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他一直都很听话

大越的刑罚并不苛刻，但世事多艰，足以让一个人无法生存。

        罪臣家的儿女，不是沦为草寇，便是流落风尘。

        世人传言，沐云寨少寨主白狐狸，实为红袖招白湘湘的亲侄儿，在端午佳节之时去红袖招探望姑姑，却在临走时贪玩去了白鹤山，还顺手掳走了十五殿下。

        早就有传说，镇边侯对十五殿下如何看重，果不其然，镇边侯日夜无懈，不出三日便得到了线索，还查出沐云寨山匪勾结万英国之事，当场剿灭山匪千余人，另抓获头目百余人。

        本就是风尘孤女，最后查出白湘湘并没有参与此事，才将人从牢狱放出。

        一个女人，从红绝一时的青涩头牌，到腰缠万贯的狠辣老鸨，再到如今净身出户，也不过十五年时间回过头来，她也才三十岁。

        她听说白狐狸好歹救了十五殿下，想去将人接回来，却得到消息，那人被收入军中了。

        站在人来人往的城门外，看着巍然雄浑的“京城”二字，白湘湘突然声泪俱下。

        镇边侯果然还是仁慈了一些，他们这样的人，本该子子孙孙无缘再入军中的

        子书十五又累又疼，已经整整煎熬了一天一夜，还在苦苦支撑着没有晕倒。

        赵归年刚从东海归来，再次给子书十五探脉，已经多了几分稳重，可是他一连探了三次，每次都摇着头。

        又是一盆血水端出门外，褚奉紧攥着拳头，不知是生气还是紧张，声音都不稳了：“如何？”

        赵归年叹了口气：“还是先前说的，他们的箭矢太粗了，殿下虽然没有射中要害，但也伤了元气，况且殿下腹中的胎儿正被射中了心脏是一定保不住的，鲛人生子本来就凶险，如今这样更是难熬，再僵持下去，恐怕殿下也是救不回来的。”

        里头的人有气无力，嗓子都哑了，还在坚持念叨着孩子。

        褚奉额头也有一层汗，他每朝里头看一次，就更难决断一分。

        最终掷地有声道：“那就有劳赵大夫了。”

        赵归年也愕然了片刻，这还是侯爷第一次这样尊称他。

        擦了擦头上的汗，赵归年让人去煎药，却不得不开口说起另一桩难事：“还有一事，侯爷要有准备，此事之后，殿下以后恐怕再也不能”

        他没有说完，褚奉却觉得心尖一疼，四肢百骸都变得冰凉。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发出的声音，他道：“救人要紧。”

        褚奉再看到子书十五，床上的人已经被汗水打透，脸也白成了纸，这人已经没有力气再哭出声来了，只有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滑落，在床上堆成了小山。

        向来明媚动人的双眸，如今像是注满了鲜血。

        想起自己竟然还问他为什么装哭，连眼泪都没有褚奉喉头一酸，将人拥在怀里：“别哭了，别哭了十五。”

        子书十五坚持道：“褚奉，我没事的，你信我，褚奉，你信我”

        外头有人进来，是赵归年，身后还跟了个丫头，他们手里端了药碗

        子书十五先前听到了他们谈话，他下意识摇了摇头：“不，不要，这是什么，我不要”

        褚奉没敢吭声，子书十五转眸看向他，终于再次哽咽出声：“为什么你不信我，你从来不信我，我说什么你都不信”

        痛哭几声之后，他突然拉住褚奉衣袖：“那我，我知道错了，我先前都是在说谎，那，那我求求你，求求你了褚奉，只要，只要能救下孩子就好，你救救它，好不好”

        艰难说完，子书十五已经泣不成声，他已经觉得肚子里有个东西剧烈地疼，似乎就要离开他了。

        褚奉自己接下｜药碗，让两人退下：“听话十五，不然你会死的。”

        “我不！”

        子书十五不知道什么是绝望，但此时此刻，他一定不只是绝望而已

        他一直都很听话，可是最后就成了这副模样

        赵归年在外头候着，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窈窕身影，再次叹了口气。

        褚莹莹在院子外守了两天，如今手在抖着，身子也抖。

        柳万三站在她身侧，时时看着她。

        屋内传来嘶哑的叫声，痛哭声，竟然还有咒骂声赵归年被叫进去，又过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平静下来，屋内终于不再往外端血盆了。

        褚奉从屋内走出，褚莹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失魂落魄的模样。

        先前她一直在想，她不知道自家哥哥究竟是不是喜欢十五殿下，她看不出褚奉是做给旁人看的，还是真的喜欢

        哥哥不愿意做戏，但是也从来不会轻易喜欢谁，更何况那人还是皇帝塞过来的。

        或者只是因为看那人好看？

        哥哥向来爱玩，玩得开心了，就稍稍对他好一些。

        应当就是这样的

        褚莹莹叹了口气，可是如今，她再瞧着自家哥哥，不由得感叹，就算向来没有心的人，也是知道愧疚的，就是不知道这份愧疚是不是喜欢

        等褚奉走到跟前，褚莹莹抢先道：“哥，都怪我，要是我不说，我们要是不去，就不会”

        她说话的时候有些哆嗦，但是褚奉似乎并没有听到，而是径直交代她：“京城要有使者来了，不会安生太久，柳万三要小心云州的生意，照看好孩子，别给人可乘之机，你们回去吧。”

        褚莹莹两只手抖得太厉害，柳万三一把将人抓住，点了点头：“侯爷放心。”

        看着褚奉离去的身影，褚莹莹没忍住：“哥，十五殿下他心肠很好，人也真诚，还有能看得出来，他也很喜欢你”

        也许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做，他从小被关着，没有学过这些

        后头的她没有说出口，但她知道，褚奉一定也猜到了。

        子书十五已经安睡，褚奉径直走回书房，开始处理山匪和万英国的事。

        李常台如常禀报：“那小子真的像个狐狸，军营都能给他钻个窟窿，不过还别说，这小子也是个练武奇才。”

        知道褚奉忧心府里的事，这几日早朝都没上，李常台没有深入说，没想到那人突然道：“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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