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顾淮景自然知道这些，他当初入狱的时候，娆娘为他的事可谓是费尽心机，操了不少的心血想要救他出来。

        他自是感激不尽，但同时却一直认为，他能出来还是因为圣上开恩查明了一切，所以才会饶恕他的原因。

        但如今听到霍祯的话后，他十分的诧异，心中更是升起异样的感觉，似乎是察觉到整件事的不对劲。

        要知道，他入狱是因为圣上丧失皇嗣从而受到牵连，又怎么可能会轻易饶恕他，可后来他却能安然无恙，又升了官，这其中定有什么隐情。

        顾淮景思索着，却不敢猜测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能装着糊涂道：“殿下，臣不知您是何意！”

        霍祯早就看出他在装傻，自然没有戳穿他，而是继续道：“顾医官，你可知道你之所以可以出来，是因为你的娘子来求孤，让孤搭救你吗？”

        他直奔主题，将宋娆一直想要隐瞒的事，明明白白的放在顾淮景的面前。

        他道：“那时她来求孤，求孤救你，孤给了她一种选择，用她的一夜来换取你的性命，她同意了这个交易，并陪了孤一夜，你这才可以出来。”

        “顾医官，你说若是一个女人曾伺候过孤，孤又怎么可能放任她一个人在另一个男人身边，与他厮守，所以孤要你们和离，这要求并不过分吧！”

        顾淮景彻底懵了，惶惶的想着，怎么可能呢？娆娘竟为他做下了这样的事！原来自己能出来竟然是这个原因。

        他忽然就想起那时发生的一件事，娆娘在屏风后面试探他的那些话。

        那时，她问他，若他就是那个被恶霸霸占的女子的相公，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会不会也选择和娘子和离！

        他是怎样回答的！

        顾淮景脑子有些疼，拼命的想着自己那时的话。

        他好像是说，如果他是那个男人，也会选择和娘子和离，毕竟没有一个男人能受的了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他说这话时并没有联想到自己，也更没有想到娆娘口中的相公竟然暗指他，自然也就没有多心。

        但此刻听见霍祯的话后，他却觉得自己当日所说的一切，如同一道戾气打在娆娘的身上。

        难怪娆娘会有那样的反应，整个人都像是丢了魂一般，他一想到娆娘脸上的表情，心中就开始隐隐作痛。

        若是他知道……

        若是他知道，娆娘受了那么大的羞辱，且还惶惶不安的用这件事试探他，想要问他的看法时，他一定不会像那时那样说出那么伤人的答案。

        他想着，娆娘是为了他才做出这样的事，若是他选择和她和离，岂不是太过于狼心狗肺了！

        他做不出那样的事！

        娆娘对他有着大恩。

        有时候人就是那么的双标，若是不知道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就如同一个局外人一般，做出有利于自己的选择。

        但一旦这件事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就变了副模样，他自然不会答应霍祯的要求，也不会答应合离的要求！

        即使娆娘做下了这样的事，在他眼里，娆娘依旧是他的妻子，而他也会遵守自己从前的诺言，一心一意对他。

        他猛地跪倒在地，心中虽怨恨太子威逼他的娘子做出那样的事，但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只能大声道：“还请殿下莫要开玩笑，我的娘子不过是个无知妇人，又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

        “殿下，和离一事纯属无稽之谈，臣曾在上天面前发过重誓，此生定不会背叛臣的娘子，所以，臣无论如何都不会和臣的娘子和离呢！”

        “还望殿下收回成命！”

        这显然出乎霍祯的意料，他原以为顾淮景知道这件事后，定会气急败坏的同意他的话，马上和宋娆和离，但没想到他竟然会那么的情真意切。

        居然还不肯合离！

        听着他字字句句都提到娘子二字，霍祯冷哼一声，继续道：“顾淮景，你真的确定不合离吗？”

        “是！”顾淮景重重承诺着。

        霍祯继续说着：“那怕这样会让你丢了医官的位置，让你离开太医署，你也愿意！”

        “这……”顾淮景显得有些犹豫，他对于现在的位份看的非常重，自然不愿离开，但很快他还是点点头，沉身道：“是的！殿下，那怕让臣离开太医署，臣也不愿和离！”

        “真是个痴情郎啊！”霍祯皱着眉看着底下这个油盐不进的男子，心里憋着一团火，眼中更是阴暗的不行。

        他继续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离开了太医署，重新回到民间做个大夫，能有能力让她过上富足的日子吗？”

        他嘲笑着顾淮景道：“你除了医术还会什么？平日里的生计还要宋娆和你母亲摆摊才能赚到，孤听说，你在随州的时候，过的就十分艰辛，娆娘也跟着你受了非常多的苦！”

        “顾淮景，孤问你，这就是你能给宋娆最好的生活吗？你觉得这样的生活真的适合她吗？”

        他继续说着，“若是她和你和离，孤就可以给她更好的生活，也可以让她在不用像现在这般劳累！”

        “顾淮景，你真的要自私的绑住她吗？”

        这番话成功令顾淮景沉默下来，他颤抖着身子，低着头沉默了很久，心中因为这话泛起了千层浪！

        是啊！

        他确实没有能力令娆娘过上好日子，当初在还没有来汴京之前，他还信誓旦旦的和娆娘说，定要让她像随州城那些官宦家的妇人一样穿金戴银。

        但如今金银还未带上身，反倒惹出了那么多的事！

        他整个人都变得消沉，心中不合离的想法忽然就没有之前那么的牢固。

        他想了很多，想起从新婚到现在的所有回忆，突然发现这半年多的时间，他竟然都没有让娆娘真正安稳下来。

        如今她要比婚前还要忙碌，更是学会了洗衣做饭，从前她在家的时候，可没有做过这些，那时的她可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

        可如今却……

        顾淮景脸上满是悲伤，低着头沉默着。

        霍祯在上面，又道：“顾淮景，你真的确定要拉着宋娆不放手，让她跟着你过这样清贫的日子？”

        这句话成了一道压垮防线的导火索，顾淮景整个人瘫坐在地，隔了许久，方才说道：“殿下，还望给臣一个考虑的时间！”

        “当然可以！”霍祯昂首，他等了那么久自然也不差这一会会的时间，心情颇为大好，道：“孤自然会给你一个考虑的时间，三日后，孤想要一个满意的答案。”

        “若是能让孤满意的话，孤自然会保你在太医署内平步青云。”

        这句话令顾淮景眼中泛起一股争权夺利的欲望。

        但很快这股欲望就被他压制了下去，他重重在地上磕了个响头，麻木的说着：“还请容臣先告退！”说罢，就自顾自的站了起来，退出了正殿。

        顾淮景依着来时的路出了宫，跌跌撞撞的回到了顾家小院。

        院子内并没有人，母亲和娆娘应还在摆摊中，并没有回来，顾淮景看着这个空落落的家，颓废的摔倒在地上，挣扎半天都没有起来。

        刚刚在东宫的时候，当太子殿下提起若是和离，就会保他在太医署内平步青云，他承认他立即的动了心。

        可是转变又想起娆娘，他就对自己那刻的心动感到羞愧。

        他不知如何是好，心中回想起太子所说的那些话，那一句一句印在身上，令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无用的人。

        泥泞的地面上，顾淮景挣扎着爬起来，一步步挪到石凳上，低着头坐了下来，静静的呆着，犹如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开始变暗，宋娆和顾母结束了一日的辛勤，终于从西角门归来。

        今日，她们的收入颇为不错，赚来的银钱够用上一个月，两人的脸上自是挂了笑，显然十分的开心。

        当她们进入大门的一刹那，看见顾淮景竟狼狈的坐在院子中，顾母率先发出一声，问道：“淮景，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那么狼狈！”

        宋娆在一旁皱眉，放下手中的篮子，上前几步就要去查看顾淮景的伤势。

        她走了上去，来到她的身边，弯着腰就见顾淮景的手上似是被锋利的东西划伤，竟皮开肉绽，流了不少的血迹。

        宋娆心中一惊，赶忙招呼着顾母，让她去取些纱布，止血等物，就要为他包扎。

        顾母急的都快哭出来，赶忙应下宋娆的话，就要回屋。

        院子里，只留下宋娆和顾淮景两人。

        顾淮景瞧着一脸着急的宋娆，微微张口想要说话，但闭合了两下，却发现嗓子怎么也发不出声，似是失声了一般。

        宋娆低眸，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不断的问着：“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好端端的就变得那么狼狈！”

        顾淮景一直瞧着，摇了摇下唇，终是定了定心，苦涩的说了句：“娆娘，我在想我要不要辞去太医署的官职，带着你和母亲回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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