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在新郑的日子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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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辰来得很快。
从当天上午开始，贺礼像不要钱一样论箱往长华宫里进。什么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珍馐佳酿…比起往年有过之而无不及，看得我那叫一个得意。
四八四年龄越大贺礼越多呢？这么算下去到我六十岁能有多少礼物？
夭夭帮我清点送来的贺礼，口中念念有词：“千年人参王、百年雪山莲、雪顶银梭…这一批是张相国送来的…”
啥子意思，张开地和张良是劝我小小年纪就要开始养生吗？
我点头，夭夭继续统计。
“玉湖春两坛，松间月下四坛，兰花酿三坛…都是酒，行了，肯定是九公子送的。”
韩非居然舍得送这么多酒，由此可见他对我这个姑姑还是很大方的嘛，我喜滋滋拍手。
“东海珍珠五匣，赤玉白纹盏一套，珊瑚首饰一套…怎么还有这么多？殿下，这一车是将军府送来的。”
夭夭颇为无语的统计单独一车便堆成小山的贺礼，姬无夜这个大老粗横行霸道多年，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跟翡翠虎有多么暴发户。
不过都是好东西，收下！
送来的东西实在太多，这个文臣那个武将，夭夭念了半天口干舌燥。我见剩下堆到数不完的贺礼，摆摆手让人拖进长华宫的库房。
下人一箱一箱抬贺礼时，有个东西吸引了我的视线。
“这谁送来的？”我指着在一堆贺礼中显得尤其娇小的盒子。
夭夭低头对了对贺礼名单，没说话。
……好的我知道是谁送的了。
掀开匣子，一副锃亮的银铁护腕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气势逼人。我拿起来掂了掂，微微诧异，铁制的东西向来沉得很，这副护腕却轻得不像话。
“这是个好东西哎。”
我正满心欢喜的把玩这副银铁护腕时，红莲来了。
她一进殿就要拉着我往外跑，吓得我是避退三舍，拽过夭夭护在身前，颤颤巍巍同她讲道理：“红莲你离我远点…别再把我带出去了…”
上次被天泽绑架那档事已经在我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可不想再被拉去什么地方又被绑架一次。
红莲跺跺脚：“姑姑你胆子要不要这么小！不是去其他地方啦，是去我宫里，我为你准备了一件礼物！”
夭夭挡在我身前，狐疑的同我对视。
几番斟酌，确定如今王宫防卫十分安全以及确实是要去红莲宫里后，我同意了。但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这次我带上了夭夭。
走之前红莲叫来长华宫的宫女，交代她们务必要将我好好打扮一番。
我静静看着围了一圈、热火朝天的宫女们——这个帮我把头发挽起来，那个给我化妆，其他的要么拿首饰要么拿衣服，兴师动众的那叫一个活久见。
平时除了重要场合，我嫌麻烦并不怎么隆重打扮，顶多就是宫女给我梳个头发，穿几件好看的衣服出门。长华宫的宫女对此都有些看不下去，今天突然来了事做，个个都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我：呜呜呜…
待我终于被红莲指挥的一众人从梳妆台前抬起来，几十件衣裙就枕戈待旦一排在我眼前铺开，足足把长华宫横切成两半。
我：红莲你到底要干嘛…
在挑选衣服这件事上，红莲又亲自上阵，一件件衣服拿起来往我身上比划：“嗯…这个太素了…这个又太严肃…这个…这个…啊！”
她激动的从宫女手中挑过一件，往我身上一比划：“这个这个！这个好看！”
这件衣服是今年新进贡的赤金锦缎制的。制成后呈现一种暗而浓的红，绣有墨色暗纹，裙摆曳地。送来到现在我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穿过。
侍女立刻上前帮忙穿戴好。
我对着镜子照了照，又转了个圈，对红莲比一个赞的手势。
我的大侄女眼光真好！
·
所谓的礼物，就是红莲要给我现场画一幅画。她宫里有个小亭子搭得很好，地点就选在那里。
红莲叫侍女拿来绘画工具，而我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老实板正的坐在亭子里，背挺得笔直。
一个时辰过去了。
“红莲，好了吗？”我忍不住问。
“马上马上！姑姑你不能动！”
两个时辰过去了。
“呼，好啦好啦！”
红莲举起画布在风中晾干，欣喜的递到我跟前给我看：“怎么样怎么样，画得好看吗？”
夭夭将我扶起来，顺便整理了下我头上盘好的发髻。我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和腰，凑近仔细看——
画中景色只用水墨几笔洇过，看着朦胧，人却画得很好，细节神态形似烟纱拢过。如果问我好到什么程度，那大概就是我本人看了都觉得把我自己美化了好几倍。
我感动的摸摸红莲的头，不禁潸然泪下（划掉）：“乖侄女，姑姑没白疼你。”
红莲闻言凑近我，期待的眨眨眼：“我最近听说今年秋狝姑姑可以下场，那到时候可不可以…”
我狠狠戳了戳她的脑门：“就知道你这丫头准没好事。”清了清嗓子，摇头晃脑嘚瑟道：“帮你嘛，也不是不可以，但是…”
夭夭暗自翻了个白眼，可见我的表情究竟有多欠揍。
红莲眼里已经开始冒小星星了。
“帮我做套方便骑射的衣服吧，就拿你宫里那匹赤金锦缎。”
“小意思，没问题没问…啊？”
·
回到宫里，我在烛光下注视着那幅画，怎么看怎么满意。
果然人靠衣装，没想到打扮完再画出来这么好看啊！我伸手拍拍自己的脸，对着画帛开始嘿嘿嘿的笑。
宛若智障。
直到身后的人实在看不下去我这种发神经的行为，出声打断我：“你在笑什么？”
我心道大哥你终于肯说话了啊，装作一副惊恐的模样回头：“卫卫卫庄？你什么时候来的？你怎么在这里？”
卫庄没理我，显然他对我为什么傻笑的原因更感兴趣，直接俯身抽走我手中画卷，看了片刻，一脸难以言尽。
“这是你？”
我自豪的点头：“我大侄女帮我画得，怎么样，是不是很好？”
他默了下，非常认可的颔首：“一个能将你美化到这个程度的画师，画功的确不错。”
……硬了，拳头硬了。
我的胭脂盒呢，拿给我我要砸死他。
我正摸索胭脂盒该从哪个角度打爆他的头才精准，卫庄不给我这个机会，直接将我从凳子上拽起来。
“干嘛？”
“带你去看贺礼。”
他拎着我翻出窗户，把我放到地面后自己率先跳上屋檐，朝我伸出手：“上来。”
虽然想吐槽在长华宫里不用和做贼一样，但我还是乖乖拉住他的手。卫庄手臂发力，轻轻松松将我拽上屋顶。
“然后呢？”
屋顶月朗星稀，星垂平野阔的让我茫然四顾。
卫庄自己寻了处平坦的地方站着，抱着他的宝贝鲨齿剑不说话。
嘁，搞神秘。
我撇撇嘴，随便找了块地方坐着，托腮静待他所说的贺礼。
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城中突然升起一束红光，尤为明亮，冲入云霄在夜空中炸开，泛起点点星火。紧接着一束又一束不同颜色的火光在空中绽放，一时照亮整个王宫。
绚烂的火光大有盖过满天星斗的架势，炸得我眼花缭乱。
我兴奋地跳起来，问卫庄：“这是什么啊？”
“你不是觉得无聊吗？紫女和韩非特地找来了这些特制的火硫石给你解闷。”
我了然的“哦”了一声，“那替我跟他们说声谢谢哈。”
“嗯。”
咦，今天这么好说话？
我偷偷瞥卫庄一眼。
焰火盛况绚烂，他虽然抱剑而立，但脸上神色比之往日从容了不少，生出一股少见的淡然。
借着亮光，我开始细细打量他。
从紫兰轩重逢到现在，我都没有好好看过他一次。如今这么细看，才发觉当年站在楹花树下那个少年已经褪变得沉稳了很多，那心与天高的气势也逐渐收敛起来。
察觉到我的目光，他转过头对上我的视线。
“怎么了？”
我赶紧摇摇头，忽然又笑起来，且笑得比较贱…啊呸，精明。
把手摊开伸到他面前，我笑眯眯的问：“韩非和紫女都送了礼物，那你送给我什么呀？”
他冷哼一声。
得，这脾气好不过三秒。
我正以为这次的贺礼没戏，就见卫庄从怀中摸出一件物什放到我掌心。
这是一枚打造精致的戒指，上头的红玛瑙鲜红欲滴。
认识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收到他的礼物，我比较惊奇，赶紧套在手上：“好看哎。”
这话不是客套，虽然我从小到大见过的奇珍异宝不少，但是这戒指是卫庄送的。物以稀为贵，认识以来这人除了怼我从没送过旁的什么，因此我自然而然给它加了一层滤镜，当做稀有产品看待，怎么看怎么珍贵。
我拿手肘捣捣他：“品味提升了哈，谢咯兄弟。”
卫庄又哼了一声。
这人是牙疼吗？怎么天天哼哼唧唧的。
我郁闷的摸摸鬓角，转过去同他并肩观赏今夜美景。
焰火即将放尽，最后几束烟花一齐直冲天际——
耳边轰鸣不止，夜空亮如白昼。
于绚烂的光彩中，于无数的炸裂声中，卫庄忽然低头好声好气对我说了一句话。
我听完就笑了，抬头对上他难得柔和的眼眸。
他说了四个字。
生辰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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