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总管

丁橙喜滋滋地揣了银子出了东宫，可到半道上，两个面相凶恶的太监拦住了她道：“杨公公，我们总管有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看着两人，丁橙心生警惕，厉声质问道：“你二人是哪里当差的？我从未见过你们。”

        她如此问，一太监倒一笑，脸上也松弛了下来，慈眉善目道：“杨公公，内侍省总管周公公听说您做的一手好菜，特要我们两人请公公做道红烧甲鱼。”

        说罢，两人一左一右站在丁橙两旁，让她逃跑也不能。丁橙暗道不妙，心中焦急，可一时也无计可施，由两人拥着到了膳房，开了火。

        膳房只有两个烧火的小太监，丁橙言辞谦虚想要推辞，那俩太监却道：“杨公公的手艺，是得了贵妃娘娘和太子赞赏的，你如今却说厨艺不好，岂非是说两位主子有眼无珠了。”

        没成想这太监看着五大三粗的，却生了一张巧嘴，丁橙只得含笑应允，捞出一只甲鱼压在案板上，砍头控血，放到沸水锅里烫了片刻，将前后两瓣壳都掰去了，处理后将肉切成块状，另备的猪里脊肉、香菇也切成块状，竹笋切片。

        烧上油锅，丁橙瞥了两人一眼，见他们仍牢牢把守着御膳房的门，不由叹口气，可手下动作迅速。烧七成熟时，倒入食材，至六成熟捞出，随后又倒入在留有少许油的锅中，加汤、酱油、冰糖等以小火慢慢将甲鱼煨烂。

        除了红烧甲鱼，丁橙又做家常菜和糕点以做陪衬，趁着门口那俩太监分神，她塞给烧火小太监银子，让他去找麦总管，若寻不着人，告诉小卓子她有难便可。

        小太监得了银子，以内急为由离了御膳房。又半刻钟后，各项菜肴都齐了，那两太监果然以候赏为由，将丁橙强带去了内侍省总管周公公的住处。

        除了皇上身边的江督公外，这周公公是皇城权势最为显赫的宦官，是内侍省方多来的顶头上司。丁橙被带到他的住所，也不免咋舌，这周公公的住所，比之太子的寝殿也不为过。

        在房内，丁橙安静地蜷伏在地上，那周公公由义子服侍着用了饭，拿绣花白帕子擦擦嘴，慢悠悠道：“小杨子，你这饭果然做的不错，本公公真该赏你啊。”

        “为公公做菜是奴才的本分，奴才心甘情愿，不敢求赏。”丁橙跪在地上，语气卑躬屈膝至极，心里却恨得牙痒痒。

        周公公慢慢地打了个嗝，翘起了兰花指道：“你抬起头来，让本公公瞧瞧。”丁橙以言语推辞，那义子却牙尖嘴利的很，无奈之下，她只得抬头。

        周公公看了，阴柔地笑道：“果真是个好人物啊，生得唇红齿白的，比本公公这义子生得还俊呢。”他又问，“小杨子，你如今几岁了？”

        “回公公，十四岁了。”丁橙看了周公公那面白无须的菊花脸只觉恶心，只得把目光别到他身后的博古架上去。

        “哎呀，才十四岁，这小小年纪就入了宫当奴才，真是可怜的很啊。小玉子，赏这小杨子杯茶吃。”周公公听了，面上浮起笑，爱怜地看着丁橙。

        “是，干爹。”义子俯首，从桌上倒了杯茶。

        那义子，生得十分的阴柔美貌，一心在周公公身上的丁橙都不由多看了两眼。

        她接过茶喝了，周公公又对义子小玉子说要拿银钱赏她，不知为何，小玉子转身就出门去了。

        丁橙喝了茶，只觉心里燥燥的，等了会儿，磕头道：“周公公，这赏银就不必了，膳房还有事，奴才先告退了。”

        她转身要走，周公公却起身拽住了她，摘了她的帽子，摸着她的手道：“小杨子，你急什么？本公公自是要好好赏赐你的，瞧你，这么白的小手，玉似的，可惜竟这么多伤痕。”

        “周公公，奴才告辞。”丁橙甩手欲走，脚下却一软，一下子支撑不住，坐倒在地上。周公公笑道：“急什么，这不摔倒了，来本公公的床上歇一歇。”

        周公公阴柔笑着，把丁橙往他床上拖，丁橙手软脚无力，腹部一阵阵热潮似的袭击，脸也发烫，脑也发晕，纵使不知道是什么，她也知道那茶里是有什么脏东西，而这周公公，欲行不轨。

        脑中清明，丁橙却什么也做不了，眼看着周公公把他拖到了床上，摸着她的脸，脱了她的鞋，还要解她的衣裳，嘴里还叫着，“真白啊，才十四岁的孩子，皮肤嫩出水了。”

        周公公解了外衫，拍了拍她红如夕阳的脸，道声“小宝贝，别急啊，”就下了床，打开墙边一个大箱子翻找着什么。

        丁橙脑子混沌，咬着牙从床上坐了起来，下床脚步虚浮地走到博古架前，拿了个瓷瓶朝周公公砸了过去。随后也不管人，就往门口跑。门是开了，可还有俩太监把守着，扭着她的胳膊就往房里送。

        丁橙有些绝望，可忽然不见小卓子从哪里跑来，一头撞到人肚子上，又缠住一人，朝着丁橙道：“小杨子，快起来，快跑！”

        这话很熟悉，就像娘亲面对贼匪时和她说的话。丁橙拼了命地从地上爬起来，拼了命地往外边跑。宫道上出现了一个疯子，没多久，丁橙就被人拦下，一头栽倒在一个显赫的人脚下。

        迷迷糊糊间，丁橙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仰头朝那人道：“救我！”

        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把她打横抱起，带到一个温暖的被窝里，有人把了她的脉，声音清冽道：“是中了催情之药，去找太医院陆太医来。”

        未多久，一股苦苦的药流入她的嘴中，丁橙身上发热发烫的症状逐渐缓解，可彻底清醒时，已是很久后了。丁橙身处陈设华丽的宫殿，第一时间，她就是看自己的衣裳，仍是那件被周公公撕去外衫，沾了血迹脏污的里衣。

        她松了口气，坐起来，却见帐幔撩起，走来一人。此人看着不过而立之年，发上却生出些许银丝，五官清秀雅致，一双眼却如深潭不显波澜，唇紧紧抿着，显出刚毅的气质。他穿着一身金丝暗绣的衣裳，背着手，立着如琼枝玉树一般，通身气势非凡，一见便知是手握权势之人。

        “醒了？”

        那人看见丁橙坐了起来，语气平静，眼中却闪过一丝安慰，转瞬即逝。

        “御膳房小杨子多谢江督公救命之恩。”丁橙起身，对此人施一个叩首大礼。江免抿唇道：“你倒聪明，床上有衣裳，先去屏风后换了吧。”

        “是，”丁橙看到那太监常服，拿了衣裳去屏风后换了，更衣后出来与江免道：“不知督公为何救我，还请明示。”

        丁橙从来坚信，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宴席，救了她就相当于得罪了周公公，纵使江督公位高权重，深得皇上宠幸，也不会平白为一区区小太监与周公公结下仇恨。

        江免听此言，不免又高看丁橙一眼，良久才道：“你得了太子贵妃，是个可笼络的人才，何况你跪在本督公面前，实在可怜，与本督当年十分相像，本督不免心生同情。”

        这话倒让人信服，丁橙遂道：“谢督公救命之恩，丁杨来日必报。”

        “这话，本督记着了。”江免端着一杯清水，徐徐颔首，喝了口又道：“你既无事，便退下吧。”

        丁橙依言，恭敬退下。

        回到膳房，正是主子们用过晚膳的时刻，一起子人见到丁橙，目光都投到了她身上，李贵见她完好无损的模样，眼睛里闪过嫉恨，阴阳怪气道：“小杨子你本事可真是大的很，没两天又攀上江督公的高枝了，膳房这小庙怎么容得下你！”

        皇城聚集了庞大的人群，平日里这些身为奴仆的人无可消遣，传起流言蜚语来倒是擅长。丁橙衣衫不整地在宫道上狂奔，被江督公带回住处，早已惹得物议沸腾。

        宫中宦官虽无法行男女之事，但也常有有权势的宦官胁迫宫女进行虐待，也有像周公公那样的心理变态者，偏好唇红齿白的小宦。丁橙之前，也有不少人遭其毒手，但周公公位高权重，拿银钱赌了人嘴，受害者求告无门，不得不吃这个哑巴亏。周公公那义子小玉子，倒是借机对他曲意逢迎，甚得宠信，他手下人都不屑，但面上也得恭恭敬敬称声“玉公公”。

        听李贵言，丁橙一腔恼火，转步上前，一个耳刮子就扇了上去，冷笑道：“李贵，我现在无暇顾忌你，等有了空，再好好清算我们的账。”

        李贵还在蒙圈中，丁橙问了旁人小卓子在何处，就出了膳房找他去了。到了卧房，丁橙便见到了鼻青脸肿的小卓子，他躺在床上，右腿与左胳膊都支着，是为了救丁橙被那太监打断的。

        丁橙坐下来，心疼地摸了摸小卓子的腿和手，歉疚道：“小卓子，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小卓子灿然一笑，拉动了脸上的伤口，呲牙咧嘴道：“小杨子，咱俩是兄弟，别说这么见外的话，进了这宫里无依无靠的话，我不帮你，还有谁帮你。”

        “你好好养伤，有什么想吃的就跟我说，”丁橙按在了小卓子的肩头，宽慰他，又道：“小卓子，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小卓子只当丁橙是安慰他，笑道：“好。不过你一定要小心了，今日受太医诊治时，我才听人说，那周公公虽是不能行房，可偏爱搞些不堪之事，他底下的几个义子，都是供他来泄欲的。也是我们进宫时日短，不知道其中内情。”

        丁橙点点头道：“我以后一定会当心，不让人抓到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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