最爱惜的书本都分辨不出，一律撕毁丢弃；又是畏惧如今倏然力气与正常成年男子相当的儿子。
　　胡因务伸手揽过胡夫人的细腰，将她毛茸茸的脑袋摁入自己胸前，转而对着疯狂的儿子，神色感伤，语气悲戚：“小珂……你吓到你的娘亲了。你平日里不是最喜欢娘亲吗，怎么如今倒是不认得了。”
　　然而，已经疯癫的胡珂，注定无法理解自己父亲的话语。
　　是故回应胡老爷的，只有他一下比一下狠重的砸地声。
　　这闷响仿佛直接砸中胡夫人心头。
　　她再也止不住心中汹涌的情绪，面色苍白如纸，泪水宛如溪流汩汩，似是在下一秒便要昏迷过去。
　　她的小珂，她那饱读诗书，虽说孱弱些许却也待人接物端方有礼的小珂，如今竟连自己的父母都无法辨认。
　　薛丁胜、童慕尚二人早已被胡珂这一架势吓到，哪还有心思与对方“决一死战”，慌忙从地上起来，脸色难看地躲至一侧，适才冲对方发泄的怒火也无形在明面上消弭。
　　“诸位老爷、夫人，请你们相信，此次失败并非我们本意，而实在是因为萧静婉此人诡计多端。”
　　薛丁胜权衡利弊后，缓了一口气，上前一步诚恳保证道，“大人们且高抬贵手绕过小的这一次。就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叫我们诚信地再协作尝试……只是这萧静婉实在狡猾，小的也不知日后还有没有别的机会。”
　　落入他手中的金钱，那可就是他的，断然不能再被三家人要回去，否则他忙忙碌碌一个月余，折损手下上千，却依旧打了白工，传出去岂不是要被江南的百姓笑话？
　　“机会，自然是有的。”童慕尚也有此意，思索片刻后不再纠结对方是否投靠萧静婉，而接过薛丁胜的话头，继续道，“萧静婉前往荷镇办事，若是谨慎小心，断然会选择原路返回，到时候我们只需再度埋伏，便可将松懈懒散的他们一网打尽。”
　　在童慕尚眼中，即便自己此前失败，也是因为萧静婉的警惕和薛丁胜的背叛。
　　而被三家如此联合威胁下来，薛丁胜这一利益至上的墙头草自然不会再选择投靠萧静婉，而会为了保住自己的既得利益而与他一同对付萧静婉的军队。
　　待萧静婉率军回程，断然会因为此前的大胜之局而松懈几分，对周遭的环境失去警惕。
　　如此一来，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他们，必定能够扳回一局，完成河、胡、林三家的要求，撕下萧静婉的一块肉来。
　　“只是……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如若再度失败，无异于放虎归山。待她依靠吸我们的血，逐渐壮大后，纵使是我与薛丁胜完全联合，恐怕也不能再对萧静婉有所威胁。”
　　斟酌片刻，童慕尚再度出声，将时局的分析一点点摆在三位家主与二位夫人面前，“到那时候，您五位即便是找到别人，恐怕也不能与萧静婉为敌。”
　　童慕尚能看得清楚的事，河夫人自然也明白。
　　心系闺女的河夫人与徐徐图之的河武群不同，她不愿再等，让自己错失良机，当即一锤定音：“那便整装，探查清楚萧静婉返回的具体时间后，即刻出发。”
　　“此次，不成功便成仁。”
　　……
　　而就在三家人与薛童二人商议“灭萧”大计之时，萧静婉正和唐亦安一起，带着将士们清理战场上的遗骸，顺带挑挑拣拣，选出可用的武器。
　　虽说由于萧静婉有随身空间，又在此前囤了足够的物资，算得上是家大业大，但正所谓开源节流，能有新的可用武器，倒也不失为不错的选择。
　　期间将士们竟还在死人堆里找出不少有气息的伤员，待他们抽剑以性命威胁后，伤员们三三两两集合，自成一队走至萧静婉面前。
　　后者挑眉一数，这依旧活着的人竟不在少数，只是一个个都身上负伤，在火把的光线照耀下，面色惨淡，看上去情况不容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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